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边际效率的主要内容及其庸俗实质

凯恩斯在其投资理论中，把经济学著作里一般称为利润率的东西，改称为“资本边际效率”。他的说法如下：

设一资本资产之寿命为n年，在此n年中，该资产可以生产产物，由此产物之价值中减去为取得此产物所付出的开支，则得一组年金……我们可称此组年金为投资的未来收益。⁽¹⁾

与投资之未来收益相对立者，则为该资本资产之供给价格。所谓供给价格，并不是实际在市场上购买该资产所付之市场价格，而是适足引诱厂家增产该资产一新单位所需之价格……有时被称为该资产之重置成本。从一种资本资产之未来收益与其供给价格之关系，可得该类资本之资本边际效率。说得更精确些，我之所谓资本边际效率，乃等于一贴现率，用此贴现率将该资本资产的未来收益折为现值，则该现值恰等于该资本资产的供给价值。用同样方法，可得各类资本资产的边际效率，其中最大者，可视为一般资本边际效率。⁽²⁾

从上述关于凯恩斯对资本边际效率一词的解释，可以看出，它是从利润率转化出来，但增添了下列各项新的因素：

一是时间因素。因为有持久性资本设备的存在，所以未来与目前在经济上发生联系。凯恩斯认为，一项资本资产可以存续若干年份，企业家投资，购置新设备，取得一系列年金——未来收益，因而把“未来”这个时间因素突出起来，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投资决策是现在必须作出的，投资开销是现在必须支付的，因而必须运用贴现的方法，把未来收益贴现成现在价值，作为当前判明投资引诱的依据。这样，在投资实践过程中，未来收益的前景同当前投资决策紧密联系起来，使未来经济发展的前景对目前经济活动产生十分巨大的影响。因此，时间观念：明日同今日的差别与联系，是资本边际效率这个新经济范畴之一个带关键性的重要因素。

二是心理因素。凯恩斯的整个就业理论体系中，贯穿着心理因素的作用。消费倾向和流动偏好是心理范畴。资本边际效率是以资本家对新增资本的未来预期收益所作的心理估计为基础的范畴。他特别强调预期，用大量篇幅分析长期预期状态，把资本家对未来市场情况的信心、信任状态的心理判断，列为资本家投资决策之最重要的依据。

三是边际观念。凯恩斯的预期利润率是特指边际投资的未来收益而言，而非泛指一般投资的收益。他说：“资本边际效率乃以钱投资于新增资产，所可预期取得的报酬率，而与历史陈迹（即在该资产寿命告终以后，回顾既往，原投资成本所得之报酬率）无关。”⁽³⁾在任何一时期中，设对某类资本的投资增加，则其边际效率随之递减。由此可得一总表：投资需求表（或资本边际效率表），指示二者的关系：其一为总投资量；其二为与该总投资量相应并由其建立的一般资本边际效率。

由此可见，基于上述三项新的因素，凯恩斯的资本边际效率同阿·马歇尔的利润率概念相比，既有所相同，又有所不同。相同的是，两人都明确地把利润和利息两者区别开来，把利润说成是企业营运的收益或报酬率。不同的是，马歇尔泛指现实利润率，而凯恩斯着眼于持久性资本资产的存在，一来着重时间因素，二来强调预期判断，三来结合边际概念，把利润率规定为以新增投资之未来收益为中心内容的预期利润率，使未来经济前景的预期对当前的现实经济活动水平产生巨大影响，并且在名称上把它改换为“资本边际效率”。凯恩斯强调“历史观”：时间的存在——昨天、明天同今天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联系和差异，强调投资市场情势的预期，强调不确定性，强调未来前景预测对今天现实投资决策的重要作用。他的利润理论包含着这些新的特定含义，都暗含地体现在“资本边际效率”这一新的经济范畴里。

所以，凯恩斯的利润理论较马歇尔者更为复杂而细密，从现象形态的概括而论，作为投资决策的主要依据和指针，预期利润率也就比现实利润率更为切合经济现实情势一些。凯恩斯自己承认：“关于信任状态，必须从观察实际市场以及商业心理得来。”⁽⁴⁾这样，资本边际效率虽然比马歇尔的利润率要显得新颖一些，但实际上只不过是资本市场中投资心理活动之一种较为细致的概括而已。马克思指出，“庸俗经济学家所做的实际上只是把那些为竞争所束缚的资本家的奇特观念，翻译成表面上更理论化、更一般化的语言，并且煞费苦心地论证这些观念是正确的。”⁽⁵⁾从资本边际效率这个新颖范畴的具体内容来看，确实含有如马克思所批判的庸俗实质。这里应特别指出的是，凯恩斯的庸俗境界，比其前辈滑得更远些，名目定得更新奇些，这是这个经济范畴的特点。

凯恩斯对资本边际效率这个范畴聚精会神地进行论证，把它作为就业一般理论体系中的三个自变数之一，再三强调其对调节投资的重要性。但是，他唯独完全回避了一个要害性的问题：它的性质是什么？这是必须揭露清楚的，绝不能有半点含糊。

资本主义是以剩余价值剥削为中心内容的一种生产方式，利润是剩余价值的转化形态。这样，凯恩斯把这种转化再进了一步，使之更加复杂化，形式是：

利润是剩余价值之第一步的转化形态；

资本边际效率是利润率的转化形态，是剩余价值之进一步的转化形态。

如前所述，在思想渊源上，凯恩斯的资本边际效率这一新的经济范畴，一方面，在实际上继承着马歇尔生产论之生产四要素说中的“组织”或“管理才能”和分配论之“四位一体的公式”中的“利润是管理才能的报酬”这种传统教义；另一方面，却适应了现代经济营运势态的日益复杂，于是在利润率的具体表述形式上有所更新，使之复杂烦琐，艰涩难懂。所以，由于当代资本主义的投资市场机制比前些阶段更为复杂而变幻莫测，凯恩斯把利润率改换为资本边际效率，其作用具有二重性：一方面，有必要在利润率的表述形式上赋予新的特点；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把其中包含的剩余价值这个核心实体掩盖得更为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