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圣诞礼物

第二节　偷来的圣诞礼物

比别人关心更多，考虑问题时要明智；比别人梦想更多，考虑问题时要务实；比别人期待更多，就要考虑一下可能性。

——霍华德·舒尔茨

虽然成长在一个窘困的家庭，父亲的打骂给舒尔茨的童年留下了阴影，但是血浓于水，舒尔茨对于父亲的爱一直留在心底。伴随着弟弟霍华德·迈克尔的出生，霍华德一家添了几分生机，新生儿的降生总会让人感到充满希望，父亲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开始展露笑颜。舒尔茨也觉得不再孤独，然而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同时，也有了更大的烦恼——家庭开销更大了。好在，随着舒尔茨渐渐长大，他已经可以帮忙看管年幼的弟弟，而弟弟就像是舒尔茨的影子，无论舒尔茨走到哪儿，他都蹒跚着紧随其后。舒尔茨因此也把自己看作是弟弟的守护神，尽心尽力地照顾他。这样一来，母亲伊莱恩也有余力外出打些零工赚点家用，尽管如此，生活依然拮据，最初的喜悦过后，一家人又陷入困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舒尔茨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算得上是个好孩子，他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得多。他懂得体恤母亲，也能够理解父亲，还尽全力为父母分担生存的压力，虽然男孩子有时候也会淘气，但总的来说，舒尔茨是个非常正直的小男子汉。12岁这年，他却做了一件“错事”，一件让舒尔茨终身难忘的“错事”。

1964年的圣诞节近在眼前，圣诞节的欢乐气氛已经开始笼罩着纽约市。整个纽约都沉浸在节日的欢愉里，就算是布鲁克林区，也被欢乐的气氛感染，家家灯火璀璨，街道上都是欢笑声和乐曲声。仿佛只有生活在湾景公房里的霍华德一家没有半点儿节日迹象，他们依旧为钱发愁，没有钱去做圣诞装饰，没有钱去添置节日新衣，也没有钱去享受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舒尔茨的父母依然在为向谁借钱而愁眉不展。

舒尔茨望向窗外，圣诞节该是什么样子的呢？传说中的圣诞老人在平安夜会在他的床头塞满礼物吗？许下的心愿会帮他实现吗？他没有奢望自己的圣诞礼物，倒是想为生活艰辛的父母送去节日礼物，可是他没有一分钱的积蓄，看来这又是一个没有礼物的圣诞节。弟弟妹妹在一边吵吵闹闹，玩得正开心，他们没有节日的概念，只知道街上热闹极了，他们也没有贫穷的概念，无忧无虑。

父亲弗雷德又开始喝酒，仿佛酒才是他庆祝节日的唯一方式，但酒水带来的不是节日应有的欢愉，而是生活的苦涩和沮丧。几杯酒下肚以后，父亲弗雷德就有些醉醺醺了。家徒四壁，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他被一旁玩耍的小孩吵得烦透了，便把一股怒气发泄到了他三个年幼的孩子身上。砰的一声，父亲把酒瓶摔向地面，三个正在一边玩耍的孩子顿时吓呆了，妹妹罗妮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父亲暴跳如雷地大骂道：“你们这群小吸血鬼，就是你们榨干了我的血，都是你们把我的生活搅和了！别哭啦，滚！都给我滚，滚！看见你们我就心烦！……”面对父亲不休的谩骂，母亲强忍着眼中的泪花，作为母亲，她是多么爱自己的孩子，而面对自己的丈夫，她又是多么无助。无奈之下，她只好让大一点的舒尔茨带着弟弟妹妹到街上去玩。

孩子们立即逃到街上，对他们来说，能够逃离父亲的打骂，到街上去感受一下别人的圣诞氛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夜晚了，舒尔茨带着弟弟妹妹徘徊在布鲁克林卡西纳的街道上。霍华德一家所在的社区住的都是普通的劳工阶级，这里大多是廉租公房，也被贴上了贫穷落后的标签。虽然布鲁克林的圣诞氛围略显朴素，但满街漂亮的圣诞树，让整条街充满了生机，有的挂着彩灯，有的覆着浅浅的白雪，有的挂着铃铛。舒尔茨和两个弟妹看得目不暇接，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们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打骂，也忘记了生活带来的苦楚。他们在街上玩着闹着，享受圣诞带来的快乐。咕噜咕噜，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的肚子开始发出饥饿的信号，沿街的厨房里飘来了南瓜派的香味儿，他们放慢了脚步，仔细闻着，仿佛是在饱餐一顿。走着走着，舒尔茨突然被一家便利店摆在店门口的促销柜台所吸引。柜台上的商品真是琳琅满目，每一个他都想要拥有，巧克力棒、牛奶糖、薯片……还有一罐包装精美的咖啡。

舒尔茨想起父亲清醒的时候。每当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窗沿上，父亲就会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泡上一杯咖啡，虽然咖啡都是些便宜货，但是升腾起来的咖啡浓香还是布满了整个房间，父亲总会小口小口地啜饮，好像那是一杯顶级蓝山一样，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那一刻的父亲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安宁，仿佛只有那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生活的意义。

舒尔茨常常想，这一刻要是能够定格该多好啊。想到这里，舒尔茨不禁想到，要是能把这罐咖啡作为圣诞礼物送给父亲，他该是多么的开心啊！舒尔茨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激动不已。这罐咖啡看起来是那么精美，舒尔茨仿佛已经透过铁罐闻到了它的味道。可是弟弟妹妹咿咿呀呀的声音很快把舒尔茨拉回现实。

怎么办？他根本买不起这罐正在促销的咖啡！这让舒尔茨有些懊恼，可是几乎是一瞬间，一个念头在舒尔茨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家便利店门前灯光闪烁，老板正在店里面忙着招呼客人，街道上虽然偶尔有行人走过，但也没有在柜台前停留的意思，更没有人理会这三个孩子。舒尔茨在柜台前徘徊了一会儿，还时不时地望向店内的伙计，趁没人注意，颤颤巍巍地伸出他稚嫩的手，伸向那罐梦寐以求的咖啡。说时迟那时快，舒尔茨拿起那罐咖啡，把它放入自己的棉衣内怀里，没有多想，他只是想在圣诞节的前夕把这罐咖啡送给自己的父亲，他只是想自己能做父亲的圣诞老人，把礼物和快乐带给他。尽管舒尔茨已经尽量小心翼翼，便利店的老板还是发现了徘徊在店门口的三个小孩子。像电影中的镜头一样，那个体形强壮的男人从店里面走出来，一边大叫着抓小偷，一边朝舒尔茨冲了过来。

“快！快跑！”舒尔茨向弟弟妹妹吼道，怀揣着咖啡罐，也怀揣着一份惴惴不安，带着弟弟妹妹飞也似的逃跑了。三个小孩子在大街上一路狂奔，引来周围行人的侧目。舒尔茨拼命地朝家里跑去，那一刻舒尔茨的想法很单纯，他不想听到父亲永远在饭桌上抱怨咖啡太难喝，他希望能将这罐咖啡当作圣诞礼物送给父亲。

上气不接下气的，他们终于跑回了家，舒尔茨以为自己真的侥幸地逃过了这一关。一进家门，舒尔茨就看见母亲一如既往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忙忙碌碌操持家务，而父亲则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看来刚才的那片乌云已经散开。

舒尔茨也尽量平静，不被父母亲发现端倪。舒尔茨蹑手蹑脚地走到父亲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咖啡递到了父亲面前。父亲扭过头，看着包装精美的咖啡罐，疑惑地看了舒尔茨一眼，然后问他这是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我在路口捡的，想送您当作圣诞礼物。”舒尔茨撒着谎，心怦怦直跳，然而那个整日醉醺醺的父亲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看着咖啡罐，仿佛醇香的咖啡味道已经从铁罐的缝隙散了出来。他轻轻摸了下舒尔茨的脑袋，说：“谢谢你，儿子！”

父亲脸上挂着微笑接过咖啡，仔细地端详着。那一刻舒尔茨恍惚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父亲的眼睛里闪烁。舒尔茨也感受到了幸福，他想，虽然没有火鸡，没有圣诞树，但这罐咖啡可以让全家过个愉快的圣诞节了。

然而，幸福的瞬间却如此短暂。当平安夜一家人正喝着舒尔茨“捡”来的咖啡，喜笑颜开地赞叹着这从没品尝过的浓香时，门外急促的敲门声让舒尔茨禁不住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令舒尔茨不敢去开门，蜷缩在墙角等待着。

母亲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原来便利店的老板虽然没有追出来，但是他认出了舒尔茨，一路打听找到了这个小窃贼的家。舒尔茨意识到他干的事曝光了，迎接他的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他站在墙角不禁颤抖起来。便利店老板一进门就开始大骂，指责霍华德夫妇没有教育好孩子，养育了一个小贼，最后他索要那罐昂贵的咖啡的钱。这个偷来的圣诞礼物，给这个家庭又一次蒙上阴影。

舒尔茨的父母为了不把事情搞大，不得不买下这罐咖啡。为了躲过父亲的打骂，舒尔茨趁着便利店老板还在家里吵吵嚷嚷，便偷偷逃跑了。

平安夜，舒尔茨不敢回家，在街上流浪着，街上到处洋溢着圣诞节的气氛，四处飘散的烤火鸡的香气让他饥肠辘辘，十二月的冷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又冷又饿的他边走边哭，最后累得倒在地下通道里睡着了。

舒尔茨逃出家门以后，母亲担心得不得了，随手裹了件棉衣就跑出来找他，最后终于找到了他，并把他带回了家。回到家父亲的怒气还没有消，见到舒尔茨就是一顿辱骂，这个无能的父亲完全没有理会舒尔茨去了哪里，有没有吃东西，是否遇到了坏人，身体是否无恙，也没有想到舒尔茨之所以偷这罐咖啡完全是为了送他一份礼物，他只是暴怒于舒尔茨的偷窃行为让他丢脸，以及这罐咖啡带来的经济负担，他暴揍了这个为他偷来圣诞礼物的儿子。

至此以后，父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舒尔茨对父亲的惧怕也夹杂着些许怨恨。

这个刻骨铭心的平安夜留给舒尔茨的不是咖啡的浓香，而是痛苦的滋味。这一天，在他幼小的心里就有了这样的信念：一定要努力奋斗，有一天靠自己的实力买得起世界上最香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