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消磨时间

我出生成长的城市，地下有丰富的煤铁资源，早早地发展起来。小时候，大家相约去上学，路过钢厂的高炉车间，就会看到厂房外面这样那样的标语。好多年过去，所言为何大都已毫无记忆，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一句：“工作着是美丽的。”

在20世纪80年代的小城，我们的父辈大部分还过着吃大锅饭、拿平均工资的生活。唯有钢厂的小朋友的父母，早早地过上了我们爹妈艳羡的“小康”生活。而且，这些小朋友好像都很自由，无人管束，早早地享受了我们馋得口水巴巴的“放羊”生活。

后来，等我们懂事后才慢慢了解，钢厂的职工都非常忙碌。早出晚归都是常事，所以才多劳多得。高二那年学校组织我们去钢厂社会实践，回来后大家都窃窃私语，感觉他们的职工像是卓别林默片中的机器人，很“傻”，抢着干活。从前对他们的羡慕荡然无存。

大学毕业后，走走停停，一直忙碌，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上大学后到现在，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没有再走过儿时上学的小路，也再也没看到过那曾叫我印象深刻的忙碌情景，所观所感开始渐渐遗忘。

某一天，即将大学毕业的表弟跟我讲自己要到北京闯荡。饱尝独在异乡孤独滋味的我欣然应允。妻早早地腾出我们的小卧，为他准备。

大包小包的表弟放下行囊，第一件事是先把网络接好。然后长舒一口气，大呼一声：“自由了，要赚大钱了，好爽好爽！”然后就开始玩游戏，期间还去楼下超市买了一包烟，一听可乐。

第一天，没动静。第二天，还是没动静。

第三天，我忍不住了，我说你怎么还不去找工作，他说再等等。

第四天，仍然告诉我先休息几天。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后来，妻看不过，介绍他去朋友的公司上班。

没过几天，他就收拾行囊回来了。告诉我们要回老家去。

好像是早就料到的结果。虽然妻早就告诉我他在做销售，但我故意问他这些天在公司都做了些什么。他说什么也没干啊，就是在那消磨时间。我问你们主管不管你吗，他讲主管认识我姐（他称呼妻为姐姐），看过我几次什么也没说。

没必要问下去了。工作是讲效益的，没有地方会养闲人。

晚上和妻卧谈，说起小时候看到的那句话，才一下子体会到那个时候我们的艳羡背后人家付出的艰辛。联想到表弟的经历，方才感慨钢厂的职工们不“傻”，是我们觉悟太晚。

每个人都有潜在的能量，只是很容易被习惯所掩盖，被时间所迷离，被惰性所消磨。现在初出茅庐的这一代人，基本都一样。不论家庭条件如何，可亲可敬的爸爸妈妈都是把自己最好的一切给我们，让我们从来不为生计发愁，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家庭好像母体，孕育期间营养过剩，待到十月期满，不但难产，伴随着啼哭还有一身毛病。“自理自立能力缺乏症”、“拖延懒散症”、“不求上进不思己过症”等接踵而至。虽不致命，但是整个人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吃饭基本靠喂，走路基本靠扶，工作基本没谱，爹妈基本绝望。

后来，我跟表弟说，你得勤快一点，更别想着天下掉馅饼。别说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就是有这千年一遇的好事叫你撞见了，你跑得慢一样砸不到你的头上。凡事别想着走捷径，以过来人的经验来看，这个世界上捷径大概只存在解数学题的时候。世界上最便捷的道路，就是不怕麻烦地做好每一件事。

很多人在成年以后都在感叹，要是永远不长大多好。其实这样的感叹不过是逃避不如意现实的托词。长大是人生不可逆转的必经历程，既知如此，自不必空余感叹，最打紧的事情就是抓住能抓住的，把握能把握的，争取能争取的，最后收获能力范围内能收获的最大果实。生活如此紧凑，一步落后，就得付出十倍的艰辛去追赶。现在泄了气，能不能赶得上都不一定。即使后劲十足，那个时候再努力也必然比当下咬咬牙挺过去要付出更多的艰辛。消磨掉的看似是时间，其实是你人生的一段。在消磨的过程中，年华老去，锐气不再，待到垂垂老矣，一切都悔之不及。人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消磨！

成功的人，总有他的共同之处，这其中就有一点叫作事业心。柳岩小姐身材惹火，常常登上各大时尚杂志的封面，曝光率十足，自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可是柳岩小姐这样说过，希望大家不光看到她的“事业线”，还要看到她的事业心。读到这句话，我对她的印象完全改变，原来她最漂亮的地方是大脑。想想吧，身材惹火的妹子有多少，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她一样的位置？

大禹治水时比他父亲鲧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变堵为疏，既来之则安之，理顺思绪，变坏事为好事。治疗无所事事这种惰性病，有一味良药，叫作把爱好当工作，把工作当消磨。有一个被领导认为“很一般”的基层公务员，面对日复一日看不到出头之日的生活，做了一个决定，把从前一点一点消磨的时光挤出来慢慢地书写成一部鸿篇巨制。这本书意想不到地风靡神州，他也成为草根讲史的集大成者。他有一段采访被广为传播：“比我有才华的人，没有我努力；比我努力的人，没有我有才华；既比我有才华，又比我努力的人，没有我能熬。在他们消磨时间的时候，我却在不停地努力着。”他，就是石悦。这个名字或许陌生，但“当年明月”的网名你一定知道，书你可能没读过，可名字你一定听过，它就是《明朝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