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荷华大行动”

2012年，锡达拉皮兹市社区中的几个人想到了一个问题：“学校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希望孩子在接受学校教育之后能够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后来，这几个人创造出了自己的比利·麦迪逊项目。项目名称起源于亚当·桑德勒主演的一部电影。影片中，桑德勒作为成年人又重新回到学校读书。他们请来了65位成年人，其中包括许多颇具影响力的社区领导者。这65个人一起回到学校，重新体验了作为学生在学校的学习生活：不只是旁听45分钟的课，而是全部65名成年人，在学校度过整整一天，接受和学生完全一样的待遇；他们要听从上下课铃声的指挥，按课程表上课；如果想去卫生间，就要拿批准条找老师签字。一排排课桌椅，一节节课程，看着课本，专心听讲。

一天的学校生活结束之后，这些成年人全部身心俱疲。教育项目的联合创始人肖恩·康纳利（Shawn Connally）说道：“这65个人中有一位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他就是利用数学知识来建立自身的商业模式的。上完数学课之后他说，这些课上学的知识毫无用处。”而这65个人，无论收入水平、性别、年龄，还是政治倾向，每一位参与者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我们完全可以让学校做得更好。我们可以共同来制定出一个框架，帮助学生自行选择如何利用时间去学习什么内容，帮助各个科目更好地融合为一体，让学习变成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

怀着这样的信念，他们开启了“爱荷华大行动”教育计划。

经过暑期的实验活动之后，“爱荷华大行动”从秋季学期开始正式招生。一开始只有十几名学生报名，他们还在之前的学校继续读书，但每天都用几个小时参与“爱荷华大行动”之中的活动。活动没有固定的设施，也没有课程体系，而是与100多家社区组织进行合作，找出其面临的重要问题，让学生独自或组成团队来帮忙解决。这些组织包括商业机构、非营利性组织和政府机构等。学生自行选择要去攻克哪个问题，这样一来，每天最有意思的一部分时间就被学生用来提升他们所在社区的整体水平。

“爱荷华大行动”从锡达拉皮兹市的三个不同学区吸引资金和学生，这个项目让原本互为竞争对手的学区联合了起来。事实上，“爱荷华大行动”正在将锡达拉皮兹市的所有学区联合为一体。在这个组织中，学生、教师和社区机构都将自身视为团队的一部分。在参与活动的过程中，教师对学生未来长大成人需要具备的各类技能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也得到了整个社区的广泛尊重和支持，许多教师如今都在合作组织的董事会中任职。

与康纳利联合成立“爱荷华大行动”组织的特洛伊·米勒（Troy Miller）负责整个项目的合作伙伴建设工作。他将行动所获得的成功部分归功于州立法机构取消卡耐基单位（Carnegie unit），允许他们以技能熟练程度为标准为学生授予学分的决定。“爱荷华大行动”与众不同的评估方式很有意义。合作伙伴也会经常与师生见面，给他们提供实实在在的反馈意见。在学生工作成果质量的问题上，不存在模糊不清的判断和言论，学生必须要坚持不懈地工作，直到他们能够就合作伙伴所面临的问题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否则就算不及格。这可不是你平时见到的那些装模作样的项目结业报告，每个人都面带微笑，彼此致谢，而根本不在乎学生到底做了些什么。

项目中，学生需要自己制订工作计划，将工作分门别类地划归为各种任务，学习按要求去做事，以便取得进步。学生或是独自工作，或是组成团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远大的目标。教师会跟进学生的进度，让学生对完成工作的情况负责，而并不是将课堂出勤率或具体内容指标作为评估重点。这个项目并不适用于所有的孩子，至今已有15%的孩子由于无法胜任高度自主化的工作学习环境，回到了正常的传统学校教学环境之中。但是康纳利也说，就连这些孩子从中学到的人生道理，都比“按时交作业的重要性高出了一个数量级”。

如今，“爱荷华大行动”的学生人数早已爆满，还有145名学生在排队等候入学。至今为止的所有毕业生中，97%的学生都被第一志愿大学录取。因为“爱荷华大行动”与传统学校保持着紧密合作关系，学生依然可以完成他们想要去做的大学申请材料，包括大学先修课程、绩点、学术能力评估测试和美国大学入学考试成绩等。从“爱荷华大行动”中走出的学生还有一份值得招生负责人多看一眼的简历。一名学生被空军学院放在了备选名单上，后又在极强的竞争压力下最终获得录取。他在向学院招生负责人介绍自己时，强调了他在“爱荷华大行动”中获得的真实世界的工作经历，讲到了他在团队合作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和挣扎，又学到了怎样的领导力经验和知识。对于许多雇主和大学来说，这些独一无二的体验比一份学术能力评估测试高分试卷要有价值得多。

“爱荷华大行动”不仅能改变孩子们在学校的学习体验，而且许多学生还能获得非常理想的暑期实习机会。“今年，我们有一位高中十一年级的学生在爱荷华大学附属医院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暑期实习工作，和他共同竞争这一职位的还有17位大学生和13位研究生。如果他没有在‘爱荷华大行动’的经历，根本不可能拿到这个实习机会。我们不能将他本人的聪明智慧归功到自己身上，但我们的确给了他机会，让他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帮助他成长到一个全新的高度。”米勒和康纳利说，“如果教育方法得当，那么教育就等同于经济发展。当学生和教师真的走出校门，走进社区时，在学校所受过的教育也永远不会过时。摆在学生面前的都是极具现实意义的问题和挑战，技术、项目管理、沟通方法以及各方资源。在传统的教育模式中，学习是静态的，120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而在这种全新模式下，学习每天都会展现出不同的面貌。”他们还补充说：“这些孩子能打造出自己的人脉关系网，还能很自豪地树立起自己的个人品牌。他们可以从全新的角度去深入了解自己所在的社区，这一点非常重要。以前还有孩子管这个地方戏称为锡达拉‘屁’兹。现在，出去上大学的学生们都告诉我们说，‘毕业之后要是不回来利用一下这里的人脉关系网，那才是真的愚蠢’。”

凯尔来到“爱荷华大行动”想要学习如何创办企业，如何拓宽自身的技能范围。他创办了一个和monster.com差不多的网站，在比赛中拿下大奖，筹得了一些资金，但这家公司后来没有运营下去。第二年，他与当地一家大型公司合作，利用自己越来越熟练的编程和数据库技能，对公司的分布式数据库进行分析。“公司的副总裁问他暑假时有什么打算。他说：‘可能去端盘子吧。’副总裁说：‘别去端盘子了，你来我们这儿吧。’就这样，他在暑期被聘用为这家公司的全职数据科学家，专门负责写代码，对公司的业务数据进行分析。开学后，他回到传统高中上计算机科学课，却在考试中拿了个不及格的分数。如今，他成绩单上这个不及格的科目却能让他领到一份非常理想的薪水。”

埃塞克是“爱荷华大行动”中的九年级学生，他酷爱设计潜水装置，帮助他所在的学校为经历过童年心理创伤的学生提供更加优化的系统化支持，还完成了无人机的设计和编程。所有这些都是在短短7个月的时间里完成的。“我还有一个项目，是对不同种类的蘑菇进行染色体研究，并在此基础之上寻找到新型蘑菇品种的商业化策略。我的许多项目都以制作APP和网站为核心。通过这项活动，我了解到了几种不同的编程语言——TSS、THP、HTML和Arduino。”15岁那年，埃塞克还为初中的孩子们组织了一个暑期培训班，向他们介绍各种各样的技术，包括编程、网站制作、Photoshop、无人机建造等，而这些技能都是他在“爱荷华大行动”中学到的。他在将知识传授给其他孩子的同时，还赚到了相当于最低工资3倍的收入。现在，他已经拿到了下一个暑期的兼职工作机会，周薪高达760美元。

埃塞克取得的成绩充分利用了他自身的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天赋。康纳利补充道：“我从老师的角度考察了埃塞克怎样开始着手进行他的编程项目，而学生们常常无法一下子看出其他科目能以何种方式与他们正在学习的内容结合起来，说到这里，我就想到了埃塞克的童年心理创伤项目。为了完成这个项目，他阅读了大量超出自身年级水平的文献，联系了社区中的相关资源，采访了许多成年人，也了解到了更加深入的信息。这个心理学项目实际上只有三四堂课的规划，而他在某些领域已经表现出了超越十年级学生的水平。在其他一些领域，他也接近九年级的结业水平了。他不是在每一个方面都匀速向前发展，但总体来看，他的发展速度提高了很多，发展的深度也长进了许多。”

米尔对“爱荷华大行动”进行了如下讲解，令我感触颇深：“我离开一个富裕学区，来到这么一个存在所有顽固问题的市中心学区，贫穷、经济落后、种族关系紧张，一样也不少。这些问题都是我个人非常在意、非常关注的问题。但是之前的许多年，我只会告诉学生们，如果他们在学习上再刻苦一点，再拼命一点，将来就能找到好工作，脱离贫困。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些科目和考试的设计初衷并不是为了斩断贫穷的恶性循环。作为一名教师，我需要真正去了解雇主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并将这些技能传授给学生们，因为他们的父母很可能做不到这一点。否则，我只能让他们对着高中课本背书，让他们为上大学做准备，而做到这一点也只不过是为了大学里难度更高的课程做准备。最终，上完所有的课后学生们依然一事无成，什么也不会。在读大学的同时，他们还会欠下巨额债务，很可能半路辍学，然后继续掉回贫穷的陷阱之中，一辈子也爬不出来。”

我问康纳利，他在工作过程中遇到过什么样的阻力。他说道：“其实我们并没有遇到过多大的阻力，相反，我们总是能获得许多志愿者的支持。关键就在于，要让人们形成一个社区，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但‘爱荷华大行动’太过与众不同，这令许多人都以谨慎的眼光去看待这个组织。”米勒补充说：“创造一些全新的东西，总会带来意想不到的产出。从这点来看，我们的工作多少有些令人生畏。有些人觉得我们是脑子坏掉了，还有一些阻力来自那些秉承传统观念的人们。他们认为学校中的每一件事都必须按照固定的时间表进行，所有的语文课都必须要读够多少本书。在他们的价值观中，只有自己是正确的。但那并不代表我的价值观，也不代表商业社会的价值观。其他学校可能会对关于考试和打分的历史性谎言深信不疑，我不知道这种信念从何而来，为什么存在，但是，肯定有人从中大赚其钱。”

米勒总结道：“每次看到那些不会替孩子着想的家长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家长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他们害怕改变，害怕创新教育的经历会影响到大学录取。这些家长毫无远见。我认为，真正展开变革的原动力不应该来自学校内部。整个社区都应该站出来，公开表明态度，告诉这个世界，我们的学生在学校所受的教育根本无法让他们准备好迎接未来的生存与发展。”

现年39岁的瑞安·怀斯（Ryan Wise）看起来还是一副大学生的模样，他曾经在密西西比州担任“为美国而教”组织的教师，还拿到了哈佛大学教育研究院的硕士文凭。如今，怀斯是爱荷华州的教育局局长，他的工作重点是以能力为基础的教育、低年级读写教育、教师领导力与薪酬体系以及爱荷华州未来预备计划。在讨论未来预备计划时，怀斯引述了乔治城大学的一份研究报告。这份报告总结称，到2025年，美国所有职位中的70%都需要雇员拥有高等教育文凭。

我对这项研究中的假设及结论提出了疑问，怀斯却是一副毫不动摇的态度。后来在得梅因社区组织的一次论坛活动中，我介绍怀斯认识了埃塞克。听过埃塞克的介绍，怀斯的想法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埃塞克向他讲述了自己作为高中九年级学生已经掌握的一些技能，这令怀斯惊叹不已。埃塞克在15岁时就比绝大多数的大学毕业生拥有更强的优势，能找到好工作，成为一名拥有独立而深刻思想的合格公民，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未来，埃塞克也很有可能会去读大学，但他在“爱荷华大行动”中所受到的教育将令大学不过是摆在他面前的诸多可选项之一。

你的学校不一定非要取得像锡达拉皮兹市的比利·麦迪逊项目这样声势浩大的影响力，可以从小事做起，利用School Retool这类工具来帮助自己实现成长。School Retool是斯坦福设计学院、休利特基金会（深入学习行动的资助方）和IDEO⁽⁷⁾共同创立的一家非常优秀的非营利性组织。School Retool的使命，是帮助学校建立起创新文化。其中，“学生影子行动”已经让数千名校长站在学生的立场、从学生的角度来度过一整天的学习和生活，之后再将自己的感想与整个社区的人们分享。利用School Retool这类资源，你可以邀请社区领导来学校，做学生或老师的影子。就像锡达拉皮兹市的社区领导者一样，这些人也很有可能会成为你最忠诚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