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的朝圣之旅

王国祥

蜿蜒起伏的赛道，风雨交加的天气，不绝于耳的“China”呼喊声，经过3小时28分31秒的洗礼，我高举五星红旗，跑到了波士顿马拉松的终点，完成了朝圣之旅，实现了心中的梦想。

波士顿马拉松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马拉松赛事，迄今已有119年历史，是世界六大马拉松赛事之一，对参赛选手有着严格的成绩要求。每一个跑者都有一个波士顿的梦想，她是马拉松的圣地，跑者心中的麦加。

2012年4月，过了55岁的我开始跑步。2013年1月的厦门马拉松，我3小时32分完赛。波士顿马拉松55—59岁年龄段报名资格线为3小时40分，我提前了8分钟，从此我心中萌发了要去波士顿跑马拉松的想法。

这年2月，时值严冬，我来到了波士顿。迎着暴风雪，我沿着查尔斯河奔跑，在波马终点徘徊，希望有一天，我能跑过这条终点线。2013年12月的上海马拉松，我跑出了3小时20分的成绩，优先波马报名资格线20分钟。

2014年9月，2015年波马报名开始，我急切地在第一时间报了名，并获得成功。2015年4月，时逢跑步3周年，积累了12000公里的跑量，参加了12场马拉松赛，58岁的我，终于站到了第119届波士顿马拉松的起跑线上。

今年波马的比赛日是4月20日。我17日就到了波士顿。这里明媚的阳光、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令人陶醉。18日领完参赛号，我前往波马终点牌楼，只见这里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选手。大家纷纷拍照留念，脸上洋溢着兴奋喜悦的表情，相互之间虽然语言不通，但会心的微笑，再加上一个手势，就能让人明白，因为跑者的心是相通的。

19日下午的天气预报说，明早气温会降到6度，有5级的风，雨量中等。看着窗外的阳光，想着明天的比赛，我但愿这预报是错的。20日早晨4点起床，地上已经湿了，空中飘落着小雨，天上乌云密布。

6点半存衣，7点半乘校车，8点半到起点，9点半进入起跑区。87个国家的3万多名跑者，从世界各地汇聚到这里，浩浩荡荡、井然有序地向前走去，最后各就各位，等待起跑。风一直在刮，天越来越阴沉，我感觉越来越冷。

10点25分，枪声响起，我所在的第二批选手终于出发。大约2分钟我过了记时毯，按下跑表开始了我的波马。没有喧闹，没有拥挤，神情严肃，大家整齐划一地向前跑动，配速很快进了5分。大约2公里后，天空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地面积水，鞋里积水，全身湿透。

这风雨不是突如其来，这是预报而来。不管风雨来不来，我们一定会来，波马不会改变。这时我耳边忽然响起了叫《水手》的那首歌，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寻梦的路上，有风雨陪伴，这让我觉得十分难得。

波马的赛道，是从42.195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开跑，经过7个小镇，最后进入波士顿市区。赛道全程是一个缓缓的下坡，开始不多久，就有一个最陡的下坡，下降达40米。雨中奔跑，地上湿滑，为防止摔倒，我只好放慢速度。

居住在赛道沿途的居民，世世代代都伴随着波马。每年的这一天，一家老小全部出动，站在家门口观看比赛，为选手加油。我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银发老人在微笑，躺在推车里的小孩在吮指，五六岁的金发女童羞涩地伸出小手为选手送香蕉，年轻的帅哥美女在路边击鼓喊叫。赛道沿途还有好几处在用大功率音响播放流行劲歌，好多路过的选手随着音乐齐声歌唱。

我们在雨中跑，观众们打着雨伞，有些家庭还支起了帐篷，为选手加油。来自不同国度的陌生人，因为马拉松聚集在一起心心相连，真是令人感动。

我为此次波马设计制作了印有“China”字样的上衣。我所到之处，“China”的呼喊声就会在赛道两边响起，不绝于耳。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感到光荣和自豪。我不停地向他们挥手致谢，与他们击掌互动。

半程过去，我的配速一直在4分45秒左右。我周边的跑者好像和出发时没什么变化，始终是那些人。似乎周围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兔子，只要跟上就行。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个漂亮女孩，一直在边跑边聊。真不愧是世界顶级赛事，来的人都是高手。

波马选手的号码是依据报名成绩的快慢编排的，出发的次序也依此顺序，快的先跑，慢的在后。在波马赛道上，速度快的年轻人排在前面，往后排的人的速度逐渐减慢，年龄逐渐加大。这个安排十分科学，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发挥，因为你前面的人都是比你跑得快的人，你有能力可以追。跑得比你慢的人都在你后面，不用担心会挡你的路。

波马女子资格线比同年龄的男子低30分钟。由于出发排位仅根据报名成绩，不考虑性别，所以和我一起出发的女选手，成绩与我们相同，年龄却要比我们小20岁左右，难怪我的周围有许多年轻的美女。

雨不停地在下，沾满雨水的眼镜片模糊了我的视野，汗水雨水交融在一起，脚踏出的水花四处飞溅。跑着跑着，我冰凉的身体失去了知觉，只有心还在跳动，灵魂还在飞翔。这就是我期待的朝圣之旅，这就是我追寻的感觉。

与热烈加油的观众形成鲜明的对照，赛道两旁不时可看见佩枪的警察，他们神情严肃，紧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确保比赛的安全。据说有3000名警察和便衣国民警卫参加了安保。

不得不说的是那段欢呼声最为响亮的赛道。卫斯理女校的美女们挤满了学校附近两旁的赛道，高喊“Kiss me”，为过往的选手加油。她们青春靓丽，热情奔放，我看见一个小伙子冲过去接受了香吻。面对无数双挥动着伸向你的手，我边跑边与她们击掌，表示感谢。她们热闹的呼喊声，我跑过好远还能听见，难怪有人称这里为“尖叫隧道”。宋庆龄、冰心和希拉里都毕业于此，不知当年她们是否也为尖叫隧道增加过分贝。

跑过30公里，我的体能明显下降，即时配速掉到5分以外，虽说以往的马拉松赛我从未出现过“撞墙”，但这次风雨中的长距离奔跑，让我感到吃紧。没过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长距离上坡，这就是著名的伤心坡。我放慢脚步，摆动几乎无知觉的双臂，奋力跑动着，我告诉自己，决不能停下脚步。

35公里过后，赛道告别了乡村，进入了城市，高大的建筑逐渐多了起来，我看见了波士顿大学前的那条我曾经跑过的马路，倍感亲切。赛道两旁的观众越来越多，“China”的呼喊声密集响起，一位在我身旁跑过的选手，羡慕地向我竖起大姆指。我来不及向呼喊的观众致谢了，唯有鼓足干劲，快速跑起来，才能对得起他们的加油声。

波马官网直播每一位跑者的每5公里比赛情况，我的朋友据此准备在半程处为我拍照，可惜路上拥堵，等他到达时，我已跑过。他继续根据网上发布的我的跑动情况，向终点赶去，虽然他提前赶到了，但滚滚人流中，根本找不到我。

40公里的里程牌出现了，雨也停了。这是我最后的战斗，也是朝圣之旅的高潮。没有了疲劳，没有了寒冷，忘记了日子，忘记了自己，我激动万分的奔向心中的圣地。

当我远远看见终点牌楼出现时，我打开了五星红旗，高高地举起，在一片“China”的欢呼声中，我冲向了终点，向百年波马送上中国跑者的敬意。当志愿者将奖牌挂在我的胸前时，我热泪盈眶。紧接着，我身不由己地全身颤抖，是激动还是寒冷，我说不清楚，也许都有。

这是我跑过的最艰难的马拉松，这是我跑过的最难忘的马拉松。

（作者简介：王国祥，北京市，高等教育出版社编审，58岁，跑吧ID：祥云wang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