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哥们儿”的那些事

采访人　姜世莹

姓　　　　　名　周倩然

政　治　面　貌　民主党派市政协委员

退休前任职单位　中国人民银行丹东市中心支行

职　　　　　务　国库科科长

姜：您工作的历程是怎样的？

周：1964年3月，我被分配到人民银行宽甸县支行工作，在宽甸县一呆就是20年。经几次工作变动后调入丹东市中心支行，直到2001年在人民银行丹东市中心支行退休。在工作期间我先后从事的岗位有出纳、会计（主管会计、会计督导员）、信贷（农、工、商信贷）、调研、办公室、国库等业务工作。

姜：在您工作的过程中，有没有比较难忘的经历？

周：几十年的金融生涯中，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当“黑哥们儿”——农业信贷员的那段时光。说实在话，在那段极其平凡的日子里，给我青春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众所周知，农业信贷员需要常年背包下乡，走村串户，奔走山野之间。早已习惯于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风吹日晒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农业信贷员的肤色比内勤人员黑一些，便私下里得了个“黑哥们儿”的昵称。我于1966年春由县行信贷股调到下露河营业所任农业信贷员，正式成为“黑哥们儿”的一员。虽然我做过两年商业信贷工作，但是刚刚接手农业信贷工作时，因为工作任务、环境、对象等都有了全新的变化，所以常常会感到无所适从。加上对于未来的茫然，心里确实有些胆怯，似乎时时都有一道关口横在面前。面对种种困难，我暗下决心：遵照毛主席的教导，“越是困难的地方越是要去”，勇于实践，踏踏实实地当好小学生，尽快进入角色，尽快适应和胜任本职工作。当时，对农业信贷员工作有“五带五到队”的要求，即带着无产阶级思想感情到队、带着毛主席著作到队、带着党的中心工作到队、带着劳动工具到队、带着业务工作到队。

说老实话，这个“黑哥们儿”也不是好当的。下乡工作，为生产队、社员服务，遇到的第一道关口就一个字：走。一天走个三五十里路，是小菜一碟。单说我第一次下乡大队的鸭江大队，离营业所80里路，早早吃完饭就出发，一路跋山涉水，走到天黑，还没到达目的地。走得腿也疼了，脚也肿了，实在是迈不开步了，那时只有望路生叹的份了。作为“行者”，有时还会遇到三岔路口，为何去何从犯难。遇到不好走的路时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最惨的是走错路，回来重新走。我走过春天的泥泞，走过夏天的风雨，走过冬天的冰雪，走过没有尽头的崎岖山路……路途中的艰辛与坎坷确实是我们农业信贷员最大的障碍，有两次我真的是直面生死。一天傍晚，在返回大队的途中，遇到一条小河，上次过河的时候，河水浅浅的，刚能没过脚踝。由于下了一场急雨，这条“斯文”的小河变脸了，水流湍急，隆隆地作响，河面宽阔了许多，而且还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水气。我考虑再三，找来一根结实的棍子，硬着头皮过河，在河中有两次险些被水流冲倒卷走。过了河，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事后，我向老乡陈述此事，大家都说我捡了条命。因为山水凶险无比，十分无情，我过河处就淹死过人。另一次，我准备过一条大河时，因等渡船，无事在岸边一块干爽的沙地溜达，不曾想，走了几步，双脚已经陷进沙子里，我正纳闷时，忽然听到有人喝道：“快趴下，快趴下！”我趴下后看到有人递过来一只桨，把我拖上去。原来是摆渡的船夫救了我，这位大叔满脸怒气地指着一块牌子说：“你不识字吗？不让去的地方，你偏要去。”我这才看到岸边有块牌子，上面有“行人注意，陷沙危险，不准走近”字样。据说，这种沙地陷进去就会没命的。第二道关口，是吃百家饭。下乡吃饭有三种形式：大队食堂、生产队代饭点、轮流在社员家派饭。一般来讲，在社员家吃派饭居多，当时，农村正轰轰烈烈搞“四清”运动，规定下乡人员“五不吃”，即鱼、肉、蛋、禽、细粮，不准吃社员家的，谁吃谁违反纪律，给予处分。说心里话，我从不挑吃的，能吃饱就行。可是刚吃社员家的饭菜时，我总觉得有股异味，难以下咽。经两三个月的适应，才慢慢习惯，其实那时的农民生活还是很苦的，就是粗茶淡饭，也时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也常常会食不果腹，吃不饱的滋味十分难受。记得有次大清早到一位社员家吃饭，端上一碗“稀饭”，我一看就愣住了，用筷子在碗里轻轻搅动一下，竟没看到米粒，而且还只有一小碗，我三两口喝完，赶紧放下四两粮票和一角钱（当时的标准饭资）走了。农村青黄不接时，我已经遭遇多次这样的情景：饭桌上摆着两盘芸豆菜、一盆煮熟的土豆，再无其他，当然这也是极端的例子，大多数农民还是热情好客的，尽其所有，款待客人。通过基层工作，让我看到了农民的劳作是沉重的，农民的日子是困苦的，更懂得了农民的善良、淳朴、勤劳和可亲可敬。很多东西，在书本上是学不到的。三是住宿关。一般人想来，有处热炕睡觉足矣，我却不尽其然，也许因为体质上的差异，我被跳蚤叮咬后就会红肿且痛痒难耐，用尽各种方法均不见效。因此，很少能睡的安稳，再遇到晚上闹老鼠，一群老鼠在纸棚上打架子鼓似的跑来跑去，就更热闹了。但无论如何我都横下一条心，从不叫苦，再难也要下乡，工作绝对不能打折扣。四是劳动关。当地公社党委规定，下乡干部必须携带统一印制的《干部劳动手册》，每人一年至少劳动60天。劳动的困苦，我是吃了些的，肩膀压肿了，手掌磨破了是常事，但很快我就适应了，每年的劳动指标，我都能超额完成。

姜：在做好群众工作方面您有什么技巧吗？

周：深入基层工作，需要有群众工作的本领，与社员有共同语言，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各种需求。对于一些存、贷户的家庭收支变化，都应该了如指掌。为了尽快打开工作局面，我想出了一个比较妥善的办法，带上理发用的推子、剪刀等，休息时就给社员理发，光头一般要三五分钟，分头在15分钟左右，一边理发，一边很自然地唠唠家常，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工作需要的情况，就摸清了。人一熟，再交上知心朋友，事情就好办多了。另外，我注重培养与生产队会计建立良好的互动关系，会计们在核算上有什么疑难问题，或者出了错账，我都会尽心尽力地伸出援手，他们便自觉地把有价值的储蓄、信贷信息，源源不断地提供给我，使我工作起来事半功倍，大大减轻了工作压力。

我当了九年农业信贷员（其中还兼任社队会计辅导员、“五小”工业信贷员），凭着一股闯关夺隘的劲头，我每年都能圆满地完成工作任务。那时，一种成就感就会油然而生，我受过多次奖励，除本单位的、系统的，还有县、市政府的。在社会上，我还当过三届市政协委员（其中两届常委）。我担任市行国库科长期间，我们科是总行国库局命名的先进科室。我认为，在当“黑哥们儿”的日子里，我有幸学到了一些劳动人民的优秀品质，在生命轨迹中，有幸沉淀了人生最宝贵、最真实的东西。它们扎下了根，并且开花结果，让我受益一生。（采访人单位：中国人民银行丹东市中心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