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满的循环

自满的循环

毁掉弗莱迪·阿杜大好前程的心理机制，在商业领域也很常见。有太多例子可以证明，成功会导致自满^[1]，在那些垄断巨头陷入麻烦时，我们经常能看到自满的影子。一般都有一个生命周期，开始时强大无比，之后慢慢衰弱。成功时，公司变得自满，领导者们已经证明自己的战略和理念比其他公司的更强大，如此一来，他们又怎么会愿意改变呢？而竞争者突然发力，迅速上位，垄断巨头的地位开始下滑，而且他们的自我认识已经限制了企业的发展。

引起自满的原因几乎总是成功或者自以为成功（成功不是铁一般的事实，对于成功的主观认识占非常大比重）。哈佛商学院的约翰·科特（John Kotter）教授曾经提到“紧迫感”这个概念：“成功会带来一个重要问题：是否能继续保持紧迫感，以迈向更大的目标或者长期保持高水平的成绩。”

在取得成功的路上似乎总是有某种天然的力量让人滑向稳定和满足。科特这样说：“在人们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获得了一个可见的、清晰的成功之后，这种天然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任何想要创造好成绩并且继续保持这一成绩的管理者或者执行者都应该问自己一个问题：我要如何避免周围的人给我的以及自己心里滋生的自满？我要如何在取得成功的时候维持紧迫感？

典型的基本模式很简单：紧迫感带来成功，成功带来自满。你必须试图打破这种模式，让紧迫感带来成功，让成功再带来更多的紧迫感。

美国管理大师吉姆·柯林斯（Jim Co11ins）写了一本书叫《再造卓越》（How the Might Falls）。他在书中描述了11家著名公司是如何从成功走向失败，最后走向毁灭的。自满溜进组织中就像癌症溜进人们的身体里，在症状被发现之前你已经染病了，等到症状出现，一切已经太晚。

吉姆·柯林斯解释说：“我们将要看到的机构的衰落就像阶段性的疾病，早期很难发现但易于治疗，晚期很容易发现但难以治愈。”

与自满斗争的最好方法就是在婴儿期就发现症状，这样它就不会扩散成无数问题。自满的早期症状有以下四种。

•症状一：做事时的感觉好像自己伟大到不会失败

自满的人经常认为他们的成功是“应得”的，而不是努力争取来的。他们会说，他们不知道自己成功的原因，而且开始相信这是他们的权利。他们以为无论他们决定做什么，成功总会不断到来。他们不会想到可能是自己运气好，也不会想到环境会发生改变。这杯酒带来了自信，也毒害了他们的潜力。就像弗莱迪·阿杜肯定曾经想过：“我有上帝赐予的天赋，为什么还要努力训练呢？”

这种态度最典型的结果，就是他们在追求成功时开始冒进，不经过深思熟虑就采取高风险的措施，吉姆·科林斯把它叫做“不可持续的成长诉求”。过去的成功让他们相信，他们是不朽的，他们伟大到不会失败。

•症状二：照镜子之前先看窗外

那些自满的人有一个倾向，在事情顺利取得成功时，他们会“照镜子”；如果失败了，他们要么就看向窗外，要么就直接否认失败。吉姆·科林斯在《再造卓越》一书里写道：“领导者忽略负面的数据，夸大积极的数据，把模棱两可的数据转变成积极的数据。当权者遇到挫折时不愿承担责任，只一味埋怨外部因素。”

回想卡罗尔·德韦克对学生的研究，他们之所以就实验结果撒谎，是为了保持自己成功的外部形象，对他们来说，看起来优秀比提高自己更重要。这就是自满的人做事的方式，他们生活在精心选择的现实中，否认真正的事实，他们宁可撒谎也不愿被别人看见他们不是超级天才。但正如卡罗尔·德韦克所说：“如果你可以变得更好，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浪费时间证明自己现在有多好？为什么要隐藏缺点而不是去克服它们？为什么遇到挑战就逃避，而不是把它作为拓展自己的宝贵经验？”

所有人都必须作出选择：我是只想看起来很好，还是想变得更好？

在这一问题上作出的决定对长远的成功至关重要。

•症状三：相比外界，更关注自己

自满最典型的信号就是，更关注自身发生了什么，而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如果精英运动员对现状很满意，他们就会直直地坐着，只关注自己为何会这么伟大，而忽略在他的周围还有很多正在艰苦训练的竞争者。

同样，成功也会让商业组织更加看重稳定，并关注自身。他们没有看到客户的要求，只在内部发展着“我们知道什么最好”的文化。他们不断地开会，讨论该怎样粉刷前台的墙，怎样铺大堂的地毯，食堂是否应该挂更多的油画……他们不断改善外部条件，因为他们已经为获得成功付出了很多努力。他们潜意识里的信念非常明显：我们有钱，我们高级，我们有赢家的基因。放松一下，吃个午餐，感觉好更重要。

这就是斯蒂芬·弗朗西斯的MVP田径俱乐部一定要保留简陋的设备条件的一个重要原因。斯蒂芬不是要毁掉那些人，而是不想让他们因过于关注自身而忽视外界。他传递的信息不仅影响人们怎么想，更影响人们怎么感觉，进而影响他们怎么做。他想激发运动员对成功心无旁骛的渴望、付诸行动的决心，而且每天都逼着自己有所进步。

•症状四：选择“自动驾驶”

人们一旦变得自满，就会停止寻求新的挑战。他们没有紧迫感，不考虑如何提高自己，只会选择自动驾驶往前走。巴黎的欧洲工商管理学院（INSEAD）的两位教授卢克·范·沃森霍夫（Luk Van Wassenhove）和基肖尔·森古普塔（Kishore Sengupta）把这种现象叫做“经验陷阱”。

不同领域的综合研究显示，很多人并不擅长自己从事的工作，在本领域有丰富经验的人不一定比那些刚入行、并没有经验的人做得更好。在一些商业领域，这种情况体现得更加惊人，经验越丰富，业绩可能越差。比如，经验越丰富的医生在医学知识测试中的分数越低（这对于像我这样做过韧带手术、天天走路时膝盖还会“吱吱”作响的人，可不是好消息）。而且，还有资料显示，随着时间的推移，全科医生对于心脏声音和X射线照片的诊断能力也会慢慢减弱。此外，会计师处理某项具体任务的能力也会随着经验的增多而减弱。

就像开车，研究显示，比起那些刚刚拿到驾照的司机，有超过二十年驾龄的司机更少看后视镜，刹车也更延后。为什么？因为我们都在“自动驾驶”。很少有人能做到每十四天就参加一次理论测试，更新自己的知识库。

经验陷阱出现的原因一般都是自满和过于舒适的生活。梅特·诺加（Mette Norgaard）和道格拉斯·科南特（Doug1as Conant）在他们的《关键点》（Touch points）一书中这样说道：“也许这个工作你已经干了很多年，你很擅长做这份工作，也备受尊重。你有一个不太严苛也不太软弱的老板，你的工作不算伟大也不算渺小，老板对你的期待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只是如果人们的生活非常舒适，他们就会变得没有警惕性。他们不愿意再学习新东西，慢慢地他们就会失去优势。”

这就是自满带来的结果，它让人们在精神上“回家养老”。你一旦不再对你所做的事情采取批判的、建设性的和进取的态度，你就开始把你的经验扔出窗外。当你只是为了工作而工作、为了训练而训练、不再想要提高自己时，你就会不可避免地不再胜任。所以，当有人对自己二十年的经验感到自豪时，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它的价值。也许，他们真正拥有的不是二十年的经验，而是一年的经验和其后因为自满带来的十九年的落后而已。

【注释】

[1]“自满”在字典里表示为一种自我满意和满足的感觉，特别是当无法意识到危险和麻烦的时候。——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