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源头与司法神话

一、正义源头与司法神话

在远古时代，法哲学中的正义问题尚未为人清晰认识。这一时期的法哲学，我们称之为“神话法哲学”，当时的“法”并非固定地安身在一部部成文的法典或一卷卷汇编的判例，而是诗意地栖居于口耳相传、多彩多姿的神话传说中。那个时代，人们主要通过虚构的神话来解释万物，正义理论也在其中摇曳滋长。

关于远古时代的司法情状，奥维德在他的《蜕变》一书中有下列描述：“泰初黄金时代，当人始生之际，除了清明理性，不知尚有规则，只要尽性率真，美善必踵随，不为处罚所迫，不为恐惧所忧，他的言语单纯，他的灵魂诚挚，毋庸成文法典，无人会遭压迫，法律罗于胸臆，法官门可罗雀，法院毋庸设立，讼因未曾听闻，但是一切平安，因有良心守护。”⁽⁷⁾“神话法哲学”的正义观是一种立基于人性醇真善美的正义观，“正义”就是人性美好的代名词，相似的语词比如“理性”、“率真”、“单纯”、“诚挚”、“良心”等。在原初人类观念中，冥冥中存在一种力量甚至超过了神意，这种力量被称为“运命”、“必然”、“定数”，对此，罗素曾言：“在荷马诗歌中所能发现与真正宗教感情有关的，并不是奥林匹克的神祇们，而是连宙斯也要服从的‘运命’、‘必然’与‘定数’这些冥冥的存在。运命对于整个希腊的思想起了极大的影响，而且这也许就是科学之所以能得出对于自然律的信仰的渊源之一。”⁽⁸⁾人世间的司法活动自然也要服从正义的命运。

在古希腊神话中，执掌正义与司法的Themis（忒弥斯）是天神宙斯的妻子，她的出生颇有传奇色彩，“后来大地和广天交合，生了……忒弥斯”。作为正义和法律女神，其词根（tithēmi）本意乃“我提出”、“我制定”。希腊神话中的另一个正义女神Dikē，她是忒弥斯和宙斯的女儿，其词根（deiknumi）也是意指“我表明”、“我指出”。⁽⁹⁾这些主神都是正义运命的宣谕者、执行者，也是司法权威的神话表达。这些都说明，司法最初的含义应当是对正义良知的守护，它均衡的不仅有人际关系，还有人同神以及神与神的交往。司法均衡的使命在于，实现人们对“黄金时代”的良善期盼，消除现实的苦难，以至上的权威、中立的态度，坚守公平的尺度，维护普世的和谐。

通过解读正义女神的形象，我们可以明确司法均衡的寓意。⁽¹⁰⁾利帕在《像章学》中对正义女神的形象描述是：“正义（giustizia）。其形象为一蒙眼女性，白袍，金冠。左手提一秤，置膝上，右手举一剑，倚束棒（fasci）。束棒缠一条蛇，脚下坐一只狗，案头放权杖一支、书籍若干及骷髅一个。白袍，象征道德无瑕，刚直不阿；蒙眼，因为司法纯靠理智，不靠误人的感官印象；王冠，因为正义尊贵无比，荣耀第一；秤……比喻裁量公平，在正义面前人人皆得所值，不多不少；剑，表示制裁严厉，绝不姑息，一如插着斧子的束棒，那是古罗马一切刑罚的化身。蛇与狗，分别代表仇恨与友情，两者都不许影响裁判。权杖申威，书籍载法，骷髅指人的生命脆弱，跟正义恰好相反：正义属于永恒。”⁽¹¹⁾从中不难窥见，正义是道德、理智、荣誉、公平、武力的均衡，代表着理想的司法精神，是永恒的律法精髓。司法均衡是司法正义的必然要求和应然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