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和资本主义的前途

资本主义能存在下去吗？

“创新”使资本主义经济在周期性波动当中实现了经济发展，但这样的发展过程能永远持续下去吗？资本主义的前途怎样呢？对于这些问题，熊彼特也用他的“创新”理论给出了答案：“不，我不认为它能存在下去。”为什么资本主义不能存在下去呢？他认为原因有三：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是企业家“创新”职能的过时，资产者职能的消失。他认为，随着资本主义的成功，一方面，“创新”活动变成日常事务，变成受过训练的专家小组的业务；另一方面，人们感受到了“创新”带来的好处，不但不反对变革，而且对新事物表示了极大的欢迎。这样，企业家的人格和意志力量的重要性降低了，那些专门的机关和委员会的工作日渐代替了企业家个人的活动，企业家逐渐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企业家和资本家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企业家职能的消失也意味着资本家作为一个阶级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第二个主要原因是资本主义保护阶层的毁灭和制度结构的逐步毁灭。熊彼特认为，资产阶级自身没有能力单凭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它更习惯于商业活动而不是处理政治事务，更缺少封建贵族那种作为统治者的神秘魅力，因此，它和封建上层阶级有着某种共生关系，依靠国王、贵族为自己提供一个保护层。资本主义在发展的过程中，不断打破封建贵族的统治，在排除了资本主义发展的阻碍的同时也摧毁了资产阶级的保护层。同时，资本主义进一步发展，一方面打击了小生产者和小商人的经济立足点，另一方面大企业也由领薪金的董事和全体领薪金的经理和部门经理来运作，小股东们不关心企业事务，这样财产私有制就受到破坏。契约自由的状况也一样。本来，契约都是个别契约，契约的内容有无限的可能性，每个人都有充分的选择自由，这正是自由契约的活力所在。但现在的契约都是那些标准化的、非个人的和官僚主义化的契约，要么接受，要么放弃（take it or leave it），个人失去了充分选择的自由。就这样，资本主义过程把所有那类制度，尤其是财产和自由契约制度推入幕后，而财产和自由契约制度才表现了真正“私人”经济活动的需要与方法。

第三个因素是资本主义的成功所导致的充满敌意的社会气氛。资本主义造成一种批判的心理机构，这个结构在批判封建主义的权威，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扫清道路以后并没有消失，而是转过头来批判资本主义本身。而且它还产生了一个社会集团——知识分子。资本主义使高等教育普及化，结果使得知识分子供过于求而形成失业，从而导致他们的不满。而且，知识分子以批判作为职业，他们通过和劳工运动的联系，刺激、夸大地表达和组织了对社会的不满材料。而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又不能打击知识分子。

熊彼特强调，上述因素的作用是逐步发生的，资本主义不会在很短的一个时期内崩溃，它的崩溃将是一个长期的渐进过程，资本主义发展的前景是“社会主义”。

向“社会主义”过渡

熊彼特用他的“创新”理论，得出了和马克思相似的结论，认为资本主义会崩溃，取而代之的是社会主义，但是，资本主义是被它自身非凡的成就所摧毁的，而不是被工人阶级所推翻的，他所说的“社会主义”也和马克思所说的社会主义有本质的区别。

熊彼特对“（中央集权的）社会主义”的定义是：不是由私人占有和经营企业，而是由国家当局控制生产资料、决定怎样生产、生产什么以及谁该得到什么的那种社会组织。而从资本主义进入社会主义，所指的就是把经济事务由私人领域转移到公有领域。按照熊彼特的说法，判断一种制度形式是不是社会主义的，关键在于对生产资料和对生产本身的管理是不是交给了中央当局，而并不是生产资料所有制本身。

那么是谁推进了社会主义？熊彼特反对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不认为资本主义会如马克思所描述的那样必然导致战争和贫困。他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有内在的逻辑，等到资本主义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后，它就走到了尽头，那时候，“社会主义”将是不可避免的。这个内在的逻辑就是资本主义是一个创造性毁灭的过程，正是资本主义的非凡成就毁坏了资本主义存在的基础，所以，社会主义的真正开路人不是宣扬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和“煽动家”，而是资本家或资本主义企业家本身。

说起资本主义崩溃并代之以社会主义的问题，比较马克思、熊彼特和凯恩斯三人的观点是有意义的。1883年是一个不平常的年份。这一年中，走了一个人：卡尔·马克思；来了两个人：熊彼特和凯恩斯。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必然崩溃，为社会主义所取代，并要通过无产阶级革命的道路。熊彼特也认为资本主义迟早会崩溃，取而代之的是社会主义，但资本主义不是被工人阶级推翻的，而是被它自身非凡的成就所摧毁的，资本主义崩溃是一个创造性的毁灭过程，社会主义的开路人不是别人，正是资本主义企业家自身。政治上最保守的凯恩斯是资产阶级利益的忠诚卫士，一个彻底的反马克思主义者，但他同样提出，资本主义食利者会作为一个过渡阶段而消失，那时资本主义其他方面会有重大改变。然而，他绝不认为资本主义会被社会主义所取代，而只是资本主义的自我完善。他的学说全是为了要说明如何来改善和挽救资本主义，以免在危机中崩溃。下一章我们就将介绍他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