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葡萄

母亲的葡萄

母亲恋着乡下老家那架蓬蓬勃勃的葡萄，宁愿和退休的父亲待在乡下生活，迟迟不肯随我们进城。

那架葡萄还在我记事时就那样蓬蓬勃勃地生长着。它已经有了年纪，一根藤儿盘旋着与另一根藤儿缠在一起，沿着小院的东墙攀爬上架子。儿时的夏季，我经常坐在葡萄架下读书、写字，嗅着那股香味遐想。晚上，一家人围坐在葡萄架下，听父亲讲故事，皎洁的月光透过葡萄架缝隙顽皮地钻进来和我们一起倾听父亲精彩的故事。

母亲格外精心地照料这株葡萄，每年秋季，都会把成熟后紫晶晶的葡萄摘去市场卖，换来钱给我们交学费，买书本。听父亲说，这株葡萄是母亲从娘家移栽过来的，她很疼爱它。

每当葡萄快要成熟时，看到那一串串地垂挂下来晶莹剔透的葡萄，就眼馋得很，可是母亲却舍不得让我们吃。记得有一回，我趁父母都不在家，悄悄地摘了一大串最圆最大的葡萄，洗净后细细地品了个足。那些葡萄水分足，口味好，本想留下一些给弟弟尝尝的，可是却忍不住一口一只，不大会儿就吃完了。我没忘记打扫战场，把葡萄皮扫起来丢到远处。晚上，我都睡着了，还是被母亲拽起来揍了一顿。我后来才明白，母亲仔细地清数过她那些快要成熟的一串串葡萄，留待摘下去集市上卖，却被我偷偷地吃掉一大串。

在我们久久的盼望中，母亲会在最后时刻把架上仅剩的一些葡萄摘下来，匀些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也让我们兄弟尝尝。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我们最快乐的节日，弟弟总会大声哼哼：“有葡萄吃喽！”

那年，我去远方的学校读书，决定随叔叔先去城市里做工赚点学费，然后就去学校，也可节省些路费。临走的那天晚上，母亲摸索着站在葡萄架下，把她精心侍养的葡萄拣最大最圆的摘下几大串，留给我吃。我读懂了母亲的疼爱和不舍，她是在用自己最好的方式诉说她对子女的依依不舍与疼爱，我把那些葡萄分给弟弟们，自己也吃几颗，甜甜的、酸酸的，饱满的水分一直浸透心脾，就像母亲无声的目光，牵挂与滋润着我。

我在城里居住，母亲总会在葡萄成熟时节，督促父亲亲自送来给我们吃。乡下的老家离城区有近10里路，葡萄又怕颠簸，父亲就会推着他那辆旧自行车步行送来。其实，城里随处可买到葡萄，我们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馋嘴了，似乎更好吃的东西遍地都是。可是母亲依然执著地认为葡萄是最好吃的东西，我们依然是最爱吃葡萄的，在母亲眼中，我们还是儿时两眼盯着葡萄馋兮兮的模样。

前天，二弟打电话约我下乡去吃葡萄，我有些慵懒地回答说：“葡萄有啥好吃的？我还要抽点时间写作呢！”想不到一向脾气温顺的二弟忽然变了声音：“妈妈的葡萄怎么不好吃？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他有些生气地说。我似乎是瞬间惊住了，我听懂了二弟的话，我要带着妻和孩子去母亲那儿吃葡萄。

那天，我们几家10多口人分乘两辆车，浩浩荡荡地直奔乡下老家。母亲看到我们的到来，有些发愣，我大声地对母亲说：“妈，我们都回家来吃葡萄了！”母亲听了，大声地应道：“唉！我就盼着你们来呢。”说完，母亲端起竹篓就快乐地奔向葡萄架下摘葡萄去了。

亲情、事业、爱情，都需要我们花费一些时光去滋润与浇灌，倘若为了自己的理想，对时间的分割有所偏差，那就会收获有缺憾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