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天地万物变化大道

领悟天地万物变化大道

原文

是日恭逢先妣江太夫人冥诞，五更二点起，备席行礼。礼毕，天明。江龙三旋来行礼祭席，即请刘兆龙、江龙三诸人。余以温弟之故，未与筵席。饭后清理文件。是日心绪极恶，以迪庵、温甫事久无确音。午刻，朱品隆来久谈。渠请赴湖北一查，余止之。未刻写信与希庵，查问诸事。申刻读杜诗五言长排。夜读《柳子厚文集》。目蒙特甚，夜不成寐，公愤私忧，展转不能去怀。

因思邵子所谓观物，庄子所谓观化，程子所谓观天地，生物气象，要须放大胸怀，游心物外，乃能绝去一切缴绕郁悒、烦闷不宁之习。

是日，接奉廷寄一道，因王春岩奏克复洋口，进规顺昌，谕旨令余速行入闽，以便周天培还金陵。（咸丰八年十一月初三日）

评点

《易经》之所以被尊为六经之首，依笔者看来，是因为它最先记载人类对天地万物变化的观测。《易·丰卦》说得好：“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一切都在变化中，没有什么能长盈不虚，也没有什么会久消不息。在茫茫宇宙之间，万物都不过瞬间存在。物化乃是其亘古不灭的天道。这篇日记中提到的邵雍、庄周、程颐、程颢都是参透此种天道的大哲人。其中“庄周化蝶”的故事广为人知。庄子用一则小寓言，将这个天道表述得如此生动而传神。智慧之高，不能不令我们佩服。

其实，对盈虚消息的认识，早在十多年曾氏就已经达到很高的层面，“求阙”之意识已在那时奠定基础。今天之所以特别伤感，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今天是母亲七十四岁冥诞。母亲撒手人世已六年多了，这六年来无论是家还是国都变化巨大。这种突如其来的剧变，足以让身处变化中的曾氏感慨万千。再则，曾氏身为长子，在仕途顺利的同时，他无可避免地缺失了对母亲的孝顺，这也足以让深受儒家学说熏陶的曾氏抱憾不已。在母亲生日的这个日子里，曾氏的心自然难以宁静。另一个是二十多天前，湘军精锐之师李续宾部在安徽三河全军覆没。曾氏胞弟国华身在其中，至今音信全无，虽未找到尸体，但凶多吉少。作为湘军统帅，六千多人的一支军队全军覆没，这对他的事业打击该有多大！作为兄长，胞弟的生死未卜，他怎能不时刻惦念？曾氏的心，这种时刻无论如何安宁不下来。

懂得物化之道，并不意味着就能坦然接受自己的亲人物化。曾氏不是圣贤，他虽然很早就读通了圣贤之书，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他的心绪不宁是可以理解的。他唯一能做的，是借圣贤的通达来对郁悒烦闷尽量做一些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