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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烛火喻形神的形神观

时间:2022-08-3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桓谭以烛火喻形神论,说明了形神相依的关系。桓谭的“火蜡俱尽”,说的是形神俱灭,批判了神学家的虚妄之言,坚持了唯物主义的形神观,对中国古代的形神观,作出了重大贡献,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所以得到王充的推崇。以烛火喻形神,恐似而非焉。诘难者认为,精神可以再生形体,精神决定形体,并可以离开肉体而存在。桓谭认为,精神居于形体之中,形体死亡,精神亦随之而亡,形神俱亡,如火烛俱灭。

第二节 以烛火喻形神的形神观

汉代,尤其是汉武帝时期,由于统治者的政治需要和有神论者的大力宣扬,神仙方术盛行。他们除了宣扬灵魂不死、精神不灭之外,还宣扬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谶纬神学也进一步流行起来。“神为形主”则为这种宗教神学提供了理论根据。

在这种种神学妖雾弥漫、泛滥的情况下,桓谭总结和吸取了其思想先行者的形神论,尤其是荀子的“形具而神生”的唯物主义形神观,并写出专文来论辩形与神的关系,批判灵魂不死的神不灭论和长生不老的仙术论。

桓谭以烛火喻形神论,说明了形神相依的关系。人的形体如同蜡烛,精神如同火焰,火焰依靠蜡烛而燃烧,烛尽火灭。同样,人的精神依赖于肉体而产生和存在,人死后,精神也不能单独存在。桓谭的“火蜡俱尽”,说的是形神俱灭,批判了神学家的虚妄之言,坚持了唯物主义的形神观,对中国古代的形神观,作出了重大贡献,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所以得到王充的推崇。

桓谭的《形神》是一篇论理辨惑的文章。他的同郡故陈令杜房,读《老子》一书,向桓谭提问道:“老子用恬淡养性,致寿数百岁;今行其道,宁能延年却老乎?”这是说,老子以恬淡养性,活了数百岁,现在照老子的做法修行,也能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吗?针对此问,桓谭的回答是:“虽同形名,而质性才干乃各异度,有强弱坚脆之姿焉,爱养适用之,直差愈耳。譬犹衣履器物,爱之则完,全乃久。”[23]由此,桓谭展开了形神关系的论辩、驳难。他说:

余见其旁麻烛,而灺垂一尺所,则因以喻事。言:“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燃烛矣。如善扶持,随火而侧之,可毋天而竟烛。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又不能后然其灺。灺犹人之耆老,齿堕发白,肌肉枯腊,而精神弗为之能润泽。内外周遍,则气索而死,如火烛之俱尽矣。人之遭邪伤病而不遇供养良医者或强死,死则肌肉筋骨常若火之倾刺风而不获救护,亦道灭,则肤余干长焉。”

余常夜坐饮,内中然麻烛,烛半压欲灭,即自曰敕视,见其皮有剥img118,乃扶持转侧,火遂度而复,则维人身或有亏剥,剧能养慎善持,亦可以得度。[24]

形体与精神的关系,如同蜡烛与火焰的关系,有烛则有火,烛尽则火灭;有形则有神,形死则神灭。如果把烛好好保护,顺着火势转动,就可以不至于熄灭,一直到全部烧尽。可是如果没有烛,火是决不能在空中燃烧,也不能使要燃尽的残烛永远地燃烧下去。残烛如同人的老年,牙齿脱落了,头发花白了,肌肉干枯了,精神则决不能使其重新润泽。到了身体内外各个部位都普遍干枯,那时就气绝而死了,这就像火与烛同时俱尽。如果人身遭到外邪或受伤致病,得不到很好的保养和治疗,也会在没有完全衰老时死去,死后肌肉筋骨没有干枯,好比烛火忽然被大风扑灭,烛干没有烧完,还剩下很长的一段。

桓谭认为,人如果能保养身体,可以益寿延年,避免早夭,但却不能长生不死。他举例说:自己曾在夜里饮酒,室内点燃的麻烛,烛烧了一半,就快要熄灭了。我仔细审视,见烛皮剥落,有一个凹缺,火烧不到,我把烛转动了一下,使火延烧过去,火于是又燃烧起来了。由此可见,人的身体有了亏损,如果得到很好的保养调理,也可以平安度过晚年而寿终正寝。

桓谭指出,人生下来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到老的时候也是不知不觉地死去。在古代和平的盛世,人们“蒙美世而生”,所以人们身体坚强高寿,一般都能活到一百岁左右才死。死的时候,如同熟睡一样,并不觉得恐惧和痛苦,如同瓜果和谷物成熟了自然落地一样。后世人则不同,他们生活在浇薄浑浊的环境中,娶嫁不时,勤苦过度,所以他们自己及生下来的子女都受到损害,筋骨血气并不充实坚强,因而幼年或中年就夭折了。有的人经过病痛的折磨,最后才死。所以人们对于死就很憎恶惧怕,“以死为大故”。

桓谭接着说出这样一个事例。从前齐景公很赞美齐国,满足于自己的幸福快乐,便对晏婴说:“使古而无死,何若?”晏婴回答道:“上帝以人之殁为善,仁者息焉,不仁者如焉。今不思勉,广日学自通,以趋立身扬名,如但贪利长生,多求延年益寿,则惑之不解者也。”[25]人之老死,是好事,好人死了得到安息,坏人死了从此消灭。现在有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不努力学习,建功立业,扬名后世,却贪图利禄,追求长生不死,祈求延年益寿,真是愚蠢到了极点,而不可理解也。

对于桓谭“以烛火喻形神”的形神观,当时有人不理解、不同意,并提出质疑、诘难道:

以烛火喻形神,恐似而非焉。今人之肌肤时剥伤而自愈者,血气通行也。彼蒸烛缺伤,虽有火居之,不能复全。是以神气而生长,如火烛不能自补完,盖其所以为异也,而何欲同之?[26]

这是说,用烛和火比喻形和神,恐怕是似是而非吧!人的肌肉皮肤有时损伤了,自己能够痊愈,这是血气通行的作用。至于那个蜡烛损伤了,虽然火苗还在燃烧,也不可能恢复完整无损。所以说精神可以生长于肉体,火去不能保养燃烧损伤的烛。这就是说二者的差异所在,怎么能够将二者等同起来呢?对此,桓谭的回答是:

火则从一端起,而人神气则于体当从内稍出合于外,若由外腠达于内,固未必由端往也。譬犹炭火之燃赤,如水过渡之,亦小灭然复生焉;此与人血气生长肌肉等,顾其终极,或为炙,或为灺耳。曷为不可以喻哉![27]

烛火是从头上一端燃起,人的精神则充满人的全身,从体内传到体外,从体外的肌腠达到体内,而不像烛火由上端往下头燃烧。如果由炭火比喻,炭被烧红的时候,如果点上一滴,那着水的地方则会暂时消灭,这小灭之处,过一会儿也会复燃了。这就和人的血气循环、生长肌肉相同,所不同的是烛最终化为灰烬,人变成腐肉而已,这怎么不可以比喻呢?

诘难者认为,精神可以再生形体,精神决定形体,并可以离开肉体而存在。桓谭认为,精神居于形体之中,形体死亡,精神亦随之而亡,形神俱亡,如火烛俱灭。桓谭坚持“形具而神生”,“形亡而神灭”的唯物主义形神观,驳斥“神”离“形”而存,“神”决定“形”的唯心主义形神观。

有一天夜间,桓谭与刘伯师点着灯火坐着相谈。桓谭看着灯盏里的油快烧干了,灯芯快烧尽了。桓谭指着灯盏对刘伯师说:人衰老的时候就像这油干快熄灭的灯,并且提到先前关于麻烛燃烧的往事。刘伯师则说:“灯烛尽,当益其脂,易其烛;人老衰,亦如彼自蹷缵。”[28]这是说灯油烧尽了,可以再添加油,烛燃尽了,可以再更换一个;人衰老了,不是亦可以这样更换一个新的身体,使他新生吗?对此,桓谭作了精辟而总结性的回答:

人既禀形体而立,犹彼持灯一烛,及其尽极,安能自尽易?尽易之乃在人。人之蹷傥亦在天,天或能为他。其肌骨血气充强,则形神枝而久生,恶则绝伤,犹火之随脂烛多少长短为迟速矣。欲灯烛自尽易以不能,但促敛旁脂以染渍其头,转侧蒸干使大得安居,则皆复明焉。及本尽者,亦无以燃。今人之养性,或能使堕齿复生,白发更黑,肌颜光泽,如彼促脂转烛者,至寿极亦独死耳。明者知其难求,故不以自劳;愚者欺或,而冀获尽脂易烛之力,故汲汲不息。又草木五欲,以阴阳气生于土,及其长大成灾,实复入土而后能生,犹人与禽兽昆虫,皆以雄雌交接相生。生之有长,长之有老,老之有死,若四时之代谢矣。而欲变易其性,求为异道,惑之不解者也。[29]

人的生命依靠形体而存在,如同灯火依靠蜡烛而燃烧一样,灯油尽了,灯怎么能自己添油;烛燃烧完了,烛怎么能自己更换呢?添油、换灯都只能靠人。人的衰老出于自然,人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人的肌肉骨骸血气充实强健,形体精神自然能支持长久些,否则会损伤断绝,这就像灯火燃的长短,取决于灯油的多少和烛的长短。灯烛虽然不能在燃完之后自己调整更换,但如果收敛一些旁边的油脂,把烛转动调整一下,也可以延长一些燃烧的时间。如果到了烛干燃尽,则是无法再燃烧下去了。

桓谭认为,人衰老了,精神不能自易其身。人的生长老死,与“草木五谷”、“禽兽昆虫”等自然物的本质一样,是不可能变易的,只能通过后代接续生命。他的结论是:“生之有长,长之有老,老之有死,若四时之代谢矣。而欲变易其性,求为异道,惑之不解者也。”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不可违逆,追求长生不老的人,是徒劳无益的,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

桓谭的“人死如烛灭”的形神论,对反对神学迷信起着积极的作用,并演化为“人死如灯灭”的生活常识,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桓谭的“以烛火喻形神”的唯物主义形神观,为中国古代的形神观的发展,作出了重要的理论贡献:

第一,肯定精神依赖于形体而存在,没有离开形体而独立存在的精神,没有肉体就没有精神,当然也就没有人的认识活动。这就明确地告诉人们:形体是精神存在的物质基础。这显然是唯物主义的形神观。

第二,克服了精气说者用精气来解释精神,即把物质和精神混为一谈的缺陷。烛火之喻,说明烛与火不是一回事,这无疑比精气说的形神观深化了一步。

第三,驳斥了精神可以离开肉体而独立存在的唯心主义形神观和灵魂不灭、长生不老的神学观,对于解决精神与物质的关系,反对神仙迷信的虚妄之论,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当然,我们也应当看到,桓谭的“以烛火喻形神”的时代局限和理论缺陷:

第一,烛火之喻,虽然说明生命和精神不可分离,二者不相同,但是桓谭却没有看到烛与火都是物质的一种,二者不是物质与精神的关系,说明桓谭没有把物质与精神严格区别开来。

第二,用烛火之喻形神,虽然是唯物主义地解释形神关系,但不能正确地说明精神是人的生命的一种属性。蜡烛需要人去点燃才能燃烧,那么人的精神是否也需要某种外力来赋予呢?

第三,烛火固然需要依靠蜡烛燃烧,但是此烛燃尽,而火可以传递到彼烛,继续燃烧,人的精神亦能够这样传递吗?

桓谭的这些理论漏洞和缺陷被有神论者钻了空子,所以当时就有人诘难曰:“以烛火喻形神,恐似而非焉。……盖其所以为异也,而何欲同之?”到了南北朝时期,梁朝和尚曾祐就认为桓谭的《新论·形神》论,就是论证精神可以离开形体,灵魂不灭的材料,并将其收入《弘明集》中。《弘明集》卷五《神不灭论》中的桓君山《新论·形神》下有案语云:“臣澄以为君山未闻释氏之教,至于形神已设薪火之譬,后之言者乃暗与之会。故有取焉尔。”这里的“臣澄”是为刘宋时的陆澄。陆澄认为,桓谭的形神薪火之喻与佛教的灵魂不死,神不灭论暗合,故有取焉。

晋朝的佛教徒们正是抓住桓谭的“以烛火喻形神”的漏洞和缺陷来论证“神不灭论”。如郑道子在《神不灭论》中说:“夫形神混会,虽与生俱存,至于粗妙分源,则有无区异。……推此理也,则神之不灭居可知矣。”[30]这是说,由于形与神精粗不同源而分源,人生之时,形与神混合结合在一起,二者与生俱存。人死之后,形神分离,一有一无,由此可以证明“神之不灭”。

佛教徒慧远则说:“火之传于薪,犹神之传于形;火之传异薪,犹神之传异形。前薪非后薪,则知指穷之术,妙前形非后形,则悟情数之感深。惑者见形极于一生,便以谓神情共丧,犹睹火穷于一木,谓终期都尽耳。”[31]唯心主义有神论者抓住了唯物主义无神论的局限、弱点加以歪曲、利用。这就告诉人们,只有严密的理论,才能教育人、说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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