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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本书室藏书志》体例特点考述

时间:2022-05-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第四节 《善本书室藏书志》体例特点考述由于八千卷楼收藏善本颇夥,其善本解题目录《丁志》自然受到相当重视,对此书体例、特点的研究也较多[21]。本节的主要课题是书中作伪与利用其他藏书家题跋的情况,并重新审视《丁志》的善本标准。乃其所著《善本书室藏书志》径谓以汲古阁影写宋本,购归插之八千卷楼,实饰言也。疑与倪《补志》所载同,即一书。

第四节 《善本书室藏书志》体例特点考述

由于八千卷楼收藏善本颇夥,其善本解题目录《丁志》自然受到相当重视,对此书体例、特点的研究也较多[21]。本节的主要课题是书中作伪与利用其他藏书家题跋的情况,并重新审视《丁志》的善本标准。

(一)《丁志》中的作伪

夸奇矜富,有意无意地拔高版本,是私人藏家多有之陋习。不过要将鉴定致误与有意作伪区分开来,却很困难。《丁志》当然存在着版本考订有误的情况,不过能断定为有意作伪的却不多,下略举数例。

其一,著录不存在的本子。《丁志》第一部著录书——宋刊本《周易》,并非八千卷楼所有,而是孙氏寿松堂藏本。《丁志》以四部分类,开卷首书为《周易》,而丁氏自藏只有明刊,自觉有碍观瞻,遂向孙氏商借,装点门面。八千卷楼藏书售与江南图书馆时,丁立诚不得不致信主事的缪荃孙、陈庆年,澄清此事:

《藏书志》第一种宋本《周易》一部,敝箧实无其书。只因开卷之初,即系明板坊刻,殊不足弁冕群籍,故即借孙氏藏本入录。穷儿炫富,不期数年之后,不能保有其书,遂至破案。文人积习,可笑亦可悯也。[22]

其二,有意拔高版本。实例则有《丁志》卷十八之“明崇祯刊本”《容斋随笔》:

《容斋随笔》十六卷《续笔》十六卷《三笔》十六卷《四笔》十六卷《五笔》十卷 明崇祯刊本 严九能校藏

此书为嘉定马元调得弘治戊午河南巡按李瀚刊本,重为翻雕。前有谢三宾序。严九能先生用别本手校,自题其后云:洪文敏公以卓绝之才,得贤父兄之助,读书多,历宦久,其所著《容斋随笔》五笔,为卷七十有四,总千一百七十余则。古今人物之贤否,事势之得失,以及诸子百家遗文佚事,无不著录。而汴京、临安典章制度,言之尤悉。按其论说,皆平允明通,无穿凿苛细之病。名儒之学,与浅见闻之徒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者,故不同也。又补录邱、洪伋、周谨序于卷首。(《丁志》)

《丁志》语及的严元照手跋如下:

洪文敏公以卓绝之才,得贤父兄之助,读书多,历宦久,其所著《容斋随笔》五集,为卷七十有四,总千一百七十余则。古今人物之贤否,事势之得失,以及诸子百家遗文佚事,无不著录。而汴京、临安典章制度,言之尤悉。按其论说,皆平允明通,无穿凿苛细之病。名儒之学,与浅见闻之徒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者,故不同也。此系近时翻雕明末刻本,字画颇粗恶。予从荻港章文鱼借得弘治八年会通馆活字铜版印本,校勘一过,补录嘉定中邱、洪伋后序,绍定中周谨跋,弘治中华燧序。校录既竣,题而藏之,嘉庆八年岁在昭阳大渊献十二月初六日,归安严元照书。[23]

《丁志》在引用严跋时,删去了“此系近时翻雕明末刻本字画颇粗恶,予从荻港章文鱼借得弘治八年会通馆活字铜版印本,校勘一过”等语,对严氏的版本鉴定意见又不做任何驳正,径著录为“明崇祯刊本”,显系有意作伪。

其三,对于时代较为晚近的本子,《丁志》有时仅作笼统著录。这方面的例子则有前揭光绪十七年王棻抄本《王静学先生文集》,写本《八千卷楼藏书目》尚注明为“黄岩王棻重编写本”,《丁志》则作“写本”,解题也未说明版本的具体情况。

其四,著录版本时,夸大失实。如卷十八之“影抄宋本”《宾退录》,解题称“此从湖州陆氏藏本影抄”,检《皕宋楼藏书志》卷五六,陆氏藏本为“影宋抄本,顾千里临何义门校”,则丁氏藏本不过是影宋本的过录本而已。

对于《丁志》的作伪问题,其实当时人已有察觉,陈庆年就曾指出《丁志》著录的“汲古影宋写本”《芸隐二稿》有作伪嫌疑:

钱塘丁氏善本书室有摹写汲古影宋写本《芸隐二稿》……丁氏于《二稿》中有夹签云,沪上见汲古阁影写宋本,精绝可爱,借而摹成。乃其所著《善本书室藏书志》径谓以汲古阁影写宋本,购归插之八千卷楼,实饰言也。[24]

陈庆年供职于江南图书馆,有目验原书的便利,因此他的说法足可采信。由陈文可知,《芸隐二稿》与《宾退录》的作伪方式相同,即将据影宋抄本传录的本子径直称为“影宋抄本”,显系有意为之。这些实例也提醒研究者,在利用《丁志》时,应对所载“影宋本”、“影元本”尤为谨慎。

(二)利用他人藏书题识的情况

缪荃孙曾撰序赞美《丁志》,称其“上窥《提要》,下兼士礼居之长,赏鉴考订,两家合而为一,可谓书目中惊人秘笈矣”。刘承幹亦云“:先生(丁丙)自撰有《善本书室藏书志》,于板本学术,审核考校,阐发尤多,足资津逮。今与铁琴铜剑楼、楹书隅录、皕宋楼三家著录同行于世,时人比之晁志、陈录,推为有清一代簿录之选也。”[25]而严佐之根据实际调查,指出《丁志》中大量的考订内容实际只是袭用他人旧说[26]

治目录学者理应以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为追求目标,然贯通四部,于每一书均能原原本本道其源流,实非易事。因此剪裁序跋、融铸旧说的做法,在目录学著作中较为常见,丁氏所为倒也未足深怪。

除原书序跋与《四库总目》、《直斋书录解题》等目录著作之外,《丁志》还屡屡利用各家藏书手跋。如卷九之《元统元年进士题名录》,从“后有竹汀钱大昕跋云”至“爰记所考证于卷末”,全系抄录钱大昕题识[27];只有末尾“有虞山张氏蓉镜芙川印,芙川名蓉镜,昭文人,有小瑯嬛福地,藏宋元椠本极夥”一句,出自丁氏。

又如,卷十八著录影写本《墨子》十五卷,解题全抄黄丕烈两跋,出自丁氏的惟有介绍藏印、卷次存佚的末两句:“有‘读未见书斋收藏’、‘荛翁’两印。惜缺卷一至卷五。”

经比对,笔者发现《丁志》凡利用前人藏书手跋,一般均予说明,称“某某手跋云”或“某某有跋”;而利用同时代人题跋时,则不说明。如卷三八之宋麻沙刊本《二十先生回澜文鉴》的解题前半部分就参考利用了陆心源手跋,而未作说明:

《二十先生回澜文鉴》十五卷《后集》八卷 宋麻沙刊本承奉郎连州签书判官厅公事虞祖南承之评次 幔亭虞夔君举笺注两虞仕履无考。夔题幔亭,或为闽人。是书目录后有“建安江仲达刊于群玉堂”木记,后有“二十先生行实”一叶。每叶二十四行,行十九字。宋讳有缺有不缺,盖麻沙坊刻也。《宋史艺文志》不载。倪灿《补宋艺文志》有《类编回澜文选》十卷《后集》二十卷《别集》十卷。范氏《天一阁书目》始著于录,注四十卷,蓝丝格抄本,缺首六卷,序目均佚。疑与倪《补志》所载同,即一书。合计之,则四十卷。分言之,则有前、后、别之异。书名微有不同者,坊贾之为也。所采二十先生为司马温公、范文正公、孙明复、王荆公、石徂徕、汪龙溪、洪容斋、张南轩、朱文公、吕东莱、周益公、杨诚斋、刘屏山、郑艮轩、林拙斋、刘谦斋、张晋庵、方鉴轩、戴少望、陈顺斋之文,凡一百篇。略注音之反切、文之主意起伏、事之来历,每篇各有评论。内如艮轩、谦斋、晋庵、鉴轩、少望、顺斋六家之文,今皆罕传,得此尚见崖略。原书二十卷,内缺第八至十四六卷,乃从天一阁假抄。……(《丁志》)

《二十先生回澜文鉴》二十卷,存卷一至卷七,卷十四至卷二十,题曰“承奉郎连州签书判官厅公事虞祖南承之评次,幔亭虞夔君举笺注”。目录后有“建安江仲达刊于群玉堂”木记。每页二十四行,行十九字。宋讳有缺有不缺,盖宋季麻沙本也。是书不见于《宋史艺文志》。明范氏《天一阁书目》始著于录,注四十卷,蓝丝格抄本,缺首六卷,序目均佚。又倪灿《宋艺文志补》有《类编回澜文选》十卷《后集》二十卷《别集》十卷。疑即一书。合计之,则四十卷。分言之,则有前、后、别之分。书名微有不同者,坊贾之所为也。所采者,司马温公、范文正公、孙明复、王荆公、石徂徕、汪龙溪、洪容斋、张南轩、朱文公、吕东莱、周益公、杨诚斋、刘屏山、郑艮轩、林拙斋、刘谦斋、张晋庵、方鉴轩、戴少望、陈顺斋二十家之文。如艮轩、谦斋、晋庵、鉴轩、少望、顺斋六家之文,今皆不传,藉以存其崖略,可宝也。两虞仕履皆无考。光绪十有九年冬至,归安陆心源识。(该本陆心源手跋)[28]

对比可知,此书出自宋代书肆、《天一阁书目》与倪灿《补宋艺文志》所著录疑为一书、其中有六家之文罕传藉此书可以窥其一斑等考订结论《,丁志》与陆心源手跋并无二致,行文也如出一辙。可以断定,编纂始于光绪二十一年的《丁志》袭用了光绪十九年的陆心源手跋。

(三)《丁志》中的乔梓之思

《丁志》的另一特色是充满了浓厚的乡邦感情,具体表现为:不仅青睐杭人著述,行文也不时流露出敬梓恭桑之情。

如,《丁志》卷十五著录应谦稿本《性理大中》,称:“谦字潜斋,明诸生,居威乙巷,为杭州理学大儒。藏之以志敬恭。”此书为稿本,其珍贵可知,《丁志》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看重它是乡先贤的著作。

此外,《丁志》收录经杭人收藏的书籍时,也会特意指出。如卷二一之明刊本《何氏语林》,“且是吾杭海昌陈谢浮侍郎旧物,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况三百载后经劫之遗编邪”。

又如,卷一之明嘉靖刊本《周易本义通释》有“古杭冯氏藏书、云楼、子中三印”,尽管“名虽无考”,《丁志》仍特意指出“曾为杭人旧藏者也”。

杭人编校刊刻的书籍也是《丁志》青眼有加的对象。如卷二著录明万历刊本《文公家礼仪节》,称:“(是书)又经杨廷筠所订。按元应氏《家礼》辨其文,不传,仅见于是书。廷筠字作坚,万历乙未进士,累官顺天府丞。魏阉用事,乞归。府志入名臣传。应氏,武林籍。廷筠亦仁和人。先后皆吾乡先哲羽翼此书,不仅以刻工精好、版字宽大为可宝也。”

又如,卷十八之明刊本《吕氏春秋》,称:“《吕览》雕本甚多,重以乡先哲所梓,特存之。”可见若据版本稀见程度,此本很可能无缘入选,只是因为刊刻者系杭人而被著录。

(四)《丁志》善本标准的再讨论

丁丙在《丁志》后序提出的善本标准为:

一曰旧刻。宋元遗刊,日远日尠,幸传至今,固宜球图视之。二曰精本。朱氏一朝自万历后,剞劂固属草草,然追溯嘉靖以前,刻书多翻宋椠,正统成化,刻印尤精,足本孤本,所在皆是。今搜集自洪武迄嘉靖,萃其遗帙,择其最佳者,甄别而取之。万历以后,间附数部,要皆雕刻既工、世鲜传本者,始行入录。三曰旧抄。前明姑苏丛书堂吴氏、四明天一阁范氏,二家之书,半系抄本。至国朝小山堂赵氏、知不足斋鲍氏、振绮堂汪氏,多影抄宋元精本,笔墨精妙,远过明抄。寒家储藏将及万卷,择其尤异,始著于编。四曰旧校。校勘之学,至乾嘉而极精。出仁和卢抱经、吴县黄荛圃、阳湖孙渊如之手者,尤雠校精审。他如冯己苍、钱保赤、段茂堂、阮文达诸家手校之书,朱墨烂然,为艺林至宝。补脱文,正误字,有功后学不浅。荟萃珍藏,如与诸君子面相质也。

这一善本标准,对其后版本学的发展尤其是善本范畴的界定,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29]。不过,本节关注的问题并不在此,而是要考察《丁志》收录书籍本身是否符合以上四条标准,以及由此折射出来的丁氏善本标准的某些细节问题。

对于这四条标准,徐昕《试论丁丙鉴定图书价值的方法——读〈善本书室藏书志〉》一文曾予讨论,提出丁丙在判断版本价值时特别强调宋元旧刻,并重视源于宋元旧刻的明清刻本、精抄旧校以及罕传的版本。大体而言,这一说法符合《丁志》的实际情况。

四条标准中的第一条“旧刻”,所指乃是宋元刊本。但凡藏书家,几乎没有不珍视宋元刊本的,这一条实际是藏书家善本观念的共性反映。丁氏所藏宋元本的数量,相对铁琴铜剑楼、皕宋楼较少,因此更宜对其“球图视之”。

对“多翻宋椠”而“刻印尤精”的明翻宋元本以及“笔墨精妙”的“影抄宋元精本”,丁氏也颇为重视。对于这两类本子,丁氏往往特意说明其刊刻或抄写尤精,并利用行款和文字上的特征力证其源出宋元刊本。而对这两类本子的珍视,也正从侧面反映了丁氏对宋元本的重视。

正由于丁氏重视宋元本,因此《丁志》著录了一些不那么“旧”的影宋元刊本或抄本。比如,卷十五之“日本翻刻影宋台州本”《荀子》就是“此为杨惺吾于日本得唐仲友刊于台州本,即仍熙宁之旧”,即《古逸丛书》本,这当然是很晚近的版本。为此,《丁志》还特意解释了收录此本的理由:“日本刊版之精,模印之工,似过影宋,其亦如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欤。未可以外域新雕而不登于目。”又如前揭“影抄宋本”《宾退录》,是丁氏据皕宋楼藏影宋抄本过录的,时代同样晚近,但并不妨碍其登诸《丁志》。

这种做法说明丁氏注重版本的文献价值,而不单纯着眼于古旧珍罕与否。当然,这也是在难获宋元旧刊的情况下,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同治四年,丁申曾吐露此种心曲:

也是翁《读书敏求记》所收,即此影写之至元后丁丑刻本。其卷终有虞集收藏字迹。是帙尾有崇祯末年字迹。明之视元,与今之视明一也,安得不珍如鸿宝乎?[30]

将这一思路推而广之,自然就会导出丁氏对于明刊本的重视。明刊本《均藻》八千卷楼主人手跋称:

世人皆以明人刻本轻视之。凡书之不足者,必曰:此明人刻书恶习。二百年来,牢不可破。不知此乾隆时人所创。尔时去明未远,故有是说。今则视明刊,不啻明之视宋刊也。[31]

而对于一般的明刊本,《丁志》则关注刊刻是否精良,看重那些“字画端正,纸墨精良”[32]的本子,并时常以宋元本为标尺,特意指出该明刊本是如何的“不减宋椠”,或是通过文字上的异同,力图证明其源出宋元本。这也说明了《丁志》在判断版本价值时,非常注重该本与宋元本是否有传承关系。因此,丁氏对明刊本的重视,也是有限度、有认识过程的,如上跋还称:

此册首尾俱残,轻视久矣。况《函海》中亦刊此种,拟欲弃之。偶取《函海》本校之,行款不符。其第四卷之尾一叶,未刊。大约雨村所见之本,适阙一叶,故未能刊也。计失刊二十四条。仅将首半阙字补写。余生也晚,已非雍乾全盛之时。遇一时刊,亦断不肯漠视,于此书益信。

丁氏早先对此本并不在意,“拟欲弃之”,后来发现有校勘上的价值,才予以重视。由于太平天国战争的影响,加之去古日远,旧本渐少,丁氏发现明刊佳本也不易得。光绪十八年丁丙曾感慨道:

从此古书日少,书贾居奇,虽明刊之佳者,亦不可多得矣。[33]

至于《丁志》著录的抄本,数量巨大,同时问题也颇多。据丁丙自述,抄本择取的首要标准是“旧抄”,且重视是否“精妙”,要“择其尤异,始著于编”,绝非泛泛者均可收入。然而考以事实,则会发现《丁志》并未完全执行这一自定标准。

首先,《丁志》著录的抄本有不少是丁氏自抄本或同时代人所抄本。如卷五之精写本《复古编》为“从嘉靖本影写,篆文则闽中高叔迟鹾尹行笃所作”,高行笃是丁丙友人高均儒之子,此本抄写时代很晚,《丁志》是因“笔法入古,可宝也”而将其收录的。又如,卷十一之精抄本《嘉定镇江志》则是:“阮文达曾传梓此书,以原写本实之焦山书藏。粤匪扰及江南者十年,焦山居然无恙。梁星海太史适寓书藏,因抄以寄我。”这也是一个晚清抄本。

其次,除了以上同光间抄本之外,《丁志》著录的某些“旧抄本”,时代也相当晚近。如卷八之梅湖盛氏旧藏“旧抄本”《五代史补》,此本今藏南图,笔者校读发现,此本避清讳至“宁”,抄写年代至早不过道光,抄写亦难称精工,与汲古阁本对校,文字互有胜处。

《丁志》中所谓“精抄本”,也有同样问题。如卷三四之“精抄本”《姚叔器先生集》,此本书影刊登于《中国古籍稿抄校本图录》,据称此本实为“清丁丙正修堂抄本”,“黑格,四周双栏,版心下有‘正修堂抄本’五字,半叶九行,行二十二字,匡高一九·九厘米,广一三·九厘米”[34]。可知该本乃丁氏自抄,尽管抄写精致不苟,但与丁丙所标榜的“旧抄”究有相当不同。

由以上的例证可知,《丁志》所谓的“旧抄本”和“抄本”,抄写时代并不很早,旧抄本的下限大致在道咸之间,抄本甚至可下延至光绪。

此外,《丁志》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虽然著录了一定数量的稿本和较晚近的抄本,却几乎不著录道光已降人物的著作。兹以罗以智为例:

罗以智,字子养,号镜泉,清中期学者。《新门散记》胡凤锦跋称:“罗氏本籍新城,后占籍钱塘。贡道光乙酉,拔拔萃科,曾为慈溪教谕。中年弃官归家,一意于著作。家故富于藏书,盈数万卷,丹黄校勘几遍。”[35]

《丁志》著录的罗氏藏书有:卷六之旧抄本《淳佑临安志》、卷十二之明刊本《南湖考》、卷十三之抄本《大元海运记》、卷十四之旧抄本《元牍记》(有罗氏校补)、卷二四之明济美堂刊本《河东先生集》、卷三一之罗以智传抄天一阁本《新注朱淑真断肠诗集》、卷三九之精写本《西湖八社诗帖》(有罗氏批校)、旧抄本《武林怡老会诗集》。

然而有趣的是,八千卷楼还藏有两部罗氏稿本,却均未收入《丁志》。据《松轩书录》,这两部稿本的情况如下:

《历代纪年汇考正编》不分卷。清钱唐罗以智撰。批改涂乙,均罗先生手迹也。绿丝栏。版心下有“文山紫芷草庐”六字。册面题“历代纪年汇考正编四册,钱唐罗以智撰”两行,为八千卷楼主人所题。凡分三皇纪,至明纪止。每纪前有序。

附藏印(八千卷楼藏书记)

《诗苑雅谈》五卷。清钱唐罗以智撰。前四卷为乌丝栏写本。每半叶十一行,行二十一字,间有朱笔校字,乃抄胥所写。第五卷蓝方格纸,每半叶十二行,行二十四字。版心上有“恬养斋偶抄”五字,行体书。钤“罗以智印”、“镜泉”二印,乃镜泉手稿也。末附《国朝杭郡诗辑补遗》,白纸,亦镜泉手写稿。卷前附叶有八千卷楼主人手写识语:“光绪丁亥正月初三日,雨止。出贺亲友二十余家,归已薄暮。抽架上书,得此,为罗镜泉先生以智稿本。第五卷先生亲笔也。近年诗话,半涉标榜。此独网罗旧闻,搜采名隽,不愧雅谈。先生别著《新门散记》,以所居夹墙巷在南宋崇新门之间,仿厉氏《东城杂记》为之。余曾刊入《武林掌故丛编》,他日尚拟持以付沪上石印,以广其传。八千卷楼主人丁丙。”

附藏印 钱唐丁氏正修堂藏书[36]

按照一般理解,相比罗氏藏本、校本,罗氏著述稿本似更为难得。若罗氏藏本可入《丁志》,那么罗氏稿本更有充分理由被收入。而在《丁志》中,这类情形并不唯一。如卒于咸丰十一年的邵懿辰,《丁志》卷三一之旧抄本《秋崖先生小稿》为其旧藏,而八千卷楼又藏其稿本《稿本位西先生所见书目》(即《四库简明目录标注》原稿),却未收入《丁志》。

通读《丁志》后,笔者发现其收录稿本的下限,大致是不晚于嘉庆。收录嘉庆时人著作的例子,有卷三著录的《春秋上律表》。作者范景福,为乾隆五十七年举人,此书前有嘉庆八年自序及阮元序,成书大致就在当时。

《丁志》收录了一些诸如高行笃影写明本之类的晚清抄本,与此同时又决不收录道光已降人物的稿本,即便这些稿本书写的绝对时代早于前者。这看似有些自相矛盾,却反映出在我们所熟知的四条标准之外,《丁志》还有另一条收录准则:所收书籍的成书年代不能晚于道光。道光前的旧籍,即便版本时代晚近,仍可酌情收入;而咸丰已降的书籍,即便是未曾刊刻的稿本,也一律不收。这条标准作为《丁志》的“潜规则”,并未形诸明文,也未有人指出,特此表出。

从这一标准,我们可以看出,丁氏看重是文本的旧,而非版本的旧。这说明其藏书是为读书,而不是简单地为玩版本。但与此同时,这一标准也导致尽管丁氏藏有为数不少的清人稿本,却未能在《丁志》中体现,从“辨章学术,考镜源流”这一角度而言,这种画地为牢的做法降低了《丁志》的学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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