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使用混乱不可小视

“以上”、“以下”使用混乱不可小视

★自1996年以来，宁夏大学退休教授王明仁对“以上”、“以下”四个字进行了持续不断的研究。他为此从古代文献中收集了上千个例句，从当代法律、法规、文件、教材、新闻稿件中找出600多个用错的例子。他认为这个问题必须引起全社会的重视。为此，他寄希望于本报。希望通过本篇报道扭转当前的混乱局面——

1994年，某地一所高等院校评教授，有12位评委参加投票，有位老师得了8票。但主持人认为他未获得文件规定的2/3以上的票，不能算通过。这位老师不服：2/3以上应该包括8票在内，他为此找了许多文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真的找到了有力的证据。当他满心欢喜向那位负责人出示找到的文件时，又迎面遭到一瓢凉水：“他们的文件管不着我们！”

这件事引起了宁夏大学教授王明仁的重视。他发现，类似的事例并不是个别的，使用的混乱、理解的分歧和各行其是，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为了从根上解决问题，寻找“以上”“以下”之类词语的原始用法，王明仁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到图书馆查找了《尚书》、《左传》、《战国策》、《国语》、25史等大量古籍，也翻阅了近现代的文献和当代的法律书籍、报刊。他发现，从有文献可查的古汉语开始，“以上”“以下”的表意和用法都是非常明确的、始终一贯的。即：它在表达范围时从来就包括范围的起点和止点在内。也就是包括一般所说的“本数”“本级”在内。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用法逐渐出现混乱。到了七八十年代，混乱愈演愈烈，其表现也是多种多样。王明仁为此找到了大量的证据并将这些错误用法进行了归类。

最近，王明仁专门找到本报记者站，向记者详细介绍了这方面的情况。

王明仁将这方面的问题归为四类：一，乱造并列结构。如：“两个及两个以上”，“县级和县级以上”就违背了本来的用法：因为这里的“两个以上”就包括两个在内，“县级以上”也包括县级，不必使用并列结构，前面的词语纯属多余。二，滥加括注。如：“处以上（含处级）”，“董事会不得少于5人（含5人）”，“一年以内（含一年）”，这里原句的表达已经很清楚了，所加括号纯属画蛇添足。再如：“1/2以上（不含1/2）赞成票方为有效”，括号内的内容与正文刚好相反。其实，这里如果换成“超过1/2”或“过半数”就不会有歧义了。再如：“省级以下（不含省）企业”、“省以下（含省）外贸企业”，你想包含就包含，他不想包含就不包含，让人觉得太随意。更有甚者，在同一个文件中使用同一个词语竟不统一。如有个文件在前面说“判处三年以上（不含三年）的……”紧接着又说“判处三年以下（含三年）的……”这里的“三年以上”，本意是含有三年的，却标上“不含三年”，“三年以下”是含有三年的，再标上“含三年”纯属多余。三，界限重叠，分割不清。如：“40岁以上的……比40岁以下的……”前后都包括40岁，让人不好理解。再如：“学生人数在150以上的分班上课，在150以下的合班上课”，这个说法界限两端重叠。如果学生刚好是150人，是该分班呢，还是该合班呢？再如：“取款500元以下收手续费5元，500～1000元收10元，1000元以上收15元”，那么500元和1000元到底应该收多少呢？四，范围交叉。如：“国家和省级以上各类优秀专家83人”，此句怎么理解都有问题：“省级以上”如果包括省级，那么，“国家”本应包括在“省级以上”里；如果不包括省级，岂不是将国家与国家并列？无论怎样，这个并列结构都不成立。此外，还有起点不明确，不该用而乱用的问题。如：“民警在社区工作时间每周不少于20小时以上”，此句中，“不少于20小时”和“20小时以上”所指范围相同，“以上”二字多余。

王明仁认为，“以上”和“以下”都是由两个词组成的。“以”在这里是介词或连词，而“上”和“下”本是趋向动词。弄清了这一点，就可以正确使用了。他说，语言是约定俗成的社会现象。一种语言经过长期使用，表意和用法都已确定，就应该共同遵守，不能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以上”和“以下”的乱用，已经造成不小的混乱，有的文件竟自行其事，随意作出限定。如有部法律专门在第99条作出如下规定：“本法所称以上、以下包括本数”。王明仁认为，这样的规定是多次一举的。

王明仁认为，“以上”和“以下”不仅仅是两个普通的词语，使用的错误，也不仅仅是语法问题。现在，在使用中出现的混乱现象，不仅是对祖国语言的严重破坏，而且在现实工作和生活中已经造成不小的问题，引发许多不应有的矛盾。

尤其令人忧虑的是，这种混乱现象不仅出现在一般的文字中，而且出现在法律、法规、教材、辞书、报刊中。王明仁找出的许多错误例句，就出自一些法律、法规、教材、报刊之中，这就使人觉得这个问题更为严重，这种使用上的混乱所造成的危害也就越大。从现在的趋势来看，这种混乱的局面不是在缩小，而是在扩大。这就不能不引起全社会的重视。

语言规范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志之一。王明仁希望通过本报的报道促进这一问题的解决。他特别希望记者在稿件中引用《人民日报》1951年6月6日社论《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中的一段话来表达心迹：“这种语言混乱现象的继续存在，在政治上是对人民利益的损害，对于祖国的语言也是一种不可容忍的破坏。每一个人都有责任纠正这种现象，以建立正确地运用语言的严肃的文风。”

（原载2004年8月16日《光明日报》二版头条，被全国几十家报刊、网站转载，被本报评为好稿，中宣部“新闻阅评”专门点评，对此给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