七大之后的对立态度

二、七大之后的对立态度

毛泽东住在上杭蛟洋的文昌阁。

文昌阁为上杭蛟洋村宝塔式建筑，三层以下为四角形，以上为八角形，红柱青砖，飞檐翘起，在村头矗立，分外醒目。这一带群众运动很活跃，当时闽西的领导人傅柏翠、张鼎丞、邓子恢都来看望毛泽东。邓子恢经常就闽西召开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事宜来请教毛泽东。毛泽东在会上还作了关于巩固闽西根据地、同赣南连成一片的报告。不久，闽西各地就轰轰烈烈地掀起了分田高潮。

毛泽东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显得头发更长。

一天，邓子恢悄悄地进来，带来米粉、瘦肉等食品，问道:“退烧了?”

贺子珍摇摇头，换了一条冷毛巾，给毛泽东敷在额上:“高烧不退。”

邓子恢:“傅医生派人去买奎宁了，如今，买不到真正的奎宁，大都是假货。”

这时，毛泽东醒过来了，问:“谁?子恢啊!”

邓子恢过来:“傅医生派人到上海买奎宁了。我还想找个老中医来诊诊脉。”

毛泽东认为打摆子，中医办法不多。又问:“分田的事办得还顺利吧?”

邓子恢道:“顺利。闽西一大以后，各县召开分田会，工作推进很快。现在纵横300多里，有50多个区，600多个乡，近80万农民将陆续分到田。”

毛泽东用心听他讲，但从表情看，他是很难受的。

邓子恢怕影响毛泽东休息，聊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7月下旬的一天，陈毅兴冲冲地来访。

贺子珍高兴地迎上去。

陈毅大声问道:“贺嫂子，润之的病怎么样?”

贺子珍回答说，疟疾不好治，老断不了根。

陈毅说这回到上海，一定想办法买到真正的奎宁。他问:“现在还发烧吗?”

贺子珍答道:“刚退烧。”

贺子珍送上热茶:“你们谈吧，完了，在这里吃便饭。”说罢，进进出出张罗杂事去了。

陈毅说:“这次，没选上前委书记，不要介意。其实，他们选我当，我不想当，我还希望你来当。人家不是有心非选我不可，主要是非把你选下去不可。”

毛泽东为他的坦率所打动，说:“我有缺点、错误，民主作风不好，脾气不好，老毛病了，过分自信，但谈不上家长制，凡事总有个是非，有个决断嘛!”又说:“那天，我看你对刘安恭、林彪各打五十，貌似公正，其实大谬不然。你说刘安恭下车伊始，信口雌黄，这八个字十分精彩，可是，没有打中要害处。这次邪风吹得这么猛，青萍之末就在刘安恭身上。各打五十，那还不是便宜了他!”

陈毅公正不偏地:“林彪问题也不小，光说一边，那就会按下葫芦起来瓢。”又说:“你是中央委员，前委书记，同志们都很倚重，你试想一想，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刘安恭能刮起一场邪风!你是不是可以冷静下来，扪心自问?

这次，同志们说你脾气大，作风不民主，家长制，四军人心浮动，朱毛难逃其咎，多数委员要给你一个严重警告，给玉阶一个警告。我也觉得过了，不过……”

两个人你来我去，开诚布公，都触到对方的疼处，都火了。

毛泽东火气越来越大，扯大嗓门:“你要我做八面美人，四方讨好，大家天天过年初一——见面净说好话。”他猛一拍桌子:“我毛泽东这个人就有这个长处，不分是非的事硬是做不到。我就不赞成你这个和稀泥的陈毅主义!”

贺子珍听见拍桌子，手里还拿着田鸡篓子，急忙跑出来，不安地看看毛泽东，又看看陈毅。

陈毅也火冲脑门子，怒不可当:“你这个脾气得好好改一改，不要以为真理全握在你手里。”他以同样的强度拍一下桌子:“你这猴脾气不改，终有一天要害人害己的。”

两个人刀对刀、枪对枪，各不相让，越说火气越大，陈毅一怒之下，气冲冲地走了。

贺子珍急得流下泪来，放下田鸡篓子，追了出去:“陈毅同志，你们怎么啦?”

陈毅边走边说:“贺子珍同志，我们讨论问题，嗓门大一点，也动了点气，过了就忘了。你别介意。”说着出门牵马。

贺子珍举举田鸡篓子说:“我正给你们准备冬酒，炒辣子田鸡，是不是吃了再走?”

陈毅忙说:“不吃了，来不及了。我明天一早出门要到上海去。”又说:“我一定想法搞到真正的奎宁，通过地下交通捎回来。你放心，好好照顾老毛。”说罢上马，挥挥手，策马跑了起来。

贺子珍回到厅里。毛泽东正昂头向天，点起一支纸烟吐着烟圈。

贺子珍埋怨地说:“你又发火了!”又说:“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拍桌子!你这个脾气真得改一改。”

毛泽东还是吐着烟圈，说:“我不能做八面美人!”

贺子珍鼻子一哼，说:“陈毅说得没错，你这个猴脾气得改一改!”说罢，拿起田鸡篓子走开了。

第二天，陈毅取道厦门去了上海，向中央汇报了红四军两年来的发展情况和经验教训。

闽西一大开过之后，分田的热潮遍及闽西所有乡村。这时毛泽东来到邓子恢为他安排的金丰山下一个山村里养病。

陈毅去上海后，朱德代理前委书记。

为了解决红四军在七大之后滋长起来的错误观念，特别是极端民主化和单纯军事观点的倾向，朱德于1929年9月下旬在上杭城内召开中共红四军第八次代表大会。他是想通过这个会议来制定一个红军法规，以加强红军的建设。但是由于继续实行“由下而上的民主”，政治上失去领导中心，会议争论不休，开了三天毫无结果。朱德期望毛泽东早日返回红四军，重新主持前委的工作。尽管在一些问题上他和毛泽东有分歧，但他对毛泽东精深的政治理论与渊博的学识，始终怀着崇敬之情。同样，红四军的其他许多干部也把重振红四军风气的希望寄托在毛泽东身上。因而在此期间朱德致信毛泽东，请他返回红军主持前委工作。

但毛泽东对七大的情况记忆犹新，他特别把七大造成的后果归咎于陈毅的“调和主义”。因此他复信表示，不打倒这个“陈毅主义”就不回来。毛泽东的复信，表明了他坚持原则、反对调和折中的立场。但他的激烈言词却引起了红四军其他一些领导人的不满。因此，他们再次给毛泽东去信，敦促他必须返回红军，否则就要给予党纪处分。

毛泽东还是回来了，他确实病得不轻，是用担架抬到上杭城里的。事实上，他根本不能工作。或许毛泽东自己也意识到了他的复信写得不很恰当，他向大家作了说明:

我那封信写得是不好，身体不好，精神情绪不大好，所以写了那样的信。

看到久病未愈的毛泽东，谁还能责难他呢?毕竟都是战友，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大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