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大众文化的蔓延

当今，法兰克福学派所批判的大众文化，如好莱坞电影、流行音乐、电视剧、报刊等，不仅仍然在资本主义国家存在，而且发展势头更猛。他们曾经指出的大众文化的许多问题至今仍然存在。美国文化批评学家詹姆逊就曾指出，从阿多尔诺和法兰克福学派到所有现代批评家都在强烈谴责这类整个堕落下去的文化产业，包括廉价低劣的文艺作品、肥皂剧、广告、好莱坞影片，以及一切所谓的亚文学等，昔日的大众社会的种种弊端，现在可以说不但是原封不动，而且是变本加厉地长入了今天的消费社会、媒介社会、信息社会和电子社会。^[1]这就意味着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批判理论对于认识西方大众文化蔓延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随着资本主义的扩张，全球化成为不可避免的现象。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言：“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2]这就说明了全球化既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断扩张的逻辑结果，又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断扩张或资本无限增殖的空间形式，具有经济上的必然性。随着经济上全球往来的展开，文化的全球交流也逐渐繁荣。如法兰克福学派所言，当代大众文化本身就是资本逻辑和技术理性结合并蔓延的产物。因此，资本在全球的扩张意味着大众文化也必然会在世界各个国家之间流动。大众文化本身体现的就是一种在全球化时代所形成的共同的情绪、共同的趣味、共同的感受、共同的经验，也是一种全球化的想象，因此，当代大众文化的生成、发展、传播与演变是在全球场中进行的。^[3]

大众文化全球化产生了双重效应，它一方面推动了各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在全球范围内促进了文化的融合；另一方面，西方大众文化又凭借其资金和技术优势，及其强势的文化话语权对其他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形成了文化霸权。不可否认，通过这种全球范围内的文化交往，各国文化既向世界展示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内容，同时也吸收了其他文化的优秀成果，使文化在整体上走上良性发展的道路。但是世界各国之间的文化流动从来就不会是对等的交流，总是有弱势一方，有强势一方。在大众文化全球交流的进程中，文化霸权问题日益成为一个令人关注的问题。资本主义大众文化本身就是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它在全球流动过程中对非西方世界产生的冲击、碰撞，会转化为一种西方意识形态的冲击。

20世纪80年代，国外大众文化对我国大众文化市场的挤占主要是因为我国大众文化发展的不成熟。和80年代不同，90年代随着冷战的结束和全球化的日益发展，海外大众文化对我国大众文化的冲击是主动的，这种主动冲击给我国大众文化带来的影响更加严重。^[4]由于西方大众文化的创作和生产在资金和技术上的优势，观众更乐于接受海外的大众文化产品。我国大众文化创作者为了迎合大众的文化倾向，开始模仿外来大众文化的创作模式和策略，甚至直接模仿和复制外来文化的内容和情节，由此出现了我国大众文化对外来大众文化的严重依赖状况。

西方大众文化对我国大众文化的强大冲击，首先表现在它对我国大众文化市场的占有。如法兰克福学派所言，大众文化是一种商品，谋利是它的重要目标，因此商业利益也是西方大众文化在海外市场的重要目标。近年来，我国的国际贸易顺差持续增长，而文化产品的国际贸易却持续逆差。就电影市场而论，自90年代以来，我国本土电影的创作、发行和市场占有量存在着严重疲软的现象，人们所渴望的好的作品往往难以看到。在此情况下，以美国好莱坞电影为代表的西方电影大量地冲击了我国的电影市场。我国每年引进一定数量的外来电影，各大电影院都轮番放映。像《泰坦尼克号》和《指环王》等都在我国获得了巨大的效益，而我国电影的出口却很少，特别是在美国，很难得到广泛传播。2000年到2004年，我国进口影片4332部，而出口影片却屈指可数。^[5]图书出版行业的贸易逆差也很严重，“2004年，中国从美国引进图书版权4068种，输出14种；从英国引进2030种，输出16种；从日本引进694种，输出22种。2005年，对美版权贸易逆差有所减小，但仍然是4000∶24”^[6]。

西方大众文化冲击的不只是我国文化的市场份额，它更严重的后果是形成了对我国文化和意识形态安全的冲击。法兰克福学派曾指出，当代资本主义大众文化不仅是商品，它还是资产阶级的统治工具，内含资产阶级的统治意图。随着西方大众文化的传播，它所内含着的西方国家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念也随之扩张，极大地影响了输入国社会大众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法兰克福学派确实看到了这种现象：被输入国的受众在接受外来文化产品的同时产生了对这种生活方式的认同和向往。民众这种对外来文化观念和生活方式的向往会在被输入国的诸多领域，尤其是在传统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产生自下而上的波动。

西方大众文化在文化渗透和文化霸权中的功能，以美国大众文化最为典型。美国是大众文化的发源地，正如美国前国务卿布热津斯基所认为的那样，罗马贡献给世界的是法律，英国贡献给世界的是议会民主活动，法国贡献给世界的是共和制的民族主义，美国贡献给世界的是科学技术和大众文化。通过大规模文化产品的输出，宣扬美国的文化观念和生活方式，是美国大众文化的重要职能之一。尤其是二战后，强大的经济实力和突飞猛进的传媒技术，使美国日益成为一个文化生产和消费的大国，并且形成了在全球的文化扩张。现在，我们几乎随时可以感受到美国大众文化的存在。好莱坞的大片、系列肥皂剧等将美国生活方式、生活观念带入我国，对我国公民形成了强大的吸引力，并对之产生向往，从而对我国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形成了巨大冲击。总之，西方大众文化尤其是美国大众文化，作为一种商品，凭着技术上和资金上的优势，形成了对中国大众文化市场的强力挤占，使得中国大众文化处于对西方大众文化的依赖和弱势地位；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商品，它内含西方资产阶级的价值观念、统治意识，通过不断地、大量地在中国市场的渗透，强化了它的意识形态功能，使得它所包含的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在中国普通大众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