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话和普通话有什么不一样

资深青年：乡关何处

看到大家在讨论“上海是不是我们的”，顿时觉得很惭愧。因为我刚刚开始琢磨一个初级阶段的问题，不是上海是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的家乡是不是我的，而是，我还属于不属于我的家乡。从读大学开始到现在，我在家乡以外的地方晃荡了二十年，其中晃在上海是十六年。（刚才掰着手指算出这个数，把自己吓了一跳。）有段时间，几乎每次回去都会发现家乡巨大的变化，其中最巨大的一次是，居然找不到进家门的弄堂在哪了，在印象中应该转弯的地方绕了几圈，却不得其门而入。整条街被翻得底朝天，像一条被清洗的河。小街的两边筑堤一般堆着挖起的土，土堆旁是几个施工的工人，工人旁是几个居家阿姨。我拖着行李，犹豫着应该向谁去问路，以及用何种语言开口说话，普通话还是苏州话，最后决定用普通话。家乡话不属于一个连家门都找不着的人。

在这座有着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的老城里，外婆曾牵着我的手，一一指认若干曾由她父亲命名的街巷，她说起那些巷名，就像说起一个家人，说起一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至亲。而我，家门都找不到的事虽然只发生了一次，但那些崭新的路牌却不止一次让我迷惑，让我一次次在家乡用普通话向我的老乡问路。有时遇到绕路的出租车司机，在那些我原本熟悉的街道外围绕来绕去，却因为无法流利地指出他从哪里到哪里时到底在哪个路口绕了路而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仿佛真的是自己理亏。

去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食品店买吃的，架子上是我从小熟悉的点心和零食，装修的风格、店员的打扮，一如从前，好像时间这个东西从来没打这儿路过过。我的语言自信终于回来了：谢觉，请乃帮沃诺一哈嘛底苏（小姐，请你帮我拿一盒袜底酥）。店员笑颜如花略略抱歉地看着我：对不起，请说普通话。

热门的约会地点已经从古城区转移到了工业园区。遇到老同学要碰头，我终于理直气壮地用了一回苏州话：我是外地人，不认识你们这里的路，地点由你们定，人由你们接。

于是我开始认真考虑开头所说的问题：我到底还属于不属于我的家乡。我的忐忑在于：如果我已经不属于一个生我养我的地方，那还有哪里能真的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