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吹散了梦_陆小曼情传

西风吹散了梦_陆小曼情传

已是深夜时分，他们叩响了胡适家的门，既然心意已决，徐志摩再也等不及，他要寻找帮助，而这个救兵就是胡适，他一直称胡适为老大哥，他尊重他，也信任他，希望在这个时候能为他们指一条路。

徐志摩将两人的事和胡适毫无保留地说了，这位老大哥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为了他们二人，也为了自己。

他羡慕并且支持他们，但自己却不敢冲破旧时婚姻的束缚，同自己真心相爱的表妹白头偕老。执子之手，是一件多么远的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志摩和陆小曼正在火热恋情中，他们是盲目的，不冷静的，因此他们需要胡适，而胡适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的建议在这个时候看来是恰当的，也是合理的，他说：(www.guayunfan.com)“你要离婚，如果单纯看是你和王赓的性情不合，这或许还能得到别人的同情，但徐志摩留在北京，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固然不在乎，但那会成为你们离婚的阻力。王赓是极爱面子的人，如果他坚持不肯离婚，你们的事情就难办了。如果徐志摩先离开一段日子，小曼能在这当中解决婚姻问题，那你们的事也许还能看到一丝光亮。”

这一席话，徐志摩听得明白，却很难赞同。

在这个时候，北京满城风雨，他一旦走了，所有的流言蜚语，小曼就要独自一人来承担，他怎么能忍心留她一人，而自己跑出去躲避风头？

但小曼是同意的。

每一条她都认为有道理，如果要跟王赓离婚，最大的阻碍其实还是父母，这一方面，别人是帮不了忙的，只能靠她自己，但徐志摩在身边，父母都要提防他，光是每天应付这些就已经快要虚脱了，哪还有力气去为离婚的事情再闹呢？

她早先已经听说身在意大利的印度诗人泰戈尔先生正在病中，他的助手恩厚之从南美来信，催徐志摩过去和泰戈尔见上一面，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徐志摩抱憾，她能感觉到徐志摩的痛苦和为难。

她对徐志摩说：“虽然我舍不得你走，你不在，我说不定会被他们逼疯，我也会感到势单力薄，但我不会妨碍你的前途，你这次出去游历，和大诗人在一起，肯定会对你的才艺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再说，这样的环境，你在，可能更糟，他们会防得更紧，不如你先离开，让我与他们周旋斗争，也让时间考验一下我们的感情，看看能不能忘掉对方？”

小曼难得如此深明大义，这话，在刚刚尝到热恋甜头的时候，是经过怎样的思量才说出来的呢？胡适不禁也在心中暗自佩服。

他后来也劝导徐志摩说：“志摩，你该了解你自己，你并没有什么不可撼动的大天才。

“安乐恬嬉的生活是害人的，再像这样胡闹下去，要不了两年，你的笔尖上再也没有光芒，你的心再也没有新鲜的太欧东，那时你就完了。你还年轻，应该出去走走，重新在与大文学家、大艺术家的接触中汲取营养，让自己再增加一些作诗的灵感，让自己的精神和知识来一个‘散拿吐谨’。”

在胡适的劝说下，更多的是在小曼的鼓励下，徐志摩决定独自赴欧。

徐志摩临走的前一天，王赓从哈尔滨回来设了一宴，酒宴上来了许多宾客，包括陆小曼和她的母亲。陆母的到来无疑是因为这段遭人非议的家丑终于因为徐志摩的离开而平息下来，家族的门面也似乎能够保住，所以同意女婿王赓出席，前来为徐志摩践行。其他便是新月社的朋友了。

王赓着一身戎装，同往日一样显出一副冷峻的面孔，心中也惴惴不安，徐志摩要走了，他本该高兴，可是他能感受到小曼眼里噙着的泪花，努力镇定却颤抖的心，他是她的丈夫，他又怎么能忽略她的痛？

这个男人的心底有着一座城，为小曼而筑。他心中纵是不忍，也要设这样的践行酒宴，就是要让这些朋友和徐志摩，尤其是陆小曼知道，他王赓才是陆小曼的丈夫。他在心里原谅了小曼，可是他却无法原谅徐志摩，他在心里的城等迷失在丛林中的小曼回家。

王赓站起来，举着酒杯说：“志摩，这杯我敬你，你明天就要走了，行李都准备好了么？”

徐志摩抬头看了一眼王赓，又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小曼，无奈地嗤笑了一声，他明白这已经是他们昔日的兄弟之间了无意义的客套寒暄，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想带的也带不走，行李嘛，也没什么好带的。”

想带的也带不走，一句话，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尤其是陆母和王赓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

王赓心中有气，却不动声色，笑道：“我听说张幼仪女士和你的小儿子也在德国吧？那么，你这次去欧洲也顺带探亲了？来来来，干了这杯，祝你一路顺风！”说完便一饮而尽。

小曼的母亲也顺势说：“听说幼仪还是孤单单一个人在柏林吧？真是孤儿寡母啊，你这次去一定要多陪陪他们才是啊！”徐志摩的脸色难看极了，举起酒杯，一仰头，饮尽了那苦涩的酒，那酒烈得像要蒸干他的喉咙。

桌上的火锅冒着腾腾的热气，将他们相隔，可是徐志摩仍然能看到小曼眼中坚忍的泪光。小曼恨王赓，她觉得是他故意让徐志摩在朋友面前难看，这是他和母亲两个人在为自己挽留面子而做的名堂。

小曼一杯接着一杯酒自顾地喝起来，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徐志摩，欲言又止，明眸始终流光四溢，那是无法掩饰的哀愁，她缓缓地站起来：“志摩，我为你唱一曲，给你践行！”

“甚西风吹梦无踪，

人去难逢，

须不是鬼跳神弄，

去眉峰，

别是一般疼痛……”

一曲还未完，小曼便已是两行泪流了下来，嘶哑的喉咙发不出声来了，四座惊起，王赓连忙站起来扶着小曼向众人解释道：“她喝多了，喝多了。”

“不！我没醉，我只是心里难受……”

那句话一出，像一条蛇一般咬住徐志摩的心，所有的情绪像江海般翻涌在一处，他的爱、恨、愤却又奈何不了的焦急混作一团，他再也坐不住了，这场酒宴让这场离别更加痛苦，好似从这两个人身上活生生地撕下肉皮般的痛，他们不能相拥，不能话别，不能安慰，只能那样隔着桌子相望，望到那肝肠寸寸都断了。

小曼看到徐志摩先走一步，便骗王赓说自己有东西忘了给徐志摩，便追了出去，留下王赓一个人尴尬地在众人面前。酒宴散了，人散了，桌上的火锅还冒着徐徐的热气。

徐志摩一袭长衫，一个人潦倒在小巷中，眼前是无尽的黑。

“志摩！”小曼从后面跑上去，从后面拥住他的爱人。徐志摩转过身来，泪眼模糊地看着她。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小曼，我们是爱人，我们不要变成罪人。等我回来，相信我，我们现在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值得的！相信我！”

在那个夜晚，那个深巷的尽头，王赓也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月光衬着他苍白的脸，这一夜，每个人心中藏着恨，恨别人，别人也在恨自己，只有月亮是纯洁的，她仍然在这个时辰来相会熠熠群星，映射最柔和的光给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