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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风华·惊艳围城惊世作

时间:2022-08-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哪怕是暖阳柔和的光线,也无法改变树上飘零而下的叶子的乏味。这段时间,钱钟书也创作出了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偶尔在晚饭之后,三五个好友聚在一起,听钱钟书说古论今。果然,一年以后钱老夫子并不想回上海,钱钟书只得在暑假的时候,以探亲的名义,暂时回到上海与妻子和女儿团聚。有家难回的郁闷心情,让钱钟书久久难以释怀。钱钟书回到蓝田,重新在父亲身边侍奉。

哪怕是暖阳柔和的光线,也无法改变树上飘零而下的叶子的乏味。思念的梦已经占据整个人间,在暗藏着静谧与凄凉的世界里,孤寂也就成了心情的最大的特色,冷清把一切都瑟缩在浓雾里,然后僵化、升腾。

钱钟书每晚都做着思念家人的梦。蓝田是一座群山环绕的小镇,在湖南西部一个偏僻的地方。也许师范学院选址在这里,就是因为它的偏僻,连敌人都会觉得炮弹打在这里,实在是浪费了。当钱钟书到达师范学院时,学校已经开办了近一年的时间,虽然已经设有国文、英语、史地、数学、理化、教育、公民训练七个系,但无论是学校规模、教师阵容、学生素质、课程设置,还是教学管理、图书设备、学术气氛,与西南联大相比,都相差甚远。尤其是学生,对授课内容的理解能力大多比不上西南联大的学生。对于外国文学的内容,普遍认为过于高深,因此也很难理解和领会。就像向盖着盖子的杯子倒水,怎样都倒不进去。

尽管如此,钱钟书除了担任系主任之外,还兼授几门课程。他与钱老夫子一样,都是赫赫有名的教授。父子二人同校任教,可以说是教育史上的一段佳话。

每个人都在路上寻找,寻找志趣相投之人,纵然明知知己难求,心底也不免存着一份希望,也许终有一天,一个一见如故、倾盖相交的人,也许在某一个转角就能遇到。知己就像埋藏在土中的珍宝,哪怕用眼泪去洗濯,也是笑的模样。

在师范学院里,与钱钟书志趣相投的人很少,即使文人们偶尔有聚会,但他依然感觉话不投机,索然无味。虽然小镇中的生活还算好,只是除了读书以外,没有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消遣。钱钟书索性把课余的全部时间都用来读书和写作,每天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几乎足不出户,师范学院图书馆里的大量中、外文藏书,几乎全部阅读了一遍。这段时间,钱钟书也创作出了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

虽然能够谈得来的人不多,但在师范学院,大家都喜欢听钱钟书讲话。偶尔在晚饭之后,三五个好友聚在一起,听钱钟书说古论今。也许是自小练就的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及滔滔不绝的口才,钱钟书用自己独有的幽默感和圆润的嗓音,让自己在讲话时全身都散发着光彩。讲到激动处,钱钟书拿着手杖手舞足蹈,不小心把同事的蚊帐戳出了几个大窟窿,让大家引为笑谈。

西南联大有许多钱钟书的朋友,他怀念在那里教书的时光。西南联大的人也都在想念他,不仅是当年的老师和同事,外文系的学生们尤其盼望他能回去教课。吴宓先生自从知道钱钟书去蓝田任教,一直在为让他返回清华做着努力。他向学校领导建议,又向同事们建言,始终无果,又向清华文学院院长商谈聘请钱钟书回来任教,终也被搁置。吴宓欣赏钱钟书的才华,不遗余力地争取让他回清华任教。曾经一度传来学校同意重新聘任钱钟书的消息,吴宓马上写信通知钱钟书,外文系的学生也欢呼雀跃,不成想,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又落空。

钱钟书知道,回上海的路还很漫长。虽然父亲当时说好只让钱钟书在蓝田师范学院侍奉一年,但他了解父亲,一年的约定,父亲也许并不会遵守。果然,一年以后钱老夫子并不想回上海,钱钟书只得在暑假的时候,以探亲的名义,暂时回到上海与妻子和女儿团聚。

渴望重逢的路,是一段此岸到彼岸的征程。那些曾经错过的年华,如若不能弥补,不知道会不会遗憾此生。在南来北往的分别里,虽依然恪守着一份祥和淡然的心态,但当归家日近,却依然不免行色匆匆。

钱钟书在回往上海的路途上匆忙前行,没想到中途竟然受阻,还没有到上海,已经无法继续赶路,无奈只能返回蓝田。而杨绛在上海为了迎接钱钟书的归来,特意在家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因为父亲那里人多,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居住。杨绛带着圆圆在新租来的房子里住下,等待钱钟书的归来,等了一个多月,才知道钱钟书旅途受阻的消息,于是,杨绛只好把已经租下的房子退掉,重新住回父亲家里。

其实,钱钟书此行回到上海,本来是不打算再回蓝田的,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时局的动荡,让回家的路比来时还要艰难。他未能归家的焦急与无奈,都写在了诗中,许久以后他还对当时的景象记忆犹新:

去年六月去湖南,与子肩舆越万山,

地似麻披攒石皱,路如香篆向天弯。

只看日近家何远,岂料居难出更艰,

差喜捉笼囚一处,伴鸣破尽作诗悭。

对远方亲人数不尽的思念,充满离愁绪。有家难回的郁闷心情,让钱钟书久久难以释怀。又无人可以倾诉无奈,只能将离愁别绪尽数写在诗中:

归计万千都作罢,只有归心不羁马;青天大道出偏难,日夜长江思不舍。

出门有碍将奚适,落日无涯尽是愁。百计不如归去好,累人暝色倚高楼。

往年此夕共杯盘,轻别无端约屡寒。倘得乘风归去便,穷山冷月让人看。

涸阴乡里牢愁客,徙倚空庭耐嫩寒。今夜鄜州同独对,一轮月作两轮看。

钱钟书多想生出一双翅膀,飞回妻女的身边,哪怕只共享一轮明月,也是世间最美妙的事。

父子之间的爱,本就无法用言语道尽。侍奉父母,也是在体会父母养育自己时的良苦用心。只有真诚与汗水,才能感受父母之爱的伟大,也更让人充满敬爱之心。

钱钟书回到蓝田,重新在父亲身边侍奉。其实,所谓侍奉,不过是每天午饭和晚饭过后,在父亲房间里陪着说话。当初,杨绛在英国生女儿时,钱钟书曾经亲手炖过鸡汤,如今在父亲旁边侍奉,他也会经常炖鸡汤给父亲喝。可是无论怎样孝顺,在钱老夫子眼中,这只是“口体之养”,不是养志,而父子二人的“志”,永远不在一条轨道上,只有杨绛能明白钱钟书的“志”,他的委屈,也只能在心中跟妻子诉说。

钱钟书的志向虽然与父亲很难一致,但是他对于父亲的尊重却没有减少半分。钱钟书眼中的父亲,是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厚道人,祖父当年经商,在战乱中遭到抢劫而欠下了大笔债务,这些债都是由父亲一个人独自偿还的。父亲不懂得经商,只懂得教书,收入有限,却依然辛辛苦苦地逐年准时还债,日子过得清苦不说,当债务还清,父亲也早已累出了一身的疾病。对于母亲,父亲也有自己独特的疼爱方式。由于心疼妻子因生育儿女导致身体虚弱,钱父就在书房没日没夜的工作,不回卧室休息,累了就在书房的躺椅上小歇一下。

在蓝田的日子里,钱老夫子也每天从清晨工作到深夜,除了准备授课内容,也会编缀书籍,写读书笔记。虽然做人稍显古板,但讲课时每当讲到得意之处,钱老夫子也会摇头晃脑、哼哼吟吟,学生们都非常喜欢他这个样子,认为是他独有的风度。

时光飞快,既悲伤又欢乐。对于孩子来说,快乐是一条小河,每时每刻都在眼前流淌。童年,就像一个梦,在记忆的深处若隐若现,总能记住浓浓的喜悦,忘记浅浅的忧伤。

圆圆的童年是在欢乐的河水中浸泡而成的。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得不得了。大家都夸赞圆圆的聪明劲,记性好,认字能够过目不忘。除了家人的疼爱,圆圆还有阿姨们的孩子作为玩伴。杨绛三姐的女儿小名叫作“妹妹”,圆圆喜欢叫她“妹妹姐姐”,这个有着一双美丽大眼睛的女孩,有着男孩子般的爽朗性格,既活泼又可爱。外公最疼爱这一对姐妹,犹对圆圆最为欣赏。外公说:“别看圆圆一双小眼睛,什么也逃不过她。”圆圆遗传了妈妈的观察能力,谁家住在哪,谁是做什么的,又是谁的什么人,总能清楚地说上来,听过一次的话,也能记得一字不漏,连杨绛都感到惊讶。

圆圆曾经和表姐弟们拍过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五个小孩,个顶个的可爱。杨绛把照片寄去蓝田,钱钟书看了以后,在照片背面写道:“五个老小,我个顶好”。杨绛的姐妹们看到钱钟书这样说,竟然也不生气,她们也认为,圆圆是顶好的。

每当想到女儿,钱钟书的归家之情便更甚一分。他用读书和写作,来排遣日渐浓厚的乡愁。每到夜晚,别人房间的灯光早已熄灭,只有钱钟书的窗前,一点豆粒大小的灯火依然亮着。动人的诗句在纸上一个个升腾,在寂静的夜晚里,对家人的思念,沿途的所见所闻,跃然纸上,幻化成一个个脑海中的人物形象,钱钟书心中有一个故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故事,将来会成为震惊文坛的一部杰作。

回家是游子最好的礼物,独自一人的旅程是寂寥的,哪怕只是遥望家的方向,也总是能带来一阵阵欣喜。在回家脚步下丈量出的距离,必定温暖而甜蜜。

有一种相遇,叫久别重逢,红尘的烦嚣在重逢中仿佛蒙眬睡去,那些从不曾消散的人间情分,带着浅浅的忧,淡淡的愁,参半着绵绵的思绪和缕缕的虔诚。拾起不归岁月的浮尘,轻曳摇落的光阴,再一次推心置腹地交谈,好过永不相见。

1941年,钱钟书终于踏上了回乡之路。清华召唤他重新回去任教,他辞去师范学院的职务,避开难走的小路,绕道虽远,但终于顺利地回到了阔别两年的上海。

此时的上海,杨绛和圆圆在翘首企盼钱钟书的归来。杨家和钱家的人口越来越多,临时租房子又租不到,杨绛只能带着圆圆在钱家的客堂里共挤一张小床。久别重逢,圆圆眼中的爸爸,已经成了陌生人,这个胡子拉碴的人,无论她怎么看,都不认得。小小的戒备心马上起了作用,她对爸爸说:“这是我的妈妈。”又指指奶奶说:“你的妈妈在那边。”说着就要赶爸爸走。钱钟书又好气又好笑,他问圆圆:“到底是我先认识你妈妈,还是你先认识?”圆圆说:“当然是我先认识,我一生下来就认识,你是长大了才认识的。”

都说父女连心,哪怕许久不见,血浓于水的骨肉情,也总能找对匹配的“符号”。钱钟书趴在女儿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没想到圆圆马上就和眼前这位“陌生人”有了感情,杨绛后来猜测,那句话很可能是“我是你小时候陪你玩的爸爸呀,你忘了吗?”杨绛知道,圆圆的心里是不会真的忘记爸爸的。

命运总是如此捉弄,区别只是决绝或是顺从。钱钟书本以为过了暑假就能重回西南联大教书,可是却迟迟没有收到聘书。等待的滋味最是煎熬,总算望眼欲穿地等到了联大外文系主任亲自到上海请他回去任教,此时,已开学三周了。钱钟书明白,有人不希望自己回去,想到这里,他干脆就笑言婉拒,不回去教书了。而这位外文系主任对钱钟书的推辞,也没有一丝挽留的意思。后来得知,钱钟书的位置,很快就被一位夏威夷华侨取代了。

能在清华教书,是钱钟书最感称心如意的事情。哪怕独自一人去昆明,与妻女暂时分离,也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如今不能重返清华,也许是对一家三口的成全。相聚的日子总是胜于别离,三个人同甘共苦,才是世间莫大的幸福。钱钟书对杨绛郑重发誓:“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钱钟书的归来,为人满为患的钱家又增加了一个难题,住在哪里,着实让全家人费了一番脑筋。最后,只好让原来住在楼下客堂的两个女佣搬到了过道里,客堂里放上一张大床,挂上一个布幔,钱钟书一家三口就正式落户在这里。白天,帘子拉开,客堂还做待客使用;晚上,帘子关上,就是一处小小的蜗居之地。拥挤的家里,充满了人气,只要有人,日子就会热热闹地继续下去。

蜗居的日子,只是暂时的。没过多久,钱钟书的弟弟妹妹们便天各一方,小妹妹钟霞代替钱钟书去蓝田侍奉父亲,曾经拥挤得无处容身的钱家,只剩下了钱钟书一家三口与母亲同住。

世界上有一种最为凝重、最为浑厚、最为坚固的情感,叫作相依为命。它与幸福离得最近,不会轻易破碎,因为那是一种天长日久的渗透,是融入彼此生命中的温暖。乱世中的相依相守,让这份深情更珍贵了一分。

无论世界变得怎样,有你的地方便是天堂。经历了多年的分离,钱钟书和杨绛总算过上了一家团圆的日子。

杨绛不再做家庭教师,而是去工部局北区半日小学做代课教员。杨绛曾经做过小学教员,时间虽短,自己也摸索出一套教育孩子的方法——记名字。工部局北区半日小学的学生们,大多出自贫苦人家,文化层次不高,说话也经常带些脏字。哪怕是上课时,课堂上也乱哄哄的,很少有人听讲。杨绛从刚一开始上课,就能记住全部学生的名字,只要有人淘气,她马上就能指名道姓地叫他们不要乱动,认真听讲。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师,一下子就被杨绛的气势吓唬住了。

哪怕是小孩子,也能获得杨绛的尊重。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学生笼统地称为小朋友,她了解他们,不仅知道他们的名字,还了解他们的个性。她把自己当作孩子们的朋友,把每个学生都当作自己的孩子,教学的时候既认真又有耐心。没人不喜欢这样的老师,不到一年,孩子们就深深地喜欢上了杨绛,曾经乱哄哄的班级,也被她管理得井然有序。

杨绛带新学生出了名,本来可以跟着学生们升入二年级代课,可是在教务主任的央求下,杨绛只得重新带起了新入学的一年级学生,也只有她才能管住这些淘气的小朋友。杨绛一直保持着谦和的态度,遇事都会向有经验的教员请教。没有人知道,这位虚心随和的同事,竟然是留学英法归来的高才生,当人们知道了杨绛的背景后,不免对她更加尊重和佩服。

有一种人,在哪里都能受到欢迎。杨绛就是这种人。小学离家很远,每天要坐一个多小时的电车才能到达,中间还要走过一段不属于租界的路。乘车的次数多了,她与司机和售票员渐渐熟络了起来。起初同事们和司机、售票员一起聊天,杨绛还不好意思加入,慢慢地也能一起说说笑笑了。一次快到站时走了神,错过了站台,杨绛“哎呀”了一声,司机问她怎么了,她说坐过了站,司机说没关系,可以送她到门口。到了地方,司机故意把车开得很慢,把门拉开一条小缝,杨绛就一闪身下了车。

小学教师也许是杨绛在战乱时期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每个月除了薪水,还有三斗白米作为补贴。杨绛在这里一干就是三年,直到日本人接管了学校,杨绛才正式辞去工作。杨绛与父亲一样有着爱恨分明的底线,不会向侵略者低下高傲的头。每天去上课,当电车驶过黄浦江大桥,乘客都要下车排队步行过桥,还要向桥头把守的日军鞠躬。杨绛从不行这样的礼,每次只是低着头走过去,所幸没被发现。

后来,日本兵又改为上车检查,所有人都要起立,杨绛起得慢了些,低头站着,日本兵用食指用力将她下巴抬起来,杨绛感觉到不尊重,立刻发怒,大声对日本兵说:“岂有此理!”日本兵瞪着杨绛不说话,杨绛也瞪回去,相持了很久,杨绛虽然紧张害怕,但坚决不肯示弱,日本兵看杨绛坚决,这才转身下车。虽然平安脱险,杨绛还是有些后怕,同车的乘客也对她多有责备。第二天去学校,杨绛特意换了一条路走,虽然没有日本兵,却有很多流氓,杨绛只得又换回了原来的路线,虽然每天心里不安,但好在安全度过。

在战争时期,荣华与富贵,都比不过看得见摸得到的眼前人。两个相爱的人每天都能相守,再苦也是甜的。但是,眼看杨绛有了工作,钱钟书心里仍然着急。回西南联大教书的事情已经没了下文,钱钟书得重新四处求职。有人要钱钟书顶替别人的职位任教,钱钟书坚决不同意,他知道,在上海这样的孤岛,一个人失业,很可能他的全家人就要挨饿。夺人生计的事,钱钟书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杨绛的父亲把自己的职位让给了钱钟书,每周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教两小时的《诗经》。微薄的薪水不足以补贴家用,他还要再兼职做家庭教师。好在学生的家里还算富裕,除了薪水比较优厚,还可以随意借阅学生买的书。于钱钟书这样的书虫来说,吃什么似乎并不重要,有书读才是最大的乐趣。

贫穷不是谁的错,人可以耐得住贫穷,却敌不过疾病。人们常说,贫与病总是相连的,生活上的清苦与劳累,让钱钟书的身体有些虚弱。每年一场病似乎成了惯例,每次生病都要持续高烧,一个多月都不见好转。中医与西医均不见效,药费却也花了不少。到最后,杨绛只得对照着钱钟书的病情,自己去药店买药,竟然比医生开的药还要有效。

钱钟书有着和妻子一样的一身傲骨。日伪妄图请钱钟书帮他们撑撑场面,虽然贫病交加,钱钟书依然不屑一顾。他告诉日伪,出门选择什么样的交通工具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方向是否相同。你的船往西,我的船往东,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得来客拂袖而去,直说钱钟书太冥顽。

战争就像黎明前的黑夜,让人感到压抑。作为知识分子,钱钟书和杨绛饱受着精神上的折磨,长夜漫漫何时旦?忧愁与苦闷只有在爱人与朋友面前才能得以倾诉。

战火纷飞的年代,贫穷与富贵都会轻易间随风飘散,相依相偎便胜过人间无数冷暖悲哀。乱世孤城,一世奢靡比不过相依为命的温暖,山盟海誓也比不过心灵上的形影不离。

有谁知道,甘心平凡,也能收获最美的花蕊。平凡的人活在平凡的世界里,也能活出不平凡的味道。每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必然从平凡中来,向平凡中去,如能在平凡中领悟出人生的真谛,便也将人生活到了极致。

杨绛最喜欢的生活,便是平凡。她不喜欢当官,不喜欢强出头,只喜欢安安静静地做些文学创作。陈麟瑞是钱钟书与杨绛共同的挚友之一,他是一位剧作家,曾经留学英法的经历,让他与钱钟书夫妻更加谈得来。他曾经创作出四幕喜剧《职业妇女》,也曾经改编过美国著名悲剧《晚宴》,以及英国著名喜剧《雁来红》。杨绛经常去看他的剧作,也喜欢与他一起谈论戏剧。也是通过陈麟瑞,杨绛读到了许多关于戏剧的书籍;陈麟瑞了解杨绛的才华,也知道她酷爱喜剧。在一次聚餐时,他鼓励杨绛,干脆写一部属于自己的戏剧。

杨绛心动了,利用教课的闲暇时间,很快就写好了一个故事。她把写好的初稿给陈麟瑞看,陈麟瑞告诉她,这个故事做独幕剧太长,做多幕剧又太短,还需要重新改写。

越是在挫折中坚持到底,便越是能看到黑暗背后的光线。杨绛没有放弃,她不甘心失败,经过一番仔细地捉摸,很快就改写出一部四幕喜剧,在想题目时,“称心如意”四个字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等在脑海里,再一结合剧情,刚好贴切,杨绛自己也大为欢喜。

这是一部平民的故事。故事中的主角是一位穷画家的女儿,也是一位漂亮的女孩。父母去世后,女孩从北平到上海投靠做银行经理的大舅。大舅嫌弃女孩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万贯家财,并不想收留女孩,可是舅妈知道大舅与女秘书之间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便想利用女孩拆散他们。于是,女孩成了大舅的秘书,又在舅妈的欺骗之下,住进了当领事的二舅家。女孩白天要在银行给大舅当秘书,晚上还要回家为二舅打字、照顾小孩。大舅最终辞掉了女孩,二舅妈又怕儿子迷上她,借口把她送到了四舅家。四舅是面粉厂的厂长,他喜欢这位外甥女,可四舅妈却不愿收留,女孩就这样被舅舅们踢来踢去,最终被踢到了女孩的舅公家。舅公是一位富翁,他疼爱女孩,可是舅舅们却只盼望舅公早死,好继承遗产,没承想,舅公把女孩立为了继承人,女孩的男友,也凑巧是舅公老朋友的孙子,这个结果对女孩来讲,简直再“称心如意”不过了。

杨绛将自己积攒多年的文学素养,一气呵成地写出了这样一个环环相扣的故事。陈麟瑞看了以后认为可以,就送给了李健吾。没过多久,杨绛接到电话,自己的剧本被一位导演看中了,马上就要排练,自己即将成为广告中的编剧了。杨绛害怕自己出丑,不敢用真名,便随口说了一个“绛”字,其实是“季康”二字连起来读的发音。这个一瞬间想出来的名字,直到今天还被人们耳熟能详。

泪和笑只隔了一张纸,因为有了泪水的稀释,才能笑得痛快淋漓。含泪的喜剧带有无穷的意味,经过排练,杨绛的第一个剧本《称心如意》在金都大剧院上演了。演出大获成功,报刊上的好评纷至沓来。戏剧家赵景深评论说:“此剧刻画世故人情入微,非女性写不出。”李健吾评论说:“杨绛不是那种飞扬躁厉的作家,正相反,她有缄默的智慧。”剧评家方中说:“近一二年上海演出的话剧差不多都是悲剧。悲剧似乎更容易讨好观众……终至产生了悲剧的悲剧。”《称心如意》获得称赞,不仅因为它是近年来少见的喜剧,更是因为它是近年来少见的好喜剧。人们认可了杨绛创作故事的能力,希望她能创作更多的喜剧,“替喜剧争一口气”。

古人曾经说:“学不知谦艺必有限”。杨绛的身上充满着谦虚的魅力,让她散发着更多的光彩。她不认为《称心如意》的火爆是自己的功劳,她曾经给钱钟书看过自己写的剧本,可是钱钟书对戏剧没什么兴趣,简单地看了一遍,只敷衍了一句“不错”,就没了下文。不仅如此,《称心如意》上演时,钱钟书刚好生病,连戏都没有去看。杨绛把一切都归功于导演的丰富经验,导演用一张照片贯穿全剧,超强的喜剧效果也得益于他对心理学的应用,还有优秀的演员也是戏剧成功的重要因素。

无论如何,杨绛成了上海名噪一时的剧作家,《称心如意》因为剧名喜庆吉利,也被许多剧团作为新年剧目演出。杨绛的大名频频出现在各大剧院的海报上,连振华女校的校长王季玉先生,也忍不住向杨绛要了两张票,带着家人和朋友去看戏。王季玉先生觉得剧情不错,却问杨绛:“是你公公帮你的吗?”杨绛说:“和我公公有什么相干?”

人们只知道经历磨砺才能悟出人生的真谛,殊不知保留一丝孩子气,更能谱写出可爱的旋律。

杨绛的成功并不是偶然,她十足的孩子气,让她所创作的喜剧笑料十足。博览群书让杨绛有了殷实的文字功底,留学的经历更让她拥有了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自小培养的文学素养,在剧本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上海“孤岛”时期的中西新旧文化碰撞,也成就了独特的历史背景。杨绛的成名,就如剧本的名字一样,实在是太“称心如意”了。

创作的闸门一旦开启,便从此一发而不可收。《称心如意》之后,杨绛一连串又创作了许多剧本,《弄真成假》《游戏人间》都是当时的作品。

1943年,杨绛创作出了五幕喜剧《弄真成假》,她善于在平凡的生活中发掘故事,剧中的主角是一位叫周大璋的保险公司小职员。贫困的周大王章和母亲一起寄居在别人家的小阁楼上,他梦想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幻想娶一位有钱的妻子,他靠说谎赢得了地产商侄女的信任,从而讨好地产商的妻子。他自称留洋博士,吹嘘自己是官宦世家,还说自己不愿做官,如果做官就高高在上,不知民情了。他还号称自己是环境的主人,环境要靠他来改造。地产商不相信他吹的牛,也不让女儿接近他,侄女却看上了这个“一表人才”的青年,和他一起私奔了。直到周大璋的母亲到地产商家里大吵大闹索要儿子,他的谎言才一一被拆穿,地产商为了挽回颜面,决定同意他和侄女结婚。

每个人都喜欢看戏,因为人生如戏,无事可做的时光在戏中得到消磨,戏中的人,也仿佛现实中的自己,未曾经历过的生活,在戏中得到体验,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在戏中慢慢回忆。看戏是一种歇下来的享受,呈现在眼前的是剧中人的喜怒哀乐,谁又能说,这不是自我的一种满足和希冀。

《弄真成假》上演后,获得了比《称心如意》更大的反响,演员们甚至把演杨绛写的戏作为荣耀。杨老先生和女儿们一起去观看了《弄真成假》,场上爆发的阵阵笑声让父亲欣慰,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却为女儿的成就骄傲。

也许连杨绛自己都没有想到,《弄真成假》一直到她的晚年,还对现代戏剧界有着极大的影响。2007年,当杨绛已经96岁高龄时,这部剧再次出现在上海的戏剧舞台上。在杨绛撰写的《“杨绛”和“杨季康”——祝贺上海纪念话剧百年》一文中,她这样写道:“想不到戏剧节还没忘掉当年上海的杨绛……我惊且喜,感激又惭愧,觉得无限荣幸,一瓣心香祝演出成功。”

杨绛成了知名的剧作家,也成了剧团的贵宾。每次去看戏,总会有人把剧场中最好的位子留给她。有一次杨绛和钱钟书一起去看《钗头凤》,这是一部历史古装剧,作者没有理会钱钟书,对杨绛却很热情。钱钟书感受到了冷落,心里不是滋味,他对杨绛说:“以后看戏你一个人去吧,我不陪你了。”钱钟书本就不喜欢看戏,杨绛也不勉强,此后真的经常一个人看戏,但她永远记得自己作为妻子的角色,每次出门之前,一定不忘记帮钱钟书把晚饭做好。

与亲人的离别,哪怕一刻也显得漫长。面对分离,心里仿佛生长出一棵秋树,叶片无奈飘洒一地,只把思念挂在心头。难舍却不欣然,遗憾却不达观,只有相逢的企盼在抚慰,渴望重逢之时,共享一片温馨。

战争局势已经变得更加紧迫,逃难到上海的人们,又纷纷逃离上海。杨父带着女儿们回到了老家苏州,父亲舍不得杨绛,也不放心正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读书的小女儿、他把小女儿托付给了杨绛,把母亲留下的一箱古钱留给小女儿做学费,又说:“至于结婚——如果没有好的,宁可不嫁。”听上去像在安排短期内的事宜,但语气间又好像再也不会相见。一番交代,让杨绛的心头怅然很久。

人生有时候总是很讽刺,一转身,可能就是一世。本以为有一天还会再见,谁知一别就是一辈子。

人们总是能从别人的故事里回忆起往事,看着仿佛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跟上自己的灵魂,在纷扰的尘世,体会别人的阴晴圆缺。

杨绛创作的戏剧都有着个性鲜明的人物,因为有了人物,才有了故事的发展。一部三幕喜剧《游戏人间》,很快面世。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青年王庭壁,脑子里充满不切实际的想法,生活中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总觉得自己聪明,做任何事都不值得认真。赶上一位富翁的女儿彩云征婚,他去应试,竟然中选。他本已有女朋友曹雪昭,她曾极力劝阻他去征婚,他的父亲也认为儿子的行为是出卖自己。可王庭壁认为,出卖即是解放,没承想女朋友受到他的影响,也出卖自己,与一位暴发户订了婚。王庭壁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的可怕,可没想到一切已经来不及,女友已经与暴发户草草结婚。暴发户是个好色之徒,相好无数,听说他娶妻,乡下的老相好进城大闹,曹雪昭竟然因此得到解脱,恢复了自由身。两个人终于认识到游戏人间的错误,从此忘掉过往,重新做人。

杨绛对戏剧情节的驾驭再一次得到了认可,与前两部剧一样,《游戏人间》赢得叫好声一片,只是杨绛依然保持冷静,多年以后,她评论这部剧,题材很好,情节不错,只是可以写得更好。当时匆匆赶成,自己并不满意。

杨绛承认,当初决定写剧本,也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生计。当时,日本人已经接管了学校,杨绛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家里的日子开始变得艰难,女儿已经“三月不知肉味”,当第一部剧《称心如意》搬上舞台,家里的生活才开始得到改善,女儿也终于又尝到了肉的滋味。

如果前方已无路可走,最好的选择是沉寂。应当在迷途中梳理出前进的方向,而这时一种叫作“不甘”的基因,将打破沉寂,飞翔出去。

钱钟书看了杨绛的第二部戏《弄真成假》,已经沉寂太久的他,决定自己要写一部长篇小说。这个想法得到了杨绛的大力支持。钱钟书怕时间不够用,杨绛说:“不要紧,你可以减少授课钟点。家里的生活很节俭,还可以减少开支。”正好家里的女佣打算回家,杨绛干脆自己做起了“灶下婢”。

在国外读书时,杨绛只是用电炉做做中餐。如今,劈柴、生火、烧饭、洗衣,全要她一人承担。这些事情她并不擅长,不是切破手指,就是被热油烫出水泡。到了抗战后期,日子也愈发艰难,物资不足,做饭用的煤球也供不上使用。好不容易赶上一次有煤,杨绛当作宝贝一样亲自制作煤饼,雪白的胳膊深深地插在煤盆里,也从不叫苦。看到帮忙的婆婆脸上也沾了煤黑,杨绛竟然苦中作乐,痴痴地笑了起来。婆婆也不生气,只叫杨绛不要再做了。趁婆婆休息的时间,杨绛又做了一盆,指甲里满是黑黑的煤末子,久久都洗不干净。

钱钟书心疼杨绛,一家人的衣服都由杨绛来洗,钱钟书就偷偷地在卫生间里洗自己的衣服。钱钟书写作,杨绛帮不上忙,除了做家务,还要带女儿,辅导女儿的功课,一切处理停当,才有空继续自己的剧本创作。

对喜剧情节的擅长,并没有让杨绛在一条道路上走下去。在做“灶下婢”期间,她开始尝试悲剧创作,剧名来自钱钟书,叫作《风絮》。风絮,就是风中飞舞的一朵杨花,飞得再高,最终还要落地。做人也是如此,理想再高,也只能面对现实,做自己能做的事。

《风絮》的主人公叫方景山,是一位有志青年,他有着远大的理想,舍弃了城市的工作,带着母亲和妻子到农村去改造那里的生活。方景山找到了一处破庙,粉刷之后办起了学艺所,教村里的女孩编织和刺绣,又办了一所小学,教农民识字,妻子则帮农民治一些小病。可村里的人并不领情,他们认为认字也不会有钱,反而不愿种地。

在地痞无赖的陷害下,方景山被投入监狱,吃了不少苦,母亲也忧郁成疾,最终去世。亲友们都坐视不理,只有一位同学想方设法将他救出。妻子终于感受到了幻想的破灭,认清他们的理想就像一朵杨花,“就像草木一样,春天,太阳里开着花,春风吹得它乱飞,什么理想,什么恋爱,不过是春天的太阳,春天的风。明儿掉下地,抽了芽,生了根,不过是一颗种子。”她不愿再做一朵杨花,在拯救丈夫的过程中,她和方景山的同学产生了爱情,可是,为了丈夫,又只得回到他的身边。

从狱中出来的方景山,不仅没有反省,反而越来越盲目自大,妻子离他而去,他却死不悔改。在继续改造农村的过程中,他再一次遭到地痞无赖的陷害,妻子也被连累。走投无路的他,打算自杀又没有勇气,没想到妻子夺下了手枪,自杀倒地。

这是杨绛第一次在悲剧方面进行尝试,与她的喜剧作品一样,有着深湛而有修养的灵魂。可是,哪怕再大的成就,也没有钱钟书在杨绛眼中重要。钱钟书潜心创作长篇小说,杨绛哪怕再劳累辛苦,也心甘情愿承受。每当钱钟书创作出一个章节,一定会第一个与杨绛分享。两个人在书中经常找到生活中的影子,读书时的欢乐,这也只有他们两个才能体会。

相依相伴,周而复始,只有夫妻才能演绎出这样的故事。温言软语,润物无声,却能在彼此心中激起无穷的波澜。对待生活的从容执着,是夫妻间的相濡以沫,也是世人梦寐以求的所谓幸福。

钱钟书的婶婶也喜欢杨绛,她说“自己的媳妇是粳米,杨绛是糯米”,每次外出都喜欢找杨绛陪伴。她见杨绛这样一位千金小姐,除了能写作,还能打理家务,实在难得。她说杨绛:“你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钟书是痴人有痴福了。”

没人能知道,不远的角落可以触摸到死亡的背影。那里没有光,有的只是残留如海市蜃楼般的余忆,却再也望不到熟悉。无法感知的余温,退却身躯,和煦的春光中,再也找不到生的影子。

杨绛没有见到母亲的死亡,却在1945年的春天,亲身感受到了死亡的影子。家人打来电话,说父亲生病,让杨绛赶快回苏州。杨绛马上带着读书的妹妹踏上回家的行程。买不到火车票,就坐汽车,破旧的汽车遮挡不住外面的风雨,阵阵雨滴从卡车两侧飘进车里,打到身上。车上人贴着人,还有堆满的货物和行李,杨绛随着乘客一起,在车上摇得东倒西歪,沿途的路桥大多被日本人破坏,每次过桥,乘客都要下车,再一拥而上疯抢座位。杨绛已经顾不得沿途多么受罪,心里只惦记着爸爸到底生的什么病。

她不敢去设想父亲的病情,只盼着快点见到父亲。没想到走了一半,路断了,车子无法前行,又怕土匪拦路抢劫,只能逃命似地飞奔回上海。敌人的飞机在天上打转,地上的汽车在没命地飞奔,一路疲惫,惊魂未定,走了一天,竟然回到原地。回到家中,杨绛见到家里坐满了人,人们脸上严肃的表情告诉她,不会听到好消息。杨绛心里一怔,钱钟书牵着他的手,告诉她:“刚才苏州来了电话,爸爸已经过世了”。一句话仿佛一记雷击劈到了杨绛的头上,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了一夜都无法入睡。

杨绛事后总算买到了回家的火车票,她见到父亲的棺木停放在大厅,前面挂着白色的布幔和父亲的遗像。她为爸爸泡上一碗平日常喝的盖碗茶,放在棺木前的桌上。尽管听说父亲走得很安详,但杨绛仍然坐在门槛上,忍不住一直哭泣。

陪伴,一个简单纯朴的词,它的力量却可以温暖人心。一种给人依靠的信赖,透出一股欣慰的惬意芬芳,什么都比不过一颗温柔的心,最懂自己。

亲人的离去是杨绛最大的悲剧,在如此悲痛的日子里,钱钟书一直在身边陪伴,他佩服杨绛的父亲,两个人有许多共同语言,也能一起开很多玩笑。他留下了许多杨老先生的衣服和鞋子,当作宝贝一样穿着,管他们叫“爸爸衣”“爸爸鞋”。

越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便越是黑暗。日本人即将战败,却对上海的管控更加严密。街上封锁线和岗哨林立,经常有人无故挨耳光甚至被捅死,日本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杨绛和钱钟书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听到车子鸣放的警笛,以及军靴沉重的脚步声。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不知道哪天自己就会成为日本人的俘虏。

没想到日本人很快找上了门,叔叔看到日本人的本子上写着“杨绛”,便叫她出去躲躲,杨绛把钱钟书的《谈艺录》手稿藏好,便躲到了邻居家。日本人见找不到杨绛,便说等不到她回来就把堂弟带走。杨绛明知躲不过,就回到家里。家里已被翻得乱七八糟,杨绛鼓起了勇气从容应对,日本人让她第二天上午去日本宪兵司令部,杨绛欣然应允。

家里人吓得够呛,杨绛却不慌不忙,她清点家里的东西,只少了一本通讯录和一些信件,所幸钱钟书的《谈艺录》稿件得以保全,在杨绛的眼中,钱钟书的手稿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第二天,杨绛到日本宪兵司令部只填了一张表格就被放了回来,原来他们要找的人另有其人,只把杨绛当作了怀疑对象。每当日本人展开空袭,钱钟书就紧紧地抱着杨绛,说死也要死在一起。世间最温暖的,莫过于同生共死的情意。

没过多久,日本投降的消息传到了每家每户,人人都为这一消息雀跃不已,只有杨绛在一旁默默流泪。她在想念父亲。只差几个月,父亲没有看到日本人战败的场景,杨绛心里有些难过。钱钟书懂得她的心思,他握着杨绛的手,对她说:“漫漫长夜已经过去,爸爸会为我们高兴,我们终于熬过来了。”

文人有才,也喜欢争名。才华就像火光,只有“木柴”能保持火光的延续。有多少才华失落在尘世间,只因火苗没有得到灵魂的滋养。

钱钟书和杨绛都是文人,眼看着杨绛的又叫好又卖座的剧本一部接一部的诞生,钱钟书不服输的性格催促着他也要创作一个故事,一个注定让文坛震惊的故事。

钱钟书欣赏杨绛的才华,他曾经专门写诗赞颂妻子的才华:“弄翰然脂咏玉台,青编粉指更勤开。偏生怪我耽书癖,忘却身为女秀才。”在钱钟书创作《围城》期间,杨绛负担起了全部的家务,除了照顾钱钟书和女儿,还要照顾婆婆、小姑子、小叔子和妯娌。杨绛和婆婆、小姑子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也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读书,只好在闷热的房间里用缝纫机缝补衣服。累了也没有独自休息的地方,更没有机会和钱钟书单独说悄悄话,心灵上的空虚更胜于身体上的劳累,但大小姐出身的杨绛,却能忍受生活带来的一切变故,默默地做好一切,诸事忍让,毫不抱怨。

哪怕要做再多的家务,只要得空,杨绛依然继续自己的文学创作,也正因因此,钱钟书才决定要像赵明诚和李清照一样,在文学上一比高低。钱钟书很尊重妻子对文学的看法,两个人时常共同探讨故事的章节。“婚姻就像一座城,城外面的人想进去,城里面的人想出来”这个经典句子,就是出自杨绛之口。

只有历经生活的打磨,才能总结出这样的切身感受。对于恋爱中的人而言,前方的那座围城充满神秘,当进去执意探究之后,却发现那里不似自己想象中的充满梦幻的色彩,有时还遍布平淡、坎坷和荆棘。相濡以沫,相伴到老,一切的风花雪月最终都将归于平淡。

《围城》整整写了两年,钱钟书中途几度差点放弃,是杨绛不断地催促,帮他挤出时间,才有了继续创作的动力。给爱人最好的礼物便是精神上的支持,钱钟书感谢杨绛所做的一切,文学上的志同道合,让他们互相成为对方的读者与知音。

《围城》是钱钟书创作的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长篇小说。1946年,《文艺复兴》杂志开始对《围城》进行连载,刚一连载,读者们就争相传看,在上海轰动一时。没多久,《围城》的小说单行本出版了,一年以后又进行了再版,又过了短短半年,又印刷了第三版,在知识分子中间,《围城》成了佳话,畅销不衰。

赵景深曾经在文章中这样评价《围城》:“他的《围城》,都已经成为我们家中的favourite(宠物)了。我的儿子、内侄、姨女、内嫂以及我自己都争夺般地抢着看,消磨了一个炎热的长夏。”著名小说家夏志清也曾这样评论:“《围城》是中国近代文学中最有趣和最用心经营的小说,可能亦是最伟大的一部……《围城》尤其比任何中国古典讽刺小说优秀……”当《围城》流传到海外和港台,更是名声大振,甚至有评论家把它誉为中国的经典作品,可以与鲁迅的《阿Q正传》、茅盾的《子夜》齐名。到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围城》更是被无数次印刷,每次都被抢购一空。在青年人中间,这本书早已成了广泛流传的名著,连街边的理发店都会借着《围城》的名气招徕顾客。当1990年《围城》被翻拍成电视剧,更是形成了万人空巷看《围城》的热烈场面。

生命是一道轮回,戏里的角色成就了戏外的人。生活为戏中的故事涂抹上了靓丽的颜色,现实中的诸多身影,构筑成了一座伟大的文学长城。

《围城》的主人公叫作方鸿渐,是一位公子哥儿,性格善良,却也不学无术。父亲早在他读书期间就为他订好了一门亲事。与素未谋面的女人结婚,是方鸿渐极为不甘心的事,可是他又不敢反抗父亲。只是未婚妻在还没有结婚之前就死去了,“岳父”将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全部用来资助方鸿渐出国留学。短短四年,他轮番更换了伦敦、巴黎、柏林三所大学,课程只是随便听听,学历也纯属子虚乌有。带着花钱买回来的“名牌”大学文凭,方鸿渐登上了回乡的邮轮。

在轮船上,他贪恋东南亚女郎鲍小姐的万种风情和身体诱惑,却只有与她偷情的资格。同船的留法文学博士苏文纨小姐喜欢上他,可矫揉造作又爱面子的苏小姐,并没有打动方鸿渐的心。

船还未到上海,方鸿渐的“岳父”就已经在报纸上刊登消息,大致内容是:“女婿方鸿渐在自己的资助下出国深造,在伦敦、巴黎、柏林等大学获得优异的成绩,取得了哲学博士的学位,如今归国,各大机关都在争相聘请他前去工作。”一纸新闻让方鸿渐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记者采访、拍照,当地中学校长请他演讲、题词。由于从书中抄来的演讲稿被他遗忘在家中,情急之下的方鸿渐只能信口开河,说鸦片可以激发灵感,梅毒也能刺激天才。几句话说得满堂哗然,连本想招他为女婿的人家也不愿与他来往了。

一番阵仗下来,方鸿渐只混了个银行职员的临时工作,并且与苏文纨小姐开始了往来。可是对于苏小姐和她身边的人,方鸿渐只感到反感和恶心,苏小姐的表妹唐晓芙,却打动了方鸿渐的心。这是一位摩登世界里真正的女孩子,方鸿渐想追求她,却又不敢和苏小姐断绝关系。当苏小姐知道真相之后,向唐晓芙大骂方鸿渐是骗子和恶棍,还把他买假文凭和偷情的劣迹全部抖了出来。虽然对方鸿渐有情,唐晓芙依然果断地选择了分手。

失意的方鸿渐与形形色色的一干人等决定去应聘大学教授,一路上大家受尽颠簸,时刻面临着空袭的危险,却依然钩心斗角,只顾着自己的私事。历经辗转总算到达目的地,方鸿渐这才感觉到学校中的个人恩怨和明争暗斗。方鸿渐虽然不学无术,却没有什么城府,他不会算计别人,也就难免会遭到别人的算计,成了斗争漩涡中的牺牲品。与方鸿渐一同在大学中任教的孙柔嘉,也处处遭人排挤,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日渐亲密,产生了爱情,也定下了婚约,双双返回了上海。

工作和生活上的不如意,让蒙在爱情上的面纱被层层揭开,两人性格上的不合也逐渐暴露。夫妻感情开始恶化,孙柔嘉讨厌方鸿渐家里的每一个人,也瞧不起丈夫优柔寡断的懦弱性格。方鸿渐最初屡屡让步、辛苦维持,可是孙柔嘉的自私任性和乖僻的性格,让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断加深,最终造成了两个人不可挽回的悲剧结局。

《围城》不仅是一个故事,更像是一个哲理。婚姻、爱情与生活,彼此交融,又相互排斥。生活在无形中为钱钟书锻造出了更多的阅历,而杨绛让钱钟书参透了生活的意义。

当大笑之后掩卷沉思,才能更好地体会故事中无处不在的讽刺,钱钟书独有的幽默,为《围城》赋予了与众不同的生命力。著名文学家李健吾读过《围城》的手稿后,曾经一度不停地感叹:“这个做学问的书虫子,怎么写起了小说呢?而且是一个讽世之作,一部‘新儒林外史’!”

只有最懂的人,才是最暖的伴。哪怕命运还能重新选择,也只有彼此是眼中最美的景色。即使对坐无言,空气中也酝酿出浓浓的浪漫,世界上再多的遗憾,都抵不过一生相守的陪伴。

钱钟书对人物面貌和心理的描写,常常入木三分,人们不禁好奇,如此拍案叫绝的著作,是怎样创作出来的?只有杨绛最懂钱钟书。四十年后,杨绛给了世人一个答案:“书外之事”才是《围城》取材的源泉。两个人在国外留学和在国内教书的经历,周围的人、事、物,都被钱钟书加以想象和综合,最终提炼成这样一个深受人们喜爱的故事。主人公方鸿渐,并不是取材自某一个原型,书中描写的也并不是钱钟书和杨绛的故事。方鸿渐的原型,取材于两位亲戚,一个志大才疏,一个狂妄自大,两者糅合,变成了一个特色鲜明的人物,就连这两位亲戚,也没有从《围城》中看出自己的影子。

风流的鲍小姐,更是由三个原型结合而成:一位在牛津读书的风流女学生、一位在船上见到的富有身材曲线的东洋美女、一位皮肤黝黑的埃及女学生,加上听来的中国留学生在船上偷情的故事,这样一位风流的女性人物,便跃然纸上。

爱慕方鸿渐的苏小姐,同样也是一位复合体。容貌来自一位同学,心地来自另一位同学,她的丈夫又是一位同学,不过,结婚时穿黑色礼服、白硬领圈被汗水浸得又黄又软的那位新郎,正是钱钟书自己。

人们都说方鸿渐的父亲,有些像钱钟书的父亲,如果硬是这样说,只有两三像分是钱钟书的父亲,更有四五分像是钱钟书的叔父。钱老先生看过《围城》后莞尔一笑,不知是否也觉得书中有自己的影子。

人生向暖,只因有伊人相伴。相互的默默支持,让彼此的人生之旅从不孤独。一句安慰绽放出一丛花朵,一生相伴让低落的心情泛起涟漪,岁月流传,世事在轮番改变,但爱情却从不陌生。

在钱钟书写作期间,杨绛练就了一身的“功夫”。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了裁剪缝纫无所不通。她能用缝纫机一口气做成一件旗袍,还能为钱钟书和女儿做衣服,处处忍让,练就了杨绛的好脾气。她的人生哲学是“披上隐衣,一切含忍”,终有一天会扬眉吐气。

赵景深曾经这样评论过钱钟书和杨绛:“钱氏夫妇像白朗宁和罗塞蒂那样,都是文艺上的双璧,一对理想伴侣。”

每个人都在人生旅途中寻找潜藏在心底的影子,如果有幸找到,便是最完美的结合。有了你,便是有了完整的自我。

所谓“婚后情人”,便是夫妻二人婚后依然有爱,既是丈夫、妻子,也是彼此的情人。钱钟书眼中的杨绛,比“婚后情人”的意义更胜一筹,他认为杨绛是他的妻子、情人、朋友,貌似毫不相融的三个身份,集中在杨绛一人身上,简直是无比完美、妙不可言。

战争中的上海,环境恶劣,杨绛和钱钟书只能维持着清苦的生活。然而,在清苦中偷得一丝温暖,便已经羡煞旁人。创作成了夫妻二人在黑暗世界中最大的乐趣,与朋友们的相处,也为两颗孤岛中忐忑的心,带来了一丝慰藉。

钱钟书和杨绛有许多谈得来的朋友,傅雷、曹禺、李健吾、唐弢、柯灵、许国璋等人,都是经常往来的对象。在他们看来,朋友们聚在一处吃饭,既是赏心之事,又是口腹的享受。北京大学教授陈衡哲,是杨绛的好友。杨绛眼中的陈衡哲,眼镜后面有一双秀美的眼睛,两个人结识在1949年,那是一个蔷薇盛开的春季,空气中充满着花朵绽放的甜蜜味道。

钱钟书和杨绛曾经请任鸿隽和陈衡哲夫妇吃过一次鸡肉包子,任鸿隽非常喜欢这个味道,不久陈衡哲就请杨绛夫妻去吃茶。两家离得不远,杨绛顺路又带了一些刚出笼的鸡肉包子,任鸿隽依然对包子的味道赞不绝口。

曾经的操劳,让杨绛的身体大不如过去,有些积劳成疾。每天下午三四点钟之后,杨绛总会有些低烧,体重每个月都会变轻一些,总是觉得疲累,医院却查不出任何病因。不过,一切辛劳终已成为过去,当时的杨绛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教课,家里也请了阿姨帮忙料理家务。杨绛早已在过去的生活中将自己练成了“自动化”的机器人,看书的时候,还能同时织毛衣。只是,低烧让杨绛的精神越来越差,看书和织毛衣也没了太大动力。

陈衡哲经常请杨绛去家里帮忙,所谓帮忙,不过是拎几个热水瓶而已。杨绛虽然精力大不如前,但陈衡哲身体更加柔弱,拎几个小小的热水瓶,也成了极大的难事。杨绛与陈衡哲的交情,并不是建立于家长里短的小事,而是基于彼此的互相欣赏。杨绛与胡适的相识,就多亏了陈衡哲的引荐。杨绛早就想认识胡适,陈衡哲在家中安排了下午茶,而鸡肉包子,似乎成了杨绛和钱钟书去拜访陈衡哲的指定礼物。胡适的交际能力,给杨绛留下了深刻印象,生命中性格各异的朋友,为本就不平凡的人生增添了更多点缀。

朋友是生命中的那些花儿,花蕊中升腾的炽热火焰,发酵出纯洁的力量。友情似花蕊中的蜜汁,香醇甜蜜,吞下去回味无穷。真挚与默契在火焰中升腾,胜却任何语言的力量。

与傅雷一家交往,是钱钟书和杨绛最值得追忆的事情。同是知识分子的两家人,在上海沦陷时期,对祖国有着同样的忧虑,也同样抱着坚定的希望和信心。钱钟书和杨绛经常在晚饭后到傅雷家去聊天,每一次交谈都好像打开一扇窗子,清新的空气就这样透彻心扉回荡在小小的空间,日常的苦闷就这样随风飘散。

傅雷是我国著名的翻译家和美术评论家,他曾经就读于巴黎大学,可以说是钱钟书和杨绛的校友。两家住得很近,也一同度过了一段黎明前的黑暗年代。别人眼中的傅雷是严肃的,而杨绛眼中的傅雷,却总是带着笑容。每当他笑起来,眼中、嘴角、脸上无一处不挂满笑容。尤其是在与钱钟书交谈时,傅雷两手握着烟斗,笑容挂在脸上,他更像是在品味自己的笑,笑中的无限滋味,只留给自己慢慢品尝。

没有人敢轻易和傅雷开玩笑,除了钱钟书。一次朋友小聚,钱钟书和傅雷因为某一件事开起了玩笑,吓得旁边的朋友一直向钱钟书使眼色,可是傅雷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只是那位朋友事后依然心有余悸,直怪钱钟书太胡闹。

也许只有最亲密的朋友才能见到傅雷的笑容,对于自己的孩子,傅雷绝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严父。他的两个孩子阿聪和阿敏当时都还小,却偏偏喜欢听大人说话。傅雷与朋友的交谈是绝对不许孩子旁听的,也许是觉得孩子太小,一旦在外面说错了什么,会无端招惹祸端。一次与朋友们谈兴正浓,傅雷忽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下子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看见两个孩子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台阶上,笑呵呵地偷听大人谈话。傅雷大声呵斥了一声,两个孩子吓得踉跄着脚步“咚咚”地跑上楼去了。妻子赶忙过来调和,一面骂儿子,一面也是挡住儿子被傅雷骂。

傅雷回到客厅里,渐渐与大家还像刚才一样谈笑,可是过了没一会,傅雷又忽然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果然见到两个孩子又在门口偷听。傅雷的严肃劲这下可发挥到了极致,妻子温柔相劝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两个孩子在傅雷的大声呵斥下,吓得只敢“嘤嘤”哭泣,哪还敢为自己辩解,朋友们也不敢在盛怒的傅雷面前劝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以往只是听说傅雷严肃,这下才真算是领教了。

两个孩子长大以后,终于不再偷听,而是可以成为同席交谈的对象。可是回忆起父亲当年的呵斥,依然不免心有余悸。阿聪不禁感叹,当年偷听,是因为爱听钱伯伯说话。爱之深,责之切,父亲疼爱自己的方式,自己完全能够理解。虽然挨打的时候很痛,但父亲也是一时冲动所为,冷静下来之后,父亲还会责怪自己。

一向被人称为“孤傲如云间鹤”的傅雷,在钱钟书面前却自称“墙洞里的小老鼠”,这是挚友之间的调侃,也是对钱钟书魅力的深深折服。

天气也总是充满情感,雨滴轻落也能走出欢快的节奏。情到浓时,相见也挡不住思念,百年好合才是父亲,今生的情缘,也许是前世种下的因果。一生寻觅的,也许只能见到几个错的身影,而生命中值得歌颂的,却是那些无须寻找你就站在原地的安静祥和。

人不怕挤。尽管摩肩接踵,大家也挤不到一处,像壳里的仁,各自各。像太阳光里飞舞的轻尘,各自各。凭你多热闹的地方,窗对着窗,各自人家,彼此不相干。只要挂上一个窗帘,只要拉过那薄薄一层,便把别人家隔离在千万里以外了。

这是杨绛创作的散文《窗帘》,每一个字里面都包含着对生命的感触,纯真自然。杨绛不喜欢浮夸、雕饰的文字,雅俗共赏,才是艺术的本身价值。在她看来,好的作品,是经受得起时间的考验的,她创作的散文《喝茶》《风》《听话的艺术》,也正是这样的作品。

杨绛与钱钟书一同创作,一同分享,也一同教书育人,似乎一切事情都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钱钟书的爷爷过百岁冥寿,两个人也是一同回到了无锡老家。家人大多分散各地,平时难得一见,如今在这座老房子里终于重新相聚。重新踏入老宅,杨绛有着诸多感慨。当年结婚的时候只在这里住过几天,如今转眼已经多年,房子早已改变了模样,即使多年以后重新踏上故土,杨绛一家三口也仅仅在老房子里住了一夜。

抗战胜利后,钱钟书辞去了震旦女子文理学院的工作,在中央图书馆任英文总纂,编《书林季刊》,后来又在暨南大学兼任教授,又在英国文化委员会兼任顾问,《围城》的出版又让他结识了更多的文学爱好者,夫妻两个人的交友面,更加扩展开来。徐鸿宝先生曾对当时的中央图书馆馆长说:“像钱钟书这样的人才,两三百年才出一个。”

真实的世界里上演着真实的情感,每一段回忆,都仿佛是人生的缩写。花开有梦,花落无声,花开倾世芳华,花落万缕忧思。人生的主题是生活,那就注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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