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流转的风险

（二）普遍的惜转情绪已成为阻碍流转的关键因素，导致流转期限仍以短期居多，流转短期化倾向更加明显

农户惜转情绪的产生缘于两种因素：

一是担心农地流转的风险过大，土地流转收益面临不确定性风险。土地流转收益由直接收益（租金＋红利）和间接收益（非农收益）两部分组成。前者受制于承租人的经营能力、市场变化以及资信记录。由于农业是一个相对弱质产业，农业生产及经营将受到双重风险约束。一方面是农业经营风险（包括产品市场风险、经营成本风险）以及产业链不完整风险（即大多数农产品鲜销），进而影响企业利润。另一方面，由于农业生产具有自然生产过程和农业资源约束特点，以及农业自身所具有的自然风险，如旱灾、水灾、风灾、极端气候等影响，一旦出现上述两类风险的叠加，不仅租赁企业的利润难以保证，甚至可能血本无归而难以履行合同约定，依靠土地租金维持生计的农户将面临生存危机。极端情况下，土地租赁业主可能无法履行合同而单方终止合同并可能瞬间蒸发掉，届时流转农户根本无法收取合同约定租金。同时，转出土地的农民不再对土地上生产出来的农产品拥有支配权，从而也就不能直接消费自己生产的农产品，造成农民与其他消费者一样需要购买农产品，从而受到市场价格波动的影响。即如果农产品价格上涨，从而造成其福利损失，有可能提高农民转出土地的经济风险。间接收益风险主要是流转农户的非农经营风险和土地保障风险，这类风险受制于流转户的经营能力和市场环境影响，具有较大不确定性，尤其是一部分纯农户和以农为主的兼业户，自身非农经营能力较弱，完全依靠出卖劳动力为生，在缺少社会保障的情况下，一旦失去土地，如果其不能正常就业，其生存风险将很难化解。以农为主或者纯农户也参与了土地流转，这就必然带来纯农户或以农为主家庭农业劳动力的再就业问题。从我们实地调查情况来看，这部分劳动力具有年龄大、就业技能单一、以女性为主以及家庭经济条件较差等特点，在劳动力市场上不具备竞争能力。一旦土地流转之后，短期内解决就业的难度很大，部分边缘劳动力群体失地失业现象比较严重。业主用工需求和劳动者的就业需求存在一定差距，当这种差距不能协商解决时，就会使土地流转劳动力的就业无门，长期的就业不足将加剧土地流转户的收入困境和生计转型困境。

根据我们对全省22个县的868户农户的调查（见表7），在没有流出土地的农户中，62.35％的农户是因为自己完全有能力耕种农地；23.53％的农户因为除了务农，没有其他活可做；如果转出土地能获得较高的租金收入，则会激励农民转出土地，然而，现实中农地使用权流转的租金很低，比照效益农业的收益，相当一部分地区的租金还难以满足流出农户的心理价位；2.75％的农户因为流出的收入比自己耕种的收入低；1.97％的农户担心流出后，自己想种时难；1.57％的农户因为担心土地流出后一旦遇到土地征用，补偿得不到保证。农民强烈的“恋地”心态将对农地制度变迁构成刚性约束。另一方面深层次的理性原因在于：由于中国的社会保障制度不可能在短时期内覆盖农村社区和农民群体，在相当长的时期内，还没有条件将社会保障从土地中剥离出来，土地被迫承担着社会保障和失业保险功能。加上农户对农地流转认知偏差，使得这类农户，特别是对于文化技术水平较低的缺乏农外就业机会的农民来说，农地流转风险太大。虽然随着经济的发展与农民收入渠道的多元化，土地的保障功能已经弱化，但功能的弱化并不意味着功能的消失。新的既然有风险，还不如传统的保险，正如马克斯·韦伯所言传统农民追求的不是利益最大，而只求代价最小化，不愿多种地又不能不种地是农民基于现实条件的理性选择。

二是对农地的升值预期。土地流转行为受政策影响较大。由于国家对农业发展的重视，支农惠农政策的不断出台，尤其是取消农业税，出台种粮补贴政策，使土地保有成本几乎为零。这些信息对农户来说其象征意义大于其实际增收意义，使农户从直观上感觉到农地有升值的潜力，农地升值预期导致了农民的惜转心理，所以这些农户大都在等待，以期获得更大的收益。特别是近几年国家对农民种地的各项补贴达30元/亩以上，直接补给承包土地的农户，而不是耕种土地的农户或业主。由于补贴与种植相应作物的田亩数直接挂钩，部分已流转的兼业户想方设法收回土地，原先愿意流转的农户现在不到市场上流转了，而把承包地转给年迈的父母或亲朋，只种一季单季稻，谋求口粮的基本自给，把补贴内部化了。但他们一般都是粗放经营，使农地利用效率下降，一方面间接助长了撂荒之风，另一方面挫伤了土地实际耕种者的积极性。农户可能为了享受这些强农惠农优惠政策而不流转土地。即使流转可以发生，这些惠农政策还有可能提高土地流转的出让金。在被访的农户中，有7.56％的农户表示税费改革使自己不愿意流出土地而更倾向于自己种地，36.07％的农户表示要考虑税费改革的具体情况再决定是否流出土地。

农户惜转情绪产生的直接结果是流转期限仍以短期居多，流转短期化倾向更加明显。

表7　农户没有流出和没有流入土地的主要原因

据慈溪市的调查，该市土地承包流转合同到期后不愿再参与流转的农户占被调查人员的40.5％。希望流转期限在5年或5年以下的农户占同意流转土地农户的85％。德清县的有关统计也表明，合同期限在5年以下的流转面积已经占流转土地的73％。丽水全市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期限在1年以下的面积4.54万亩，占28.83％；1～5年的面积9.48万亩，占60.19％；5～10年的面积1.11万亩，占7.05％；10～20年的0.33万亩，占2.1％；20年以上的0.29万亩，占1.85％。土地流转期限主要集中在5年以下，占89.02％。照此情况，转包合同到期后，很可能出现部分农户收回土地自己经营、导致原有流转土地连片耕作格局的彻底打破，从而影响业已形成的规模经营局面。在新近流转中，集中连片也是难上加难。在我们抽样调查的农户中，有56.55％的流出户希望将自己的土地流出1～5年。只有18.34％流出户愿意流出5～10年。过短的流转期限，使农业经营大户不敢在土地、农业设施上加大投入，做一年算一年，缺乏长远发展的考虑，直接影响农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