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儒不知进谏的方法

18.宋儒不知进谏的方法

原文

高帝欲易太子，张子房但能使太子安耳，不必使帝之必去戚夫人也。www.guayunfan.com袁盎止慎夫人与后并坐，亦不必使帝之必去慎夫人也。盖内阃燕私，人臣之分自有不敢与者，若果能使二帝去二夫人，亦岂人臣之福乎？孔子不止鲁之女乐，管仲不去齐之六嬖，古圣贤自有深心。而宋之儒者，遇此等处，辄以道德仁义之说绳其后，不啻三尺。一旦有滔天之巨祸，与积薪之隐忧，不为纳约之牖，而为激水之石，何怪其百投而一不效也！

——《宋儒不知诲君之义》

这一段是张燧批评宋代儒家的学者们不注重进谏的方式方法，一味蛮干的做法。

要说明这一点，张燧主要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张良谏汉高祖废太子的事情。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姓吕，是他的发妻，早年他还是小亭长的时候从名士之家下嫁给他，跟着他耕田种地，后来他惹了祸吕后还得四处逃跑，在楚汉相争里吕后又被项羽抢了过去，大大地虚惊了一场。不过，吕皇后从来不抱怨，反而兢兢业业地辅佐刘邦。她为刘邦生了孝惠帝和鲁元公主。在刘邦率兵外出的情况下，又联合丞相萧何，把试图谋反的淮阴侯韩信斩于刀下。可算是刘邦的贤内助。

不过，刘邦最宠爱的妃子是戚夫人，戚夫人年轻漂亮，经常跟着刘邦出征，自然获得更多的宠爱。她为刘邦生了个儿子如意，封为赵王。刘邦老觉得太子，也就是吕后生的儿子刘盈性格太软弱，不像自己，加之戚夫人受宠，经常在他耳朵边吹风，说刘邦死了，吕后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娘俩，她很害怕。久而久之，刘邦便有了改立太子的想法。

眼见太子地位不保，大臣们都纷纷进谏，但都没用，刘邦丝毫不为所动。吕后很着急，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能让刘邦听话的人——那就是张良。张良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让太子请“商山四皓”出山辅佐自己。“商山四皓”是隐居在商山的四位贤人，分别是东园公唐秉、甪里先生周术、绮里季吴实和夏黄公崔广。太子遵照张良的吩咐，果然请动了四位先生。早朝的时候，刘邦看到太子后边跟着四位须发飘飘的老人，一问才知道是“商山四皓”，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之前他也派人去请过，没能请他们下山，现在却被太子请到了。回到后宫，他对戚夫人说，没办法了，太子现在已经是民心所向，改不了了。

就这样，张良丝毫没有纠缠到吕后和戚夫人之间的矛盾里，却圆满地解决了太子的问题。另一个例子是汉文帝时期袁盎谏阻慎夫人与皇后同座的故事。

汉文帝非常宠爱慎夫人，因此，宫中都把窦皇后和慎夫人同样对待，供养标准一样，座位的等级也一样。有一次文帝带宫中女眷游幸上林苑，并在上林苑设宴，大臣们也能够参与。上林苑的官员按照宫里的习惯，把窦皇后和慎夫人都同样安排在上席。然而，中郎将袁盎看见之后很生气，他把安排座次的官员斥责了一番，并命令把慎夫人的座次排在皇后之下。

这样的安排让慎夫人很不满意，她拒绝就座，文帝也很生气，带着慎夫人拂袖而去。大家都感到兴味索然，埋怨袁盎的鲁莽，同时也为他感到担心。袁盎为人正直但也通权变。回朝后，他让小太监暗暗打听，皇上的怒气消了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便趁机向文帝进谏说，陛下您既然已经立了皇后，就应该尊重她，慎夫人是妾，跟皇后同样的座次，这说不过去。其实您宠爱慎夫人、厚赐她、提高她的地位，这些都没错，但陛下您难道忘了“人彘”的故事了吗？

汉文帝猛然警醒，他想起了戚夫人的例子。孝惠帝即位，吕太后命人斩断戚夫人的四肢、挖掉眼睛、熏聋耳朵、灌哑药，让她住在厕所里，称之为人彘。以后自己死了，难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慎夫人的确应该中规中矩，摆正自己臣妾的身份。想到这儿，他反而很高兴袁盎能够提醒他，下令赐给他金子五十斤，从此也更加信任袁盎。

以上都是成功劝服皇帝，让他们改正自己的错误的例子。张燧指出，到了宋朝，这样的例子就非常少见了。宋朝崇尚儒学，出现了程颐、朱熹等很多大家，义理学兴起。这在学术上是好事，但用在政治上却很麻烦。大臣们圣贤书读得太多，而且一味钻研义理，结果为人处世都变得很迂腐。有个例子说，一个儒生出外游玩，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大雨。他一着急便忘了孔夫子说的礼仪，甩开大步子就跑。跑回家之后，他越想越觉得有罪恶感，最后他又回到开始跑的地方，以标准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回家，这样心里才好受多了。

这是极端的例子，不过宋代的大臣们也会经常干这种“傻事”。回到进谏的主题，张燧说宋朝的大臣们进谏基本不讲究策略，他们上来就给皇帝扣大帽子、讲大道理。这种办法拿到平时没什么，不过多浪费一点口水，但一碰上情势紧急的时候就不行了，用这种方法进谏就跟往水里丢石头一样，一丢下去，马上就没影了，刚开始还有点水纹，一会儿就一点踪迹都见不着了。所以，他们进谏很少有成功的，进谏再多，也等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