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经济损失概述

一、纯经济损失概述

(一)纯经济损失的定义

对于侵权法(主要是过失侵权领域^[2])中的“戈耳迪难结”——纯经济损失(pure economic loss，dommage économique pur，zuivere vermogensschade)，各国国内法尚未形成一个普遍接受的概念——少数国家，如法国、比利时、卢森堡等，从未将它与其他损害形态分离过;^[3]而多数国家都承认这一概念，并只在例外情况下适用施害人对纯经济损失承担赔偿责任的侵权法原则。巴尔(Bar)教授在考察“纯经济损失”的定义时，总结出两个主要流派:其一是指那些不依赖于物的损害或者身体及健康损害而发生的损失;^[4]其二是指非作为权利或受到保护的利益侵害结果存在的损失。^[5]前者重在对纯经济损失的事实描述，突出了该损失的物理性质;而后者则揭示了它的法律内涵，是一种制度性描述，正如巴尔教授所说，“从结果上看，也仅后者才在权利侵害和纯经济损失之间建立了直接的联系”。^[6]侵权行为法，顾名思义，重在权益的保护;但并不是所有的利益都在侵权法的保护范围之内，因此，应对什么样的利益进行保护，是侵权法的重要内容之一。后一概念则包含了一个法律命题——纯经济损失不在赔偿范围内。与“纯经济损失”相对应的一个概念是“后继经济损失”(consequential economic loss or parasitic loss)。只要一经济损失与受害人的人身或财产损害有丝毫联系，即属于后继经济损失，其侵权法上的可赔偿性通常得到肯定。

(二)纯经济损失的类型

对于外延广泛的“纯经济损失”而言，上述概念恐怕过于抽象，因此有必要对其进行类型化的梳理。^[7]借鉴欧洲学者的通行做法，笔者将纯经济损失分为反射性损失、转移性损失、公共服务和设施的关闭、对错误信息或专业服务的信赖四类。^[8]必须强调的是，这一四分法并不能穷尽纯经济损失的所有类型。

1.反射性损失(ricochet loss)

所谓反射性损失，是指被告对他人造成了物理上的(physical)财产或人身损害，继而导致了原告经济利益的减少。这一损失发生在三方关系中，亦有学者称之为“关联经济损失”(relational economic loss)。直接受害人遭受的是物理损害，而原告作为第二受害人仅遭受经济损害。例如，A与B订有拖航合同，后B船由于C的过失沉没，导致A不可能得到履约利益。如是，A的经济损失为C对B过失行为之反射效果。反射性损失还常常因雇佣合同的损抑而起。例如:B为A公司或体育团队的核心雇员，C过失驾驶致B死亡或伤残，令A丧失了收入。司法实践中，此类损失的赔偿常常被索赔数量和规模的不确定性所困扰。

2.转移性损失(transferred loss)

如果C使B财产或人身遭受了物理上损害，而依据A和B之间的合同约定或法律规定，这一损失应由A承担，那么通常情况下由第一受害人承受的损失就转移给了第二受害人，后者遭受的即是转移性损失。这类损失也具有三方性质，但与反射性损失不同的是，第二受害人与第一受害人并没有遭受两个损失，只不过损失的承受者发生了移转。这种转移通常产生于所有权和使用权或风险承担分离的租赁、买卖、保险或其他合同。例如，A期租B船，该船因C的过失而受损，导致修理期间A不能正常使用船舶。如是，船东B遭受了财产损害，通常可对船舶使用的丧失获得赔偿，但由于使用权已依据租船合同转移给了A，使用损失亦随之转移，A的损失即是一种纯经济损失。法律规定也可产生损失转移的效果。例如:A的雇员B因C过失驾驶而受伤，三个月不能工作，而某法规定A在B误工期间仍须支付工资。这样，通常由B承担的损失被法定转移给了A。这类损失对于侵权者而言并无责任不确定之虞。

3.公共服务、交通通道和公共设施的关闭

这类损失的产生并不伴随任何人的财产或人身损害，或许存在物理损害，

但其损害对象是公共领域的“无主资源”。^[9]一个过失会造成无人所有的市场、高速公路和航道的关闭，继而使那些依赖这些设施营生的个人直接遭受经济损失。例如，C过失将某化学物品倒入了河中，河道上的所有交通因清污中断两周。托运人必须选择更昂贵的陆路;码头、船艇的供应者、旅馆经营者以及商业渔民也遭受了经济损失。又例如:一疯牛因C的过失从农场逃逸，政府被迫下令关闭所有牲畜市场，众多原告为此遭受纯经济损失，如牲畜育种者和屠夫。这一类型涉及的责任对象和数额并不确定，损害的波及面也非常广泛。

4.对错误资料、建议或专业服务的信赖

咨询或财务审计等行业的服务者所发布的信息虽以客户为对象，但可被与其无合同关系的第三方所信赖。如果信息汇编或制作时出现疏忽，对客户来说将产生违约问题，而信赖的第三方则将遭受纯经济损失。例如，会计师C在审计上市公司B时出现疏忽，高估了该公司的净值;投资者A出于对该审计的信赖，以实际价值的两倍购买了B的股票。这时，A的损失并非因对B的物理损害而起，而是由于错误的信赖。专业服务也可对非客户的第三方造成经济损失，例如:B请他的律师C准备一份遗嘱，将10万英镑留给A，C在6个月内并未作为，导致B死后没有留下遗嘱，A一无所得。A的损失亦为纯经济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