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产业在创新中崛起

创意产业——促进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

厉无畏

一、创意产业内涵

创意产业其定义为：个体创意、技巧及才能，透过智慧财产权的生成与利用而有潜力创造财富和就业机会的产业。

英国将创意产业归为13类：广告、建筑、美术和古董市场、手工艺、设计、时尚、电影、互动休闲软件、音乐、表演艺术、出版、电脑软件、电视和广播。

作为知识经济的核心，文化创意和科技创新是提升产业附加值和竞争力的两大引擎，是经济增长的“车之双轮，鸟之双翼” ，是真、善、美的完美结合。科技创新：提供新的更高的使用价值，求真。文化创意：提高产品与服务的观念价值，求善和美。胡锦涛同志也多次指出要积极发展创意产业。

2010年1月胡锦涛同志在上海视察了“8号桥”创意产业园区后对上海领导同志说：“创意产业蕴藏着巨大的发展潜力。要进一步做好园区规划，不断完善服务体系，努力营造创新氛围，真正把创意产业培育成上海经济发展的新亮点。 ”

在领导讲话的鼓励和指示下，上海创意产业得到了蓬勃发展，并带动了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

2011年胡锦涛同志又先后视察了海南和广东的几个创意产业园区，并再次指出：创意产业是一个发展前景广阔的新兴产业。创意产业的生命力在于体制、机制创新和科学技术支撑，发展创意产业说到底要依靠创新型人才……

广东、海南省的有关部门将借领导视察的东风，抓紧推进创意产业向传统产业渗透的理论与政策研究，推动民间力量运用创意经济规律尽快实现广东海南省的经济发展方式转变。

从国际上看，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各个国家为走出危机加快经济复苏都强调要推动经济创新，优化调整产业结构。强化科技创新，抢占产业制高点。美国承诺把研发投入提高到超过GDP3%这一历史最高水平，力图在新能源、基础科学、生物经济和航天科技等领域引领世界潮流。美国一家智库指出，过去由于Fire产业（Fi指金融业，re指房地产业）发展过火，引发了金融危机，为加快复苏，要多发展Ice产业（I指智力、信息产业，c指创意产业，e指教育、能源和环境产业）。

本次金融危机后，各发达国家力图在能源技术、生物技术、环保技术、航天技术、互联网等领域突破，实现产业的技术创新，引领经济复苏。与此同时，各国也在加快发展文化创意产业。

从历史上来看，历次经济危机中都有创意产业的崛起。从20世纪的30年代世界经济危机一直到最近的全球金融危机，每次危机都引发创意产业的发展，并且创意产业还成为走出危机的先导产业。

在20世纪30年代经济萧条的美国，人们不愿意在虚幻的世界中经历不幸，于是无厘头的搞笑片、歌剧片，以及充满幻想的作品等市场前景看好， 《绿野仙踪》 、卓别林系列剧都是成功的典范。好莱坞、迪斯尼也乘势崛起。

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重创日本经济，结果崛起了日本动漫王国。我国改革开放之初人们看的许多动漫作品都是日本制作的，如《铁臂阿童木》 《机器猫》 《一休》等等，一些动漫形象如哈喽凯蒂、蜡笔小新等为日本企业赚了大笔利润。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韩国政府抓住机会鼓励本国动漫游戏产业发展，成就了电子游戏产业在危机中的另类崛起，“优秀的作品已经带给了他们很廉价的快乐” 。在政府大力支持下，韩国的影视、流行音乐乘势发展，掀起了一股“韩流” ，形成一批“哈韩族” ，从而带动了韩国产品的出口和旅游业的发展。创意产业的发展为韩国较快地经济复苏立下了汗马功劳。

经验表明，创意产业在金融危机中能找到其发展的机会。

在全球金融风暴的严峻形势下，经济复苏仅靠高新技术产业是不够的，传统产业的创新已成为一项十分迫切和重要的工程，制造业将更注重研发和设计。除了加强科技创新外，文化创意也是推动产业创新和转型的强大引擎。创意产业超越了传统文化产业的范畴，是将文化资本重新组合引入经济系统的新业态，其特点就在于把文化、技术、产品（服务）和市场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促进整个经济系统的升级。

20世纪我国经济发展尚处于温饱阶段，人均GDP还不足1000美元，因此文化创意产业还不可能大发展。这次金融危机爆发时我国人均GDP已达3500美元，2011年已达4000美元。“十二五”时期正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大力发展文化创意产业正当其时。

实际上在这次金融危机中，我国创意产业的发展速度大大加快。2008年电影票房增长35%，动漫游戏增长达97%。2009年是金融危机影响最严重的一年，我国实现了11%左右的经济增长，其中文化产业增长超过了17%。虽然发展文化产业对于我国来说具有很深远的意义，但是距离成为支柱性产业仍然任重道远。

产业经济学理论认为，支柱产业需具备几个特点：一是生产规模较大，占GDP的5%以上；二是发展较快，市场需求高；三是就业涵盖广；四是产业关联度大，能带动众多产业的发展；五是节约资源和能源。

根据目前的发展状况，虽然近几年我国的文化产业发展较快，在一些大城市如北京、上海、深圳、杭州等城市里，文化产业占GDP的比重已大大超过5%。但从全国看，目前文化产业增加值占同期GDP的比重还不足3% （由于我国对文化产业的统计口径与创意产业不同，范围较小，还难以作国际比较）。因此其年增长速度要保持在20%以上才能在五六年里达到占GDP的5%。更重要的是要推进文化创意产业与其他产业的融合发展，带动众多产业的创新和发展，这才真正能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性产业。

创意产业是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并在科技进步的支撑下迅速发展起来。著名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特在20世纪90年代就指出，在高科技为主导的现代社会中，人除了温饱和安全之外，更迫切地要寻找人生的意义，要追求更高、更深、更远的东西。他在《亚洲大趋势》一书中指出：21世纪产业结构调整的一个重要趋势就是推进文化的产业化和产业的文化化。如今创意产业在全球的迅速发展正是这一趋势的表现。

对文化的产业化要有正确的理解。这里的“化”是指转化的过程，并非是指文化全部都是产业。正如我们说推进城市化一样，绝不是说全部农村都要成为城市。文化中的精神、价值观不是产业，但通过创意塑造一个可敬可爱的人物，编个生动、感人的故事，就可以做成产业。这和科技产业的发展相似。科学是发现规律，那些定理、公式等也不是产业，只有通过研发形成技术（产品或生产工艺）才能做成产业。

文化的产业化就是要通过创意把文化资源转化成经营资源，并借助科技的支撑为人民提供日益丰富的文化产品，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

二、创意产业与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

（一）从产业发展的层面看创意产业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四条路径

1.资源转化模式

在传统粗放型的经济发展模式中，通常要消耗大量的物质资源，特别是能源，其增长的代价是自然资源逐渐消失和环境的不断恶化，因此，资源约束和资本约束越来越成为经济发展的瓶颈。而创意产业最显著的特征是鼓励个人创造力的无穷释放，这种释放创造了新的产品和新的市场需求，冲破了传统资源的硬约束。因为通过创意和市场，能够将各种资源转化为经营资本，为经济发展打开新的通道和空间，这是创意产业促进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特有模式。这种模式基于对资源特性的认识、人的创造力的发挥和市场的把握，在具体实践中需要经过从资源到资本再到市场的多重转化。通过创意将文化资源转变为经营资本，不仅能够促进经济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而且还可以打造民族文化品牌，弘扬民族文化，进而提高自身的综合竞争实力。创意产业要促进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主要从三方面展开。

首先，当人的创造力成为经济增长主导资源时，资源的内涵和外延得到了更深刻和广泛拓展，一些具有历史积淀的物质载体、一则神奇的民间传说、一些社会生活中的元素等均可纳入资源的范畴，可加以开发和利用，成为促进经济增长有用的资源。

瑞典打捞出18世纪的哥德堡号沉船，重新再造一艘，保持原来的外观，但内部机械已现代化了，并沿原来的贸易航线再航行，经西班牙到我国广州、上海，不仅促进了贸易，还增加了旅游收入。

“印象刘三姐”大型歌舞剧在2004~2006年三年里接待了160万观众，获得1.2亿多元门票收入，还有力地拉动了旅游业，三年里阳朔县旅游总收入增加了6亿多元，同时景区和县城土地平均增值5倍多。

大型水上实景剧《大宋·东京梦华》 ，在开封清明上河园内演出，展现北宋王朝鼎盛时期的印象画卷，利用水系景观、人文演出和历史背景，通过经典宋词和画卷的串联，构成对开封古城辉煌历史的追溯。

泰山是世界首例文化与自然双遗产、世界地质公园、首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区、首批全国十大文明风景旅游区、首批国家5A级旅游景区。泰山景区以发展特色文化产业为契机，推出的《中华泰山封禅大典》为世界观众奉上一流的视听盛宴《封禅大典》 。不仅填补了泰安夜间游的空白，使泰山文化旅游由单纯的“游泰山”升级到“品泰山” ，巧妙地解决了泰山“留住人”的问题。成都考古挖掘出金砂遗迹，编排了音乐剧“金砂” 。该剧不仅在当地演出，还到外地巡演，既扩大了市场，也通过文化的传播增强了吸引力。

其次，人通过自身主体智力资源的开发，即创意的运用，能够将各种自然和人文、有形和无形的资源有效地转化为经济发展的资本，同时促进各类资本（经济、文化和社会等）之间的相互转化，使经济发展能够更多地依靠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等软性要素的驱动，实现增长方式的转变。2000年以来，湖南省南山区获得了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年均游客量200多万，平均营业收入1.4亿元，成为湖南省的纳税大户。

第三，完全通过开发“人脑”这个主体资源，实现“无中生有”和“有中生优”的创意转化，用无限的创意突破有限的资源约束，促进经济增长向软驱动方式转变。如动漫作品《奇奇颗颗历险记》和《滴水精灵》等。

2.价值提升模式

从某种意义上，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可以理解为相同条件下对产业附加值的提升和观念价值的挖掘，而创意产业既是产业高附加值的来源，也是产品观念价值的创造者。通过整合与分解产业价值链，注入文化要素，可以提升产品的附加值，特别是观念价值。

微笑曲线（Smiling Curve）给出了产业链的价值分布特征：

“微笑曲线”告诉我们，研发、设计、销售、品牌和服务等环节，即微笑曲线的两端是提升产业的附加价值的关键环节。显然，创意产业占据了产业价值链的高端，尽管创意产业中的文化元素可以渗透到“微笑曲线”的每个环节，而曲线两端的则主要是由创意产业的各个部门组成，即创意产业通过提升产业的附加值改变增长方式。

3.结构优化模式

创意产业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结构优化路径是基于产业融合的视角。产业融合是经济增长的新动力，直接促进了产业创新，在产业融合基础上形成的新产业、新产品成为经济发展的新增长点，它加快了产业结构升级的步伐。

创意产业的发展可以理解为文化、科技和经济的融合发展，这种融合建立在为消费者提供高度个性化的创意产品之上。创意产业对产业结构的优化大致形成两种模式：一是对传统文化产业结构的优化。依靠创意人才的智慧、灵感和想象力，借助于高科技对传统文化艺术资源的再创造、再提高。如，上海杂技团创作演出的《梦幻时空之旅》节目，打出“秀一个上海给世界看”的主题句，以其创意实现了杂技的价值创新，创造了近3年来连演1500场，场场爆满的盛况。二是对传统产业结构的优化。制造业：创意产业中的工业设计、品牌策划、营销推广等不仅增加了制造业的附加价值，也使产业结构趋于柔性化。都市农业：由于现代旅游创意产业的融入，农业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旅游、生态功能逐渐增强。

4.市场扩张模式

在知识经济社会，产品竞争的实质是通过产品所倡导或体现的文化来影响或迎合公众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念、生活习惯等，从而使公众来接受某种产品。正是由于产品所包含的文化个性、文化精神，才促使这一产品在一定的消费区域和消费层次里增值、走俏、辐射。

文化力是产品进入市场的权威“准入证” 。创意产业的文化底蕴具有很强的辐射性，可以推动产品热销。一是通过文化精品的广泛传播，增强城市吸引力和辐射力，赢得受众的认同，从而扩大本地企业的市场。二是以文化创意推动品牌的建设，以品牌拓展市场。在技术同质化、市场上充斥大量同质产品的情况下，富有文化内涵的品牌才能突出价格竞争的重围，占领一片市场。三是广告、会展业的发展和极富创意的策划也极大地推动了企业的市场扩张。四是可以在营销中融入文化创意，引起消费者的文化认同，使之产生共鸣或好奇心，以拓展自己的市场。

（二）一个理念：一项创意，多重使用

一项文化创意不仅可以直接作为商品进入市场，获取价值，它还可作为要素投入到其他产业，向消费者提供新的价值元素，既提高了这些产业的附加值，也有利于实现文化创意价值的最大化。例如，音乐和歌唱作为文化创意产品可直接进入演艺市场实现一定的价值。然而，它借助于现代技术可以通过广播、电视、网络广为传播，可以制成碟片销售，可以作为手机彩铃下载，此外还可以录入芯片投入玩具、文具、纪念品、饮料等行业。有“芯”的芭比娃娃、会演奏的莫扎特小提琴纪念品、会变色的咖啡杯、会唱歌的酒瓶……网络歌曲《老鼠爱大米》走红后，发展出同名小说，同名音乐、电影、电视剧和手机游戏。多重利用和广泛延伸使其作者和飞乐公司在这一文化创意产品中赚了一亿多元。可见，创意、技术、产品、市场的有机结合，使音乐的价值达到了最大化。

韩国在发展创意产业中提出了“一项创意，多重使用” （One source, multi-use）的口号。正是在这一思想指导下，韩国创意产业迅速发展，为韩国经济在东南亚金融风暴后的重新崛起作出了巨大贡献。这是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的。

从国际上看，中国文化元素正越来越多地被利用。如美国人利用中国的文化开发了《花木兰》 《功夫熊猫》 ，赚了大把的钱。在《2012》中诺亚方舟在中国制造，新拍的《爱丽丝漫游奇景记》中爱丽丝要到中国来做生意。日本人利用《西游记》 《三国演义》拍动画、编游戏。外国人都在借中国文化发财，我们岂甘落后？

不久前召开的中共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把文化产业做成支柱产业，文化要大发展，大繁荣。 ”文化要大发展，大繁荣，就要有包容精神，要鼓励创新，要全民动员。

1.着力建设文化创意产业的公共服务体系

如建立多样化的网络信息、投资咨询和技术服务平台等，以降低文化创意企业的运营成本。政府可以购买、授权、委托等多种形式鼓励文化创意企业的发展和人才培训、展示交易、成果转化、消费体验、国际交流的公共服务平台建设。

2.营造包容和多元的文化氛围

要走包容性增长和发展之路。包容性增长的基本含义是要公平合理地增长，要实现机会平等，让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包括大、中、小型企业都能平等地享受国家支持创新的政策；同时要包容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包容本土化和全球化，包容成功与失败，特别要包容文化的多样性。

3.推进创造性的教育体制

注重对创造型人才的培育，建立多层次的创造性教育体制，包括在中小学加强发挥想象力与合作精神的教育，建立终身教育体制，营造良好的成人及继续教育氛围。如创办社区学院、开放式大学、成人教育中心等，为社会成员提供能在任何时间和地点获得方便学习的机会。

三、创意产业的发展与演进

世界创意产业的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创意产业（产业层面）：发展重点产业，建设创意产业园区，培育创意源头，促进创意产出。

创意经济（经济层面）：扩大创意投入，实施产业融合，促进更广泛领域的经济创新，营造创意资源转化与投入的软环境。

创意社会（社会层面）：扩大创意溢出效应，实行园区或社区社会生活模式，互动，促进各类创意社群的发展和创意城市的建设，提高全民素质。

可以说，把文化产业发展成支柱性产业的过程也就是向创意经济阶段发展的过程。

（作者系十一届全国政协副主席、民革中央常务副主席、上海市社会科学院部门经济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