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家族企业的道德风险

三、我国家族企业的道德风险

虽然家族企业的道德风险普遍存在,但人们认为由于以血缘、亲缘和姻缘关系取代了委托—代理关系,家族企业可以避免采用委托—代理关系带来的道德风险与违约风险,能够节省代理成本,因而有关家族企业道德风险的论述只能散见于论述民营企业道德风险的文章里面,或在有关家族企业的文章里作为一个很小的部分而简要叙述。在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搜索的论述民营企业的8952篇文章中,专门论述民营企业道德风险的文章仅3篇,在1631篇论述家族企业的文章中,专门论述家族企业道德风险的文章没有找到。本文想汲取各家所长,对家族企业的道德风险进行专门的探索。

(一)家族企业道德风险的种类

1.一般性道德风险

家族企业实际上是采用家族式管理的民营企业,所有民营企业的道德风险构成了家族企业的一般性道德风险。根据民营企业逃避或违反的各种制度或规范的种类,将目前我国民营企业的道德风险分为政策性道德风险、市场性道德风险、公益性道德风险和自我性道德风险四大类(王林昌、宣海林)。

(1)政策性道德风险:①权钱交易;②逃税漏税现象盛行;③生产国家政策禁止生产的产品或从事国家禁止的生产经营;④对工人的过度压迫与剥削,不执行劳动法的现象极为普遍。

(2)市场性道德风险:①强买强卖;②大打“关系营销”;③通过行政隶属关系,进行不公平交易;④利用虚假广告夸大自己产品的效用或功能,或是诋毁竞争对手的声誉,进行不正当竞争等。

(3)公益性道德风险:①乱采滥伐,过度利用自然资源;②生产大量排放废物,制造环境污染,各种质量不过关,技术指标不合格,对人身体健康有害的产品等。

(4)自我性道德风险:①生活腐化,挥霍浪费;②小富即安,不思进取,短期行为盛行;③宗教迷信盛行;④政治情结较重。

2.特殊性道德风险

由于家族企业的家族式管理,使家族企业又不同于普遍意义上的民营企业,故家族企业有与家族式管理相对应的特殊的道德风险。本文对家族企业特殊性道德风险的分类是根据家族企业成员种类来分的。

(1)经营者道德风险。

第一,独裁倾向严重。

家族企业在创业初期,经营者以其主导和韧性、权威和专制,使公司得以起步发展和壮大。这样在满足了企业经营所需要的决策统一性和行为一致性的同时,也提高了管理效率,降低了管理成本,但也必然会导致家长制作风:要求员工对自己绝对忠诚,不喜欢听不同意见,喜欢训斥员工等。

第二,控制欲望过强。

家族企业的经营者为了更好地掌握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在他们身上能够体现出一种强烈的控制欲望:不愿使自己的意愿受到侵犯,不喜欢外在的控制。许多事情“一竿子”管到底,处理事情事无巨细、举重若轻,不能容忍别人代表自己,对许可权和越权概念相当淡漠,随意介入企业具体管理的事情时有发生。

第三,过分期待喝彩。

大多家族企业经营者建造一些并无多大使用价值的建筑物,以标新立异,使自己与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来表明自己的成就。在公司成长阶段,这种行为可能会危及公司的财务状况,影响事业的发展。部分经营者如果没有得到预期的喝彩,很可能愤怒,极端情况是勃然大怒,辞退持批评意见的员工,制造恐惧气氛。

第四,任人唯亲,盲目排外。

基于家族关系建立起来的内部信任,会自然而然地对没有亲缘关系的员工产生不信任感。据中国私营企业研究课题组的抽样调查表明:已婚企业主的配偶50.5%在本企业做管理,9.8%负责采购;成年子女20.3%在本企业做管理工作,13.8%负责购销;在所有管理人员中26.7%由投资者担任,16.8%由投资者的亲属担任,5%是他的邻居和同乡。家族企业这种任人唯亲的结果,便是企业的运行方式明显反映出其家族本身的结构。丈夫领导监督妻子、父母领导监督儿女或同胞领导监督同胞。家族制度与商业制度在公司中同时发挥作用。

第五,采用经验管理,决策不科学。

由于家族企业经营者的“传奇色彩”,追随者视他们为“经商天才”,极富个人魅力,从而形成对企业家个人的依赖性过强。家族企业的经营者由于过去的成功经历而过分陶醉于原来的经验,面对变化的环境不能采取灵活的措施,一旦创业者出现失误,必将导致企业发展的重大损失,其可持续发展将出现重大考验。

(2)家族成员之间的道德风险。

第一,家族成员相互之间嫉妒、猜忌、怨恨等时有发生。

家族制度与商业制度虽然在公司中同时发挥作用,然而这两种制度并不总是互补相容,反而很容易排斥,致使两者关系微妙,因为对企业有利的,并不一定对家族内部的某些成员有利。同胞之间很容易在家族企业中发生冲突,因父母偏爱问题,利润分割、决策分歧及日常生活中的管理问题而引起家族成员之间嫉妒、猜忌、怨恨的现象时有发生。家族冲突又很容易向商业经营中渗透,渗透的结果便是形成比国有企业更难以纠缠的人际关系。当家族矛盾和其他矛盾纠缠在一块儿时,往往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第二,跨越职权,令出多头。

家族成员大都比其他员工更能形成主人翁意识,更易形成这个企业也有自己一份的认识,但这也容易导致家族成员打小报告,跨岗位管理,影响经营者的管理权威,政令多出而造成管理难题。更有甚者,有些家族成员具有根深蒂固的业主观念和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企业是我们的”,我们给你钱,你就必须替我们办事。不管是否在其职权范围内,动辄就对非家族成员提出批评和斥责。很可能非家族成员在自己职权系统范围内受到部门经理或企业最高经营者的表扬而对企业建立起来的认同感,因其他职权系统家族成员的批评和斥责,便使其认同感一扫而光,丧失对企业的信心,离开公司。

第三,家族成员私心作怪,损公肥私。

实际上,许多家族企业的老板都有一个心理误区,那就是认为大家一家人不论对内对外,更能拧成一股绳,有难同当,有“富”同享。真有这回事吗?对外也许还行,对内则难讲了。因为维护与敛聚自己个人及其小家庭利益的私心是人的理性。而且,正因为是人,所以圈内的攀比性就更有可能为这种事情的发生提供了更多的沃土。损公肥私的情况在非家族企业也较为普遍地存在。

第四,财产和继承人的非道德争夺。

首先,家族内部产权不清晰而引发的财产非道德争夺。现代产权理论指出,任何经济权利都应当有明确的法律归属,否则很难保证权利的正确使用,有可能造成经济资源浪费现象,甚至还可能引起经济纠纷。我国众多传统家族企业只明确是属于某个家族,而对每个家族成员具体应当享受的财产权益则没有明确规定,存在家族内部产权不清楚的问题。这种产权模糊的状况必然产生相互争权夺利的弊端,并导致分配问题上的争议。在企业创业和初始成长期,这种弊端可因外部的竞争压力而隐藏起来。但当企业走上健康发展道路后,它就会逐渐暴露出来,最终影响企业的稳定和长期发展。

其次,继承人的非道德争夺。在有众多家族子嗣的家族企业,选接班人更是一种艰难的工作。一方面是子女未必适合经营企业,要选一个自己称心如意而又有经营才干的子女并非易事;另一方面是多个子女难免为争夺接班人位置而互相倾轧,如果每个人都觊觎权力,由此必然演绎出尔虞我诈的悲剧。大多数家族企业在处理传承过程中,都会有许多的不愉快,甚至走上法庭的也不乏其例。

(3)紧密层非家属员工的道德风险。

紧密层非家属员工就是所谓的“职业经理人”。家族企业管理层虽然主要由家族成员构成,但不可避免还是会有一些外聘的经理人,他们有的是企业核心技术的拥有者,有的是企业的高级管理人才,对他们而言,去任何一个企业其实都一样,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赢得信任,因此他们就可能存在道德风险。即使给予他们很高的收入,大多也都认为是在给外人做事。所以现实生活中经常发生这样的事:职业经理人利用职务之便,有意隐瞒或扭曲信息,中饱私囊,将企业控制在自己手中;又或是在位时积极为自己将来创业做准备,一旦时机成熟,就带走客户关系资源,甚至是全体部下,另立门户,或集体叛变到竞争对手企业中去,等等。

(4)“一股独大”,侵吞中小股东利益。

在上市家族企业中,家族作为大股东“一股独大”,控制着企业的所有权和主要经营管理权,并主导企业的经营管理活动。家族外的小股东由于人数众多,人员分散,所持股份少,一般很难介入企业的经营管理活动。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在发展过程中进行的重大决策和重要经营活动,就由掌握企业控制权的家族成员围绕着家族的利益展开,而很少围绕包括小股东在内的所有股东的利益展开。在小股东不能对企业的经营管理活动实施必要监督的情况下,家族控股大股东或其经营者的道德风险,会严重地损害广大小股东的利益,使小股东的权益无法得到保护。

(二)原因分析

我国家族企业道德风险的存在是有深刻的历史和现实原因的。探究这些原因,对于消除家族企业道德风险盛行所带来的种种经济和社会弊端,再创我国家族企业的辉煌,走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有着相当重大的意义。

1.家族企业主综合素质相对低下

我国家族企业由于发展时间较短,与其他群体的企业家相比,家族企业主群体的综合素质相对较低。因为道德是人的自身素质的组成部分,一个人的自身素质直接决定了他的道德水准的高低。家族企业主低层次的素质水平,导致某些家族企业主在企业经营运作中投机活动盛行,不实行科学管理,也难以实现科学管理,因而在私营企业的组建、运作、管理决策等方面产生了许多不道德、不合法的行为与现象,这是其道德风险产生的一个很主要的原因。

2.家族式管理

由于家族企业多是小型、分散的,以劳动密集型、拾遗补缺型为主,决策和管理权高度集中在家族企业主手中,企业主与雇工的关系多是血缘、地缘、人缘关系,这些因素决定了家族企业的管理特征是封建式的家长制管理。正是由于这种传统的家族式管理,决定了家族企业的封闭性和家族企业主思想的封闭性,从而导致了其在企业经营中的诸多道德风险,诸如独断专行、过度剥削员工、控制欲望过强、短期行为、采用经验管理和决策不科学,等等。

3.缺乏良好的企业文化

家族企业由于奉行家族与非家族成员内外有别的价值判断标准而使家族企业文化具有浓重的亲情色彩,这种“亲情”制约生产与经营,有时使企业的制度建设流于形式。家族与非家族成员内外有别的价值判断标准使家族成员产生过多的优越感,造成家族成员排挤非家族成员以及跨越职权而令出多头,在企业中很难形成“以人为本”的企业文化以及建立在这种文化基础上的企业持续发展能力。

4.家族企业融资渠道的单一性

中国的家族企业大多诞生于经济体制转轨时期,多由个人或合伙创业而来,私人控股是家族企业的一个主要特征。由于中国金融市场的各种原因,家族企业很少能在银行获得企业发展急需的资金,使得家族企业只能通过原始积累或者向亲戚朋友借款来获得资金。这种融资特点决定了其在用人时,首先考虑自己的家人、亲戚朋友,考虑与出资人具有较近血缘关系的人,因而导致了家族企业产权单一且带有浓厚的血缘性,形成了家族企业的“一股独大”现象。

5.缺乏信息的支持

家族企业上下左右可能都是亲戚,都需要特别照顾,但在信息不灵的情况下,容易出现照顾不周或不公平,由此导致家族成员相互之间嫉妒、猜忌、怨恨、内部冲突、窝里斗,产生很大的内耗力。同时,家族企业规模的扩大带来了亲戚朋友的增多,各种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使得信息传递的渠道增多、时间延长、信息失真的程度加大,使得相互间通过隐藏信息进行“设租”和“寻租”获得的利益越来越大,由此导致家族成员损公肥私的道德风险时有发生。

(作者:张乐才,宁海县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