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苦乐经

当我回转身,仔细端详曾走过的这段单身的日月,仍是既不崇拜也不沮丧,“儿女情长”与“英雄气短”都与我无缘,但我至少可以平平凡凡地活出一种个性来。我是一条一路流去的河,我愿意相信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冥冥中的一种力量在有意安排,我避之不及,唯有欣然接受。

1.苦经

其一,我1986年入集体宿舍,至今仍因为孤家寡人而成为历史遗留问题。舍友们一批批硬翅出窝,梧桐树随了凤凰去,虽然他们都曾把这12.3平米当作了有利地形,双出双进,公然做各种“惨”不忍睹的“危险”动作,但最终他们还是把据点还给了我。只是最后一个瘦瘦的小兄弟,爱情使他忘乎所以,他向管理员交了钥匙又热情地补了一句“没人住了”。我险些困死在里面——整整三天,正值假期,而管理员的老婆又生了孩子。

其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携夫人前往成了出访的最高礼节,上行下效,我们单位的首脑也有了这种新观念,评级、定职称、分房子,只要你携夫人一去准灵。我的“窝”年久失修,阴暗、潮湿,实在不利于我打持久战,几次动念头申请申请,皆因虑及人单势孤而草草收兵。终有一日,我借着酒力讲出“宿舍……”,首脑劈头问:“就你一个人?”我立时全线崩溃,落荒而逃。

其三,“三八节”单位从不让女同胞们失望,并且不断地翻新花样,化妆品、衣服、饰物,凡所应有,无所不有;男同胞也大沾其光,道理再简单不过,男同胞的配偶是女同胞。可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总陷我于不尴不尬的境地,我的衣箱是所有人的自选店,断容不得这些物什存身。为躲开“金屋藏娇”的猜疑我动用了所有的聪明才智,结局是有一包东西寄回了两千里外的老家。

2.乐经

其一,我是“星天外”音像厅的老主顾,从老板到雇员对我都分外客气。这家音像厅本该一律为“情侣座”,谁知设计者疏忽竟耍出一个“单儿”来,别的座人满为患,这个座却门前冷落。我为老板解决了这个难题,一有空便端坐其上,音像厅有时收我的费,有时不收,我得到了娱乐,又帮老板“生意兴隆”,毕竟我一来,音像厅便“座无虚席”。

其二,那夜已是更深,有人大呼火起,整幢楼瞬时乱成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叫震耳欲聋,抢东西抢人抢价值。我光棍一条了无牵挂,毛遂自荐当了“敢死队”的统领,“敢死队”的勇气最终把一场火灾变为一场虚惊。上边嘉奖1000元我亦不推辞,这是拿命换的受之无愧。翌日汇给作家阿明,这笔款子可以帮他投0.5平米的房子。

其三,五天工作制一实行,人又不知松开了几根神经。本地开发的较晚,没有名胜但有风景。单位慷慨解囊“莽山两日游”,莽山无名有实,绝对不失为人间佳境。只有我一个形单影只,余者皆夫妇相依相随。莽山陡峭异常,体力不支的难于应付。归途中众人口中无不是“太累了,没意思”,只有我在甜甜地回味山间的晨钟暮鼓、断崖奇峰,还有远远近近浓浓淡淡的鸟啼,我大得了山水之乐,皆因为我一个人形影相吊无牵绊,而另外一些人必须相互“救助”,这便失去了许多观赏的良机,幸好他们还有令人称羡的恩爱。

有了这些经历之后,我终于知道,单身不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把花钱来无影去无踪的独行侠,也不是整日愁眉苦脸天地虽大却无家可归只能守着影子度光阴的倒霉蛋。单身可能是人生的一个关口,可能是人生的一种方式,是乐是苦随它去,倘我们宠辱不惊,前头必是海阔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