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纪节仪式的象征意义

二、深描：圣纪节仪式的象征意义

宗教仪式是与神建立联系的符号模型，它由众多的符号元素构成，它们结合而成了这个民族特有的精神气质，而宗教符号的象征意义与具体所在的生活方式以及神学理论之间存在着相关性。“宗教仪式唤醒的习性，具有超仪式之外的极重要的影响，因为它可以反过来影响个人建立在事实真相之上的既定世界观。”⁽²⁷⁾人们的思维赋予了每个仪式当中的各符号元素特殊的意义，仪式中的活动则体现着这些符号的象征意义。即通过观察和阅读仪式行为的文本记录结合其所处的文化背景挖掘其深层次的象征意义。

笔者试图以格尔茨的“深描”（thick description）理论为参照，将SMC清真寺的圣纪节仪式置身于其所处的文化背景之下，从象征的角度出发，对仪式中的诸多细节加以解读。

1．“圣纪”的隐喻

穆斯林学者们认为，通过“圣纪”仪式能够让人们回归到教门中，学习先知的圣行懿品。伊斯兰教的“圣纪”仪式，是通过纪念先知的诞辰，重温穆圣诞生的神学——亦即作为最后一位使者的穆圣所担负的宗教救赎责任。

“先知”（阿拉伯语al-Nabiy）和“使者”（阿拉伯语al-Rasūl）是“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所构成的一神教（monotheism）系统中最基本的概念之一，是唯一的造物主在人类当中所拣选的负责传达其信息的人。根据《古兰经》，“我在每个民族中，确已派遣一个使者，说：‘你们应当崇拜真主，当远离恶魔。’”（16:36）而穆罕默德则是真主的使者、封印的先知，其使命同于列圣并集其大成。《古兰经》说：“穆罕默德不是你们中任何男人的父亲，而是真主的使者，和众先知的封印。”伊斯兰教认为，穆罕默德最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他是一个“完人”（al-insān al-kāmil），他的身上体现了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最高的、最完善的人格境界。由于先知穆罕默德所体现的这种人性、人格的完美性，他在伊斯兰教的形而上学体系中也就拥有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和意义。

在伊斯兰哲学思想中，他是物质世界的“完人”也是真主在宇宙的直接代言人，他是物质世界的原型也是人类美德的原型。回族先贤王岱舆在《清真大学》中把先知穆罕默德的先天之性作为真主与世界之间关系的一个环节。他是“数一”，“乃一本万殊，即能有之首端，其称亦不同，曰首仆、曰钦差、曰代理、曰大笔、曰太始、曰首命、曰大智、曰性海、曰人极、曰大父、曰道源、曰大本、曰光明、曰灵根、曰至圣，名虽各异，其理本一。”（《清真大学·数一》）先知所拥有的这种完美的人性，是先天中联系真主与物质宇宙的中间环节；而其现实人格和完美的人生道路，则是后天世人得以复命归真的唯一途径（逊乃），正如回族先贤舍蕴善在《昭元秘诀》的开篇中所言：“从来自此闻真嗅，归去于斯获正舠。”所以，“圣纪”仪式不在于表面的“纪念”先知，其隐喻意义在于重温人与真主之间通过先知而建立的这种精神联系，借以强调“认主归真”的伊斯兰教信仰。⁽²⁸⁾

2.开经、抬经楼、沾吉仪式

在圣纪节诸多仪式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符号元素——《古兰经》。在“开经”、“抬经楼”以及“沾吉”等环节当中，《古兰经》都是共同的符号元素。

“开经”仪式由众多的环节构成，其中最重要的环节是诵读《古兰经》。其实不论在何地区何种宗教活动中，穆斯林以诵读《古兰经》作为仪式开始的标志，体现了《古兰经》在穆斯林心目中的位置。伊斯兰教认为《古兰经》来源于真主，是真主语言的忠实记录，是伊斯兰教的象征。在穆斯林生活中，如果需要接触《古兰经》，则必须按照伊斯兰教习俗沐浴净身。中国穆斯林自然对这一神圣经典有发自内心的亲切感，在《古兰经》面前，穆斯林采取了中国传统礼仪中最高贵的礼节“抬”。装有《古兰经》的经楼在众人的赞念声中，将其抬入大殿，放置在米合拉布的位置，这也象征着将“真主的语言”放置在了清真寺最为神圣、尊贵、核心的位置。

“沾吉”则是《古兰经》在穆斯林心目中重要性的另一种体现，如同马学董所言，作为真主降示的“吉庆”，穆斯林沾吉是沾《古兰经》的“白勒克提”⁽²⁹⁾，而非沾其他的东西。这也再一次说明，在整个圣纪节的仪式当中，作为“真主之言”的《古兰经》本身居于非常核心的位置。而这一“真主之言”又是通过先知穆罕默德之口“传达”给人间的，这也再一次彰显了穆圣在人与真主关系当中的重要位置。

3.“求祈”仪式

顾名思义，“求祈”的意思是人们祈求真主，所求内容各不相同。穆斯林通过做求祈仪式，以期搭救亡人、获得真主的宽恕与慈悯。将做求祈作为开经仪式的一个环节，其目的在与借助圣纪节先知“鲁海”（意为“灵”或“精神”）亲临现场的贵重场面，借着《古兰经》的白勒克提，通过先知向真主诉说请求和求饶恕，从念词的译文中可以看出。如：

“料理一切求祈的主啊”、“克服一切艰难的主啊”、“升高一切品级的主啊”、“隔避一切灾难的主啊”、“解开一切蒙蔽的主啊”、“治疗一切病症的主啊”、“因为我们记赞真主而转移塞拜布的真主”、“应答一切杜瓦的真主啊”、“一切最最疼慈人的真主啊，你疼慈我们吧”

求祈仪式体现了穆斯林朴素的世界观即世界来源于万能的真主所创，同时真主在庇护世间的一切生灵免于灾难、蒙蔽、病症等。

临夏穆斯林不只在圣纪节等大型的宗教活动中做求祈，在日常的宗教活动中也做求祈。在礼拜之后，接杜瓦也算是一种求祈，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告知真主。从个人层面上讲，穆斯林所祈求的是平安与健康；从社会层面上讲，穆斯林所祈求的是社会安定与繁荣。但是穆斯林的求祈不只是包括字面上的“祈求”，同时包括祝福的含义，祝福他人平安健康。

4.“大赞”仪式

“大赞”所赞念的经文以《曼丹叶合》为主，其内容以赞颂先知出生至为圣的过程中，所显现的种种奇迹。在念大赞过程中，当阿訇念到一个特定的句子时，大殿中的人手持一支香，从中间留出一个通道，分成南北两列相向而立，向先知说“赛俩目”（问候平安）。这一仪式也具有极强的象征意味。当人们相向而立，在中间留出通道之时，是在象征性地向先知之灵致敬，欢迎他来到清真寺里，站到米合拉布那个尊贵的位置（也是迎接经楼后放置的位置）。而点燃的芭兰香，袅袅的烟雾与香气，也再次隐喻式地表达了现世中的人们与精神世界中的先知之灵相交、对话的过程。对先知的问候，除了表达对先知的热爱和敬意之外，还体现着先知拥有在真主面前“为人说情”的能力，希望通过他而获得后世拯救的愿望。

据一段“圣训”说：“安拉的使者说：只要有人向我道色兰，安拉就让我的灵魂恢复，以便我给他回答色兰。”（《艾布·达武德圣训集》1402）穆斯林认为，一个人向先知说“色兰”，真主就让先知之灵复活，当这么多人同时向先知说色兰的时候，先知之灵会亲临圣纪现场，回答每个人的问候。人们认为在先知鲁海亲临之际，列队迎接是最高礼仪。仪式是对文化的表演，这一仪式中正是通过一系列对先知之灵的拟人化表达，来体现穆斯林对先知的神圣怀念。

5.赞念“孜克尔”

“孜克尔”是一种将诵念、身体动作、呼吸运气相结合的宗教修炼方式，在苏非神秘主义中，这也被认为是重要的修行方式。在其他宗教中也存在通过持续诵念咒语来获得拯救的功课，它们之间在象征意义上存在一定的相似性；所谓“念者，心存安拉也，必须心口如一……礼法在口念，近主在心念，口念有时，心念无间”⁽³⁰⁾

念孜克尔的仪式根据教派的不同存在差异。SMC清真寺在圣纪节念孜克尔的时候伴有节奏性的前后摇摆，状如拉锯的动作。通过念词与动作的详细对照可发现，在念“俩一俩海”这个否定词的时候，头向上抬；而念“印兰拉乎”这个肯定词的时候，头向下低，也是口接近心脏位置的时候。在有些穆斯林中，也有以左右摇摆的方式赞念孜克尔的，向右摇头是念否定句，向左摇头接近心脏是念肯定句。在不断的否定、肯定当中，通过象征性的心口接近来表达去除己欲、接近真主的精神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