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函数的新理论

凯恩斯在《通论》中提出了许多新概念、新原理，其中，消费是收入的函数这一原理，容易使人接受。他注意到消费行为也受到许多变数的影响，如个人爱好、收入分配模式、利息率、价格变动以及其他制度所决定的因素等，假设它们的趋势在较长时期保持不变，由此使他树立了一个简单的命题：设其余情况不变，真正的消费是真正收入的相当稳定的函数。但是，随着每一次收入的增加，消费的增加在比例上越来越小。

这个命题从现象上看是普通常识性的，因此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可以从日常生活中进行检验。在鉴定这个命题过程中，人们发生了许多争论。比如就“真正收入”这个问题来说，杜生贝就提出不同的见解，他认为现行消费既反映现行收入，又反映以前达到最高峰的收入。弗里德曼则认为，消费行为是依赖于“持久的收入”，即一个人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自由支配的财源。这些探讨已超出凯恩斯的“假设其余情况不变”的消费函数的前提。

在利用调查资料检验中，库兹涅茨于1971年收集了从1869—1958年的储蓄和收入的资料，证明在消费和收入之间，每十年、十年地有一个长期稳定的88%的比例关系。它表明消费并没有随收入的增加而在比例上趋于下降。如果情况是这样，消费倾向的稳定性是不受收入变动的影响的。如果消费和收入都以同一比例增长，那么它将成为有效需求的一个可靠的稳定源泉，从而根据凯恩斯的理论，解决经济危机和非自愿失业的难度便会降低。

关于消费函数的不同见解，主要有杜生贝、斯密希斯和弗里德曼等人的观点现在只谈前两人的互相有联系的观点。

杜生贝（J.S.Duesenberry）提出的一个论证前提是：消费者的行为不是孤立的；而且消费行为是不可逆的，因为消费不仅依赖于绝对的现行收入水平，更特别依赖于与过去达到的收入高峰相联系的现行收入水平。他不同意凯恩斯的两个基本假设。那两个假设是：每个人的消费行为是与其他人的消费行为无关的；消费关系是及时可逆的。

杜生贝认为，个人是生活在社会环境中的，当代社会的特征之一是：有一种心理压力施加于个人，使他不断地努力追求更高的生活水平。人们接触社会高档商品，会迫使他提高消费标准，力图仿效较高收入者的消费模式，因为社会地位密切与消费程度相联系。由此说明，消费者的喜爱是互相依存的，不是孤立的。他还指出，集团之间收入上的差异，在决定消费支出的比例关系上，对全局具有重要意义。杜生贝的结论是：

第一，在任何时候，储蓄占收入的比例，高收入集团高于低收入集团；

第二，假如收入增加，而分配的比例依然不变，储蓄对收入的比例也不变。

杜生贝引用库兹涅茨的统计资料证明，虽然从年度资料看，储蓄比率随收入而变化，但总储蓄却长期地是收入的一个不变的比例，其理由就因为消费行为是不可逆的，也不是孤立的。他还指出，个人一经达到较高的收入水平，必将努力维持这种生活水平，即使他的收入水平已经下降。假如有必要，为维持高的消费标准，将以牺牲储蓄而继续下去。所以消费关系是和过去有联系的。他说：“在一定收入水平下的储蓄，当获得很高收入时，如在晚近20年代那样，将比从更高水平下降的同样收入水平的储蓄为高。”收入上升所引起的消费增加和收入等量下降所引起消费减少的幅度是完全不一样的。由此，杜生贝认为，消费函数如用公式表示，必须包括两个量值：绝对的现行收入水平；相对于过去收入的现行收入水平。两个量值表示在消费函数中，杜生贝做出下列式子：

式中，S和Y代表储蓄和收入；角标t表示现年，o表示现年以前达到过的高峰年；a和b为参数。他所求出的等式是：St/Yt=0.166（Yt/Yo）0.066。认为符合1923—1940年的储蓄和收入材料，是和来自可支配的收入的边际储蓄倾向相一致的。

杜生贝认为，从现实可以看到，当投资下降时，收入和消费也下降，但因为过去所达到的最高收入的支配力量的影响，有一种棘轮效应（Ratcheteffect），使人们的消费不会降低到以前不景气时期的水平。

斯密希斯（A.Smithes）也支持这样的观点：消费与收入的长期关系是一个成比例的整体。他的解释不同于杜生贝之处，在于强调消费函数的向上移动趋势。他提出几个理由来说明为什么消费函数长期向上移动——为什么与收入有关的消费的增加基本上不以收入的增长率为转移曾经发生于美国。一个理由是，人口越来越都市化。因为农村人口典型地比都市人口储蓄多而花费少，人口流到城市也许是助长消费函数向上移动的一个因素。新的消费品的不断涌现，以及为了满足消费信贷需要，各种金融机构的建立，也可能是消费函数向上移动的另一个因素。人口结构的年龄变动，增加了不依赖于收入水平的消费支出，也是构成消费函数向上移动的又一个原因。还有退休人员在增加，从而使不事生产的消费者占人口比重增加。所有这些因素说明消费函数的长期趋势是向上的，一反凯恩斯书中所说的边际消费倾向递减的规律。

以上杜生贝和斯密希斯的消费函数的论述，的确已不同于凯恩斯的观点，据说它是对凯恩斯学说的“修正”。显然俩人的共同目的，都力图通过消费函数的长期稳定和向上趋势的论证去否定凯恩斯的消费不足论。而且由于消费比例长期不变和不断增长，势必使凯恩斯的乘数学说所发挥的作用惊人地扩大，危机和失业问题自可迎刃而解。因为剩下需要填补的投资不足的空隙已相对狭小，很容易通过政府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予以解决。这样，凯恩斯书中的悲观气氛就为俩人的乐观气氛所代替。

但不幸的是，资本主义的现实毫不容情地一再证明他们的论据的不可靠性。从理论上看，杜生贝和斯密希斯在消费函数问题上的“修正”，比凯恩斯的著作不是前进而是倒退了一步，因为后者还公开承认资本主义消费和生产之间的矛盾，而前者则企图钝化甚至掩盖这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