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为国食系民生

粮为国食系民生
——大有清真油盐粮店

大有油盐粮店，在北京朝阳门外大街，开业于民国六年(1917年)。原经理为耿少庭，起初耿少庭以组织“大有酱园股份有限公司”为号召，拉拢大股东马龙标(回民，山东青州人，时任京师军警督察处处长)投股，另有当时的国会议员、回族知名人士唐柯三、董雪桥等，共集股大洋1万元，经营油、盐、粮、酱菜、杂货等，雇用伙友、徒工等20余人。商品大部由其他批发单位购进来在门市上销售。由于资金雄厚，组织庞大，门面阔气，派头十足(经理出入坐包月车)，又有军警督察处处长和国会议员等政界人物的牌子，致使上至官方，下至平民，对这个字号都不敢小瞧。

经理耿少庭只顾拉拢交往，讲阔气，闹排场，花天酒地，打牌应酬，柜上的事交副理们管，自己毫不过问，而用钱则随便在柜上支取。此外，常年有外人闲住，吃吃喝喝，浪费现象也很严重。经营了10几年，年年亏损，柜上渐渐空虚。至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耿少庭病故时，柜上存货大量减少，买卖亏损，业务难以维持，企业濒于倒闭的境地。

1935年秋，经各股东共同清理产业。提出由常子久(回民)继任经理。大有油盐店在耿少亭当掌柜时，经营的香油、花生油从各大油坊购进，盐由盐店供应，酱菜由酱园子送货。本大利微，店中职工人又多，所以，年年亏损，到常子久掌柜接手时，大有油盐店原1万元现大洋资本已亏损了4500元。余下的5500元无法经营，又招股2500元，共8000元资金，这样才继续经营下去。

常子久，字松海，原是地毯业学徒出身。虽然他经营油盐粮店也是外行，但他为人聪明，很有心计，善于经营。他总结了大有油盐店亏本的经验教训，他认为要振兴大有油盐店必须另走一条新路。他调查研究北京各大油盐店发财致富的经营办法，并深入了解了朝阳门外一带居民状况。之后，他对大有进行了一番改革：

1.设立前后柜，前柜售卖，后柜生产，主要商品自产自销。常子久通过对北京一些酱园、油盐店的调查，发现凡是前柜后柜，自产自销的买卖都很兴隆；不设后柜，进别家货的店铺，生意都一般，甚至亏本。大有油盐店就亏损在没有后柜上。

于是他依靠本店精通业务的内行人。委派段福久(大有的多年徒工)为第一副理，负责粮柜；提拔本柜老徒工张鸣岐为第二副理，负责油柜；委派老徒工耿鹏冲负责总账，掌管财务；指派老徒工邓宝亮负责跑外，担任内外业务，买进卖出，掌握行情。以上4位在经理常子久的信任和重用的感召下，齐心协力互相配合，全柜上下，克勤克俭，生意开始兴隆。

2.将店铺的营业好坏与职工的利益结合在一起，以调动店铺徒弟、伙计的积极性。常子久认为这是将买卖做好的关键。大有油盐店的骨干，管粮柜的二掌柜，管油柜的三掌柜和账房先生、酱菜把式、跑外(推销员)的等人都是年终算账时按股分红，买卖多赚多分，少赚少分，不赚不分。对一般伙计除每月发给比其他同业店铺较多月薪外，年终“说官话”时，根据一年生意好坏和其出力大小，再送给“馈赠”。对待店铺中的学徒也是如此，每月发给他们一些零花钱，年终也给“馈赠”。他们认为，干好了能吃股，能分红，能升级发财，基于这种希望，每人虽有当年的应支额，但是没有必要的花项时，谁也不轻易在柜上支钱。甚至将年终分红馈送、薪金等全都存在柜上。这样，资金越积越多，买卖越做越活。

在伙食上，常子久为了让伙友们好好干，想方设法让大家吃饱吃好。平常是大米、白面、小米面三种搭配着吃，并有菜有汤。每逢初一、十五吃馅，端午节、中秋节改善生活。为了使春节、灯节的肉食丰富，每年秋后，则以低价买进瘦牛两三头，在冬季养肥，进腊月后陆续宰掉，以改善伙食。腊月下半月，单请厨师做菜，杀鸡宰羊，炒菜添火锅，让伙友们在年节前生意特别忙时，高高兴兴努力干，辛辛苦苦无怨言。

通过常子久的一套管理办法，全柜上下50多人拧成一股绳，买卖日渐兴隆。年终结算盈余颇多，财股、人股都能分到红利。对伙友们的年终馈送，常子久也不吝啬，馈送的数额在本市同行业中是比较高的，对个别的出力人员，还要暗中多赠，致使伙友们感到吃得好，馈送高，认为大有油盐粮店这个“饭碗”很有奔头，为保住这个“饭碗”，来年还要加劲干。

大有在每年正月初六以前说一次“官话”，由常子久主持。“官话”过后，被辞退者极少，受鼓励者占多数，众人皆大欢喜。

3.所卖之商品都要保障品质，足斤足两。自常子久接手管理大有，即在大有门面上挂出了“清真”的牌子，以招徕回民顾客。因朝阳门外一带是回民聚居的地方，东郊长营、京东大厂一带回民众多，常子久本人也是回民，他大力宣传大有酱园的酱菜、黄酱及一切饮用食料如何清洁卫生，加工如何细致，从而吸引了回汉两个民族的大量顾客。每逢过年过节，酱菜柜前都有很多人排队购买。

大有油盐店经营的商品有香油、花生油、醋、芝麻酱、黄酱、大盐、酱油、酱菜、米面、花椒、大料等几十种。其中的主要商品香油、花生油、芝麻酱、黄酱、酱菜是店中自制生产，白面、玉米面和小米面是店中加工磨制的。大有油盐店从外边采办进来的商品都挑选优质货，次货不要。自己店中生产加工的商品都是选料精，做工讲究。大有油盐店自磨的香油不仅香味浓、持久，而且颜色正，清澈透明。因为他家都选颗粒饱满的芝麻为原材料，制油师傅炒的芝麻既不老又不嫩，所以磨出的香油香醇好吃。

为创出大有酱菜的声誉，大有苦心经营，固定货源，精选原料。如选用头等黄豆自制黄酱，精心细做，保持大有黄酱香甜的特味。生产的小酱萝卜，必须用朝阳门王家园六十亩好园田生产的小萝卜，腌制出来的小酱萝卜脆嫩适口。腌酱黄瓜必须用安定门外五路居生产的鲜黄瓜。大酱萝卜，必须选用京西蓝靛厂大有庄范家西瓜地的大萝卜，腌出来个头大，透亮好吃。腌红萝卜选用广安门外产的红萝卜，个大色红，腌出来漂亮新鲜。另有自制大有特味醋，制作蓑衣萝卜以及糖醋什锦萝卜、糖醋蒜苗、糖醋萝卜等。还有特殊风味的秦椒饼，用椒糊晒干了轧成面，加香料面用酱油调和制饼。大有油盐店自产的黄酱和酱菜在旧日北京的东郊是很有名的，朝阳门一带的居民大多数爱吃大有油盐店的黄酱和酱菜。往东的慈云寺、八里庄、双桥、管庄等一带农民每次进北京办事或到东岳庙烧香，一般都在大有油盐店买些黄酱和酱菜带回去吃。大有油盐店的酱菜品种很多，其中小酱萝卜、酱黄瓜、大酱萝卜、糖醋什锦萝卜、糖醋蒜苗等最畅销。

大有油盐店的米面杂粮装在大笸箩里摆放在店铺的矮台上，有大米、白面、高粱、红小豆、绿豆、大芸豆、海豆、玉米、小米、黑豆、芝麻等。每年秋收时，大有油盐店的粮柜都派出采购员到农村收购新粮。为保住玉米面高质量的信誉，大有派人到京东马驹桥、京北小汤山去采购新玉米，去皮自磨，精细加工，并掺有一定比例的黄豆面，以保证质量。小米面采用糜子、黄豆、白玉米为原料，三者按一定比例掺对，去皮取精，加工细磨，保持小米面的特殊风味，最受顾客的欢迎，大有油盐店的小米面蒸窝头，既香甜又蓬松。所以，小米面供不应求，经常脱销。大有还由包头一带定购好荞麦，来京自磨荞麦面；选购上好芝麻，自磨香油，不掺假保持味香、色正。由于货物质量好，虽售价稍高一些，但群众愿买。大有油盐店的大掌柜经常派出人到同行业店铺买回香油、花生油、各种酱菜和米面杂粮等，与自家店铺中同类商品进行比较。以便使自家的所售商品比别家的好，价钱比别家的低廉。大有油盐店特别注意店铺中所用各种秤的准确性，并教育店中伙计和学徒不许给顾客少分量。大有油盐粮店不仅赢得了朝阳门一带大部分住户的信任，甚至东郊百里内外的农村有红白事时，也开单子派大车来到大有选购食物用品，他们认为大有这个字号叫人信得过。

4.和气待客，这是大有油盐店的店规。大有油盐店掌柜要求每个店前门市接待顾客的伙计、学徒必须衣装齐全，笑脸相迎，接交物品轻拿轻放。只许顾客不礼貌，不许伙计、学徒顶撞顾客。和气生财，就能多做买卖。

常子久还经常给全柜人们讲“学吃亏，要忍耐，才能做好买卖”，与他常说的“但愿一生学吃亏”相配合。他要求店员在柜上售货时要能和气生财，宁少说一句，也不能让顾客不满。在他发现店员对待顾客态度不好时，他当面只劝说一两句，给店员留面子，晚上暗中把店员叫到柜房里，不厌其烦地劝说，直至说服对方认错为止。因此，全柜人谁也不敢在柜台上顶撞顾客，售货员对顾客总是和颜悦色，礼貌相待。

5.常子久利用民族关系扩大影响和声誉，并且定期施舍。因为大掌柜常子久和大多数伙计、学徒是回族，常子久于每年农历正月初二，将附近及京东八县的清真寺的阿訇、乡老请来共同诵“回民平安经”。午间大家共进由大有准备的牛羊肉午餐。对有经济困难的阿訇、乡老还送钱资助，以起到宣传大有名誉好的作用。常子久在门市上也定期施舍玉米面，每年不下5000斤，冬季施舍煤票，每年不下2万斤。在他遇到柜台前有买不起玉米面的贫民时，即慷慨免费让其拿走。平常还在柜前预备几项大路药及小儿专用药，在门市上向外施舍。大有这样做，虽然花了一些钱，但等于做了广告和宣传，使买卖更加兴隆，利润更多。由于大有声誉高，加之银钱流动快，银行、银号都争着与之交往，主要银钱交往户有大中银行、鼎丰银号。由于大有字号硬，在银行、银号还能透支，这样就给大有增添了后备力量，即使遇到大宗货物也能吃进。

由于经营方式得当，改组后的大有门市上营业额日渐增加，进销两旺。后厂的加工设备逐年增添，由原先的四个大骡子拉磨，发展到用柴油机拉磨，后又改用电磨。还增加了大米机、钢板磨、电碾子，又安上了电力油磨，并盖了新厂房。1937年卢沟桥事变发生后，朝阳一带不安全，大有又在西城缸瓦市大街开辟了分号——大有清真粮油西栈。以后买卖越做越多，进销存的数额越来越大。自1935年改组以来的大有，在五六年的时间里，菜缸由原来200多口发展到700多口，职工人数增加了一倍，达到40余入，柜上存粮数目已达10万斤以上。

大有不但在经营上有过人之处，就是在市场的分析与投资上也有自己的生意经。1935年常子久接任经理后，正赶上西北军的宋哲元进驻北平，汉奸殷汝耕成立冀东伪政府。至1937年卢沟桥事变前后的二三年间，华北政治形势极不稳定，引起物价上涨。一般的说，国家动乱之日，也是商人发财的大好时机。大有油盐粮店经营日常生活必需品，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有每天早起派专人到粮食市场听取行情，看市场动态，凭着多年积累的一套交易经验——“一涨买，二涨买，三涨不买；一落不买，二落不买，三落必买”灵活运用，决定取舍，低价买进，高价售出，库中存粮经常保持一定数目，日积月累，从中大获盈利。在1945年日本投降前夕，由于物资严重缺乏，物价很高，大有粮店听到日寇将要投降的消息，估计物价将要大落，于是抓住了这个时机，大量倾售存粮。不久，日本投降了，果然物价大大落了下来。过了些日子，大有又听到传闻，国内战争将再度爆发。大有又在物价低点时，趁机抓进粮食。过不多久，物价又涨了上去。这一出一进，使大有盈利颇丰。日本投降后，由于国民党滥发钞票，造成货币贬值，物价上涨，这对存有大批粮食的大有油盐粮店又是一次发财致富的大好机会。1946年，北平市成立了粮食业同业公会，常子久担任北平市粮食业同业公会会长。当时朝阳门外成立了粮业现粮市场，地址在大有油盐粮店的西隔壁，这给大有买卖粮食增添了方便。东郊一带来的粮食，一般来说是愿意卖给大有的，因为大有字号硬，靠得住。如上市的芝麻，等到晚市，价格稍低时，就归大有收购了，以致大有长期存有二三十石芝麻，给后柜加工磨香油创造了一定的条件。

1948年北平被解放军包围，农村粮食进不了城，城内粮食缺乏，粮价一日三涨，在朝外门外的大有处于兵荒马乱之中，门市上不敢开门售货。为维持业务，大有偷偷把存货运进城内，在大有西栈门市零售。这个阶段大有没有受到损失。

1949年后，大有油盐粮店继续开业。1950年北京市成立了北京市工商业联合会，常子久被推选为常务委员，担任组织委员会主任，并任北京市粮食业同业公会主任委员。1954年5月1日，大有油盐粮店正式宣布为公私合营企业。常子久被安排为北京市食品杂货公司副经理，大有的其他私方也都在公私合营大有油盐粮店内作了适当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