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性的特殊结构

阿尔都塞在破除经验主义意识形态基础上提出了他自己的历史观：历史是异质性的复杂结构。“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说，推迟、提前等等这些比喻性语言的最终意义必须在整体的结构中，必须在整体的复杂性的某一环节和某一结构层次所固有的领域中去研究。”^[62]同时性、历时性被消解，不存在对历史的本质切割，存在的只是社会的复杂结构。在这个复杂结构中，存在的是类似原子与原子的复杂关系。结构的各个环节既有其相对的独立性，同时又互相依存，其中，经济起到了归根到底的决定作用^[63]。“历史时代概念只能建立在属于一定生产方式的社会形态所构成的社会整体的起主导作用并具有不同联系的复杂结构的基础之上，历史时代概念的内容只能被确定为或者作为整体或者在各个‘层次’上被考察的这一社会整体的结构。”^[64]正像否定生产一般一样，阿尔都塞否定了历史一般的存在，因为一般、同一性本质都是意识形态的同一性范畴。阿尔都塞主张只存在历史性的特殊结构，“这些历史性的特殊结构只是作为各个整体互相联系起来的各个特定社会形态的存在（属于各个特殊的生产方式），因此只有从这些整体的本质，也就是说，从它们固有的复杂性的本质出发才是有意义的。”^[65]

为了说明历史的结构，阿尔都塞比较了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历史观，其区别在于：前者是简单的本质的表现，后者是复杂的多元决定的结构；前者是表现因果性，后者是结构因果性；前者是同心圆，后者是偏心的圆。“黑格尔的矛盾之所以能够是简单的，只是因为构成任何历史时期本质的内在本原是简单的。”^[66]在黑格尔意识生产的辩证法的“复杂”发展中，“这种复杂性不是真正多元决定的复杂性，它只是徒具多元决定的外表，实际上却是内在化的累积”^[67]。而马克思完成了对黑格尔历史观的革命性改造，而不是简单的颠倒，因为颠倒仍然在一个框架内颠来倒去。黑格尔的历史观是观念的辩证法，而马克思是用物质生活的结构性变迁来说明人的历史。但是马克思的历史观不是说用经济取代了黑格尔的意识成为历史发展的内在本原，马克思的历史观不是经济主义，也不是技术主义。“在马克思那里，经济与政治的不言而喻的等同（现象、本质和真理的等同）消失了，而代之以在构成一切社会形态本质的结构和上层建筑复合体中各决定性领域互相关系的新观点。”^[68]

在此基础上，阿尔都塞所说的马克思的认识论断裂在我看来首先就是历史观的变革，是对历史的认识的场所转换。青年马克思受黑格尔影响，而成熟期的马克思虽然也使用一些模糊的概念但是这些概念是在一个新的理论场所中由于缺乏新的概念而被继续沿用的，因而它们具有与以前不同的内涵。历史不再是异化、扬弃异化和人的类本质的复归的简单过程，历史是多元决定的复杂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