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政坛的抹黑与抹红

韩国政坛的抹黑与抹红

韩国卢武铉总统上台不足两年，代表进步势力执政的开放国民党（左翼）与代表保守势力在野的大国家党（右翼）就没有停止过争斗。2004年是韩国政坛的多事之秋。先是3月的弹劾总统风波，开放国民党依靠广大年轻人的支持，借力打力，巧乘“弹劾总统逆风”，不仅使宪法法院驳回了反对党对总统的弹劾，让卢武铉官复原职，还顺势在4月15日的第17届国会议员选举中一举击败大国家党，成为议会的最大党，结束了国会内“朝小野大”的局面，在进步与保守的对决中拔得头筹。接着在8月的迁都风潮中，输了一阵的大国家党为抵制卢武铉政府的迁都计划，动员了所有的反迁都力量：反对党、主要媒体、汉城首都圈官民，同样是通过宪法法院的裁决，成功地使卢武铉政府庞大的迁都计划泡了汤，在左右势力的争斗中为右翼扳回了一局。穿插在这两大事件中的则是一场“过去史的战争”，双方大战了几个回合，现在还未分出胜负。

第一个回合是3月2日，韩国第16届国会以151票赞成、2票反对、10票弃权压倒多数通过了《日占时期亲日行为真相查明特别法》。该法内容是要调查1910—1945年日本殖民地时代，韩国的亲日反民族行为的当事人及相关人员，要公开他们的材料，也就是国内媒体上说的要编“亲日名人录”。规定6个月后实行该法。还提出要成立总统直属的“亲日反民族行为真相查明委员会”，规定了委员会由9名议员组成、具体运作方式和时间，即3年完成清查工作。该法界定了多达18种的“亲日反民族行为”。清查日据时代的“韩奸”，对世代不忘“家仇国恨”的韩国国民来说，是件顺应民心的大好事。有亲日嫌疑的大国家党虽知此法来者不善，但亦不便公开反对。

第二个回合是7月14日，第17届国会的开放国民党议员提出了《查明日占时期亲日反民族行为真相特别法修正案》，值得注意的是该修正案大幅扩大亲日反民族对象和调查范围。如将军职人员从日伪军的中校降至少尉，韩国前总统朴正熙恰恰当过日伪军的中尉。连当时所有的宪兵警察皆在调查之列。行业扩大到文化领域，包括通过媒体与日本军侵韩战争进行合作的“言论媒体社”，矛头直指历史悠久且保守的《朝鲜日报》与《东亚日报》。同时将真相调查委员会调查的时间从3年改为5年，删除了调查委员会的委员由国会推荐的原条文，从而使总统完全拥有任命委员的权力。此举激起了大国家党的强烈反对，指出一个尚未实行的法案就要修正也未免太荒唐。表示决不接受“这个镇压在野党及使批评性媒体闭嘴的修改案”。《东亚日报》的社论指出“不得不怀疑在查明亲日工作背后是否隐藏着政治或战略性意图”。

第三个回合是8月15日韩国光复节，卢武铉总统在庆祝韩半岛光复59周年集会上发表讲演。按保守派的说法，他的讲话不是着眼于国家的“未来”，而是沉缅甚至是执迷于“过去”。卢称查明亲日反民族真相行为的起因是“从事（抗日）独立运动的人三代受穷，而亲日的人三代荣耀”。有必要查明那段“歪曲的历史，不自由的历史，曲折的历史”，韩国“经历的分裂和反目来源于曲折的历史”。同时卢还提议在国会内部组成综合处理过去史的查明真相特别委员会。卢的讲话遭到反对党的强烈抨击。朴正熙的女儿，也是下届总统有力竞争者大国家党党首的朴槿惠女士不能容忍执政党对她先父的“抹黑”，表示不反对查明“过去史”，但是不但要查日本殖民地时期的“韩奸”，也要查光复后6·25南北韩战争时代的“亲北（朝鲜）”、“亲共”派。调查委员会也不能只由总统任命，而要由中立的学者组成。强烈批评“卢武铉总统发表了无异于分裂国民的庆祝词，实在令人遗憾”。就在卢有争议的讲演后两天，事情发生了戏剧性变化，开放国民党的二号人物辛基南先生是查明历史真相活动的积极推进者，可是被媒体揭露，其父在日据时代也当过日伪宪兵的伍长（下士），辛基南不得不立即辞职而告终。这下保守的《朝鲜日报》可高兴了，刊登了一幅题为“乌鸦笑猪黑，自丑不觉得”的漫画，辛辣地讥讽了开放国民党。

3月份通过的《特别法》由于朝野的政争导致国会的多次停摆，而并未在9月份如期实行，《特别法修正案》也没能提交给国会表决。朝野间这场“历史战争”的第四回合前几天重开。12月8日，韩国国会行政自治委员会以13票赞成、5票反对、1票弃权通过了《查明日占时期亲日反民族行为真相特别法修改案》，该案修改了调查委员会的组成：从9人扩大至11人，由国会推荐4人，总统推荐4人，大法院推荐3人。该案接着要被提交给国会法司委，开放国民党期待该法能与废除《国家安全法》《私人教育法》和《新闻媒体法》一起在国会中最后通过。一直被执政党“抹黑”而处于守势的大国家党近日指控开放国民党的国会议员李哲禹在1992年于韩国中部地区加入了北朝鲜的劳动党，至今仍在暗地活动。并翻出他当年接受审判和被判刑四年时的供词，审讯记录。狠狠地向积极推动《特别法》和主张废除《国家安全法》的开放国民党扣了一顶“红帽子”。围绕李议员是否是劳动党员朝野还在展开攻防战。这场“历史战争”至少现在还看不出胜负。(www.guayunfan.com)韩国的国民虽然多数支持查明历史真相，即使是保守的《朝鲜日报》与《东亚日报》的两次民意调查结果，也证明有近七成的被调查者对此持赞成态度。这表明了韩国国民不忘记苦难的民族历史的可贵精神。但是他们又担忧国论由此进一步分裂。认为比历史更重要的是国计民生问题，国民对政界的期待是解决衣食住行的基本生活问题。对政坛互揭老底的“抹黑”与“抹红”现象不以为然。我在韩国教书期间，正赶上“历史战争”的第一、二个回合，我的“中国通”韩国同事们说，这有点儿像你们国家“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三查”和“清理阶级队伍”运动。

（原载《南方都市报》2004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