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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全家福背后

时间:2022-03-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杨悦此前对阿孟并不格外上心。天亮起床,她为阿孟全家照下了第一张全家福,阿孟和她的父母、弟弟,一家四口并排坐在砖块垒起的房屋前,身姿板正,除了母亲脸上荡漾起笑容,其他人都带着讷讷的表情。离开的那一刻,杨悦打定主意要“干一票大的”,准备把所有学生家挨个走访一遍,再为每家拍摄一张全家福,既给学生们留作纪念,又是自己支教生活的见证。杨悦一度找出种种理由推脱:“自己对鸡肉过敏。”

那次家访照亮了我家人的心灵,鼓励了我勇往直前。那些照片承载的是老师和我们之间的友谊,是陪伴,是共同成长。

——题记

杨悦一辈子都记得两个词,“烂巴”与“焊”。

临沧云县的大寨中学支教时,学生经常在课间教老师说本地方言,她记住的很少。后来一次家访,杨悦几度在山路上陷入这“烂巴”里,每次都是同行的学生把她“拔萝卜”一样救出来。老师从此记住了这两个词,前者指“泥巴”,后者是形容“泥泞”。

这样的路况对她来说是历险,对学生来说,是日常。

支教三年间,杨悦还创下一个纪录,三年来走访了235位学生家,为每个家庭拍下一张合影。

支教刚开始两个月,杨悦就沮丧不已,每天头疼于学生的顽劣,觉得自己没有在教书,而是被学生教了:“我不知道怎样上课,虽然我已经培训过了。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做的事情,究竟能影响学生多少,又能影响多久?”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一位叫阿孟的女孩在笔记本上写道:“杨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杨悦此前对阿孟并不格外上心。孩子性格乖巧、学习努力,成绩却并不突出,也没有引人注目之处,如今这句话却如同暗夜中燃起的篝火,给情绪低落的杨悦以极大鼓舞:“孩子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还能走?”沮丧迅速被不甘取代:“我说服了父母、克服了各种困难,好不容易前来支教,如果就这么走了,以后怎么回忆这段往事?简直是不堪回首。不行,必须坚持下来。”

在这句话的驱使下,她造访了阿孟家。孩子说,回家要走“两个小时左右”,师生却直到天黑还在半路,面对暮色中的空旷大山,杨悦第一次体会到了对未知的恐惧。最后是阿孟的表哥骑摩托车把她们接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孩子父母眼中的焦急与担心,杨悦记得,小时候自己有一次落水,被救起来睁开眼,父亲同样是这种目光。

恐惧和愧疚很快被冒着热气的饭菜和一声声安慰驱散。和当地许多家庭一样,学生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屋里很冷,杨悦跺了几下脚,阿孟立即手脚麻利地生了一盆炭火,坐下来紧紧偎依着她:“老师你要不要水?”父母热情招呼着杨悦吃饭,孩子则在埋头扒饭之余,小心翼翼关注着老师对晚餐的反应。睡前洗漱,她端着脸盆为杨悦倒水,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亮晶晶的。杨悦感觉得出,尽管羞涩得不知如何表达,阿孟依旧由衷地喜爱自己:“哦,可爱的小棉袄。”

那也是她第一次借宿学生家。房子建在半山腰,山中的夜晚很冷,房间里氤氲着煤烟味,杨悦整晚辗转反侧,思索着怎样回报这家人的热情。她想起自己讲课时,曾为学生们照相作为奖励,这对孩子们是不小的诱惑。天亮起床,她为阿孟全家照下了第一张全家福,阿孟和她的父母、弟弟,一家四口并排坐在砖块垒起的房屋前,身姿板正,除了母亲脸上荡漾起笑容,其他人都带着讷讷的表情。

离开的那一刻,杨悦打定主意要“干一票大的”,准备把所有学生家挨个走访一遍,再为每家拍摄一张全家福,既给学生们留作纪念,又是自己支教生活的见证。

家访只能在周末进行,杨悦先要排除节假日、寒暑假,以及美丽中国支教定期举办的职业发展会议等日子,然后以村为单位,每次尽可能去遍附近所有学生家。她经常提前一周在班里披露家访计划,请学生帮忙设计路线。师生间的对话往往是这样的:

“杨老师这周要去家访,谁邀请我去啊?”

“老师,我。”

“老师,克(去)我家玩。”

“老师老师,我手举那么高,你怎么看不见?”

“老师决定去最远的村子,最远的是哪个村?”

“中山村。官房村。都远。”

“一个周末能两个村都去吗?”

教室里响起一片方言发出的感叹,“阿怪!”(天啊)学生们异口同声,“老师,你走不赢的。”去这两个村,至少要各自走四五个小时的山路。

杨悦没有退缩:“走得赢走不赢,走了之后就知道了,别先否定老师嘛,就当帮老师减肥了。”嘴上这样回答,心里想的则是,要给学生树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榜样。

揣着学生用寥寥几条铅笔线勾出的极简版“路线图”,向当地老师打好招呼、告知目的地,杨悦开始了家访之旅。她还精心挑选了几位学生担任向导、保镖和助理:“你们听说过大山沟拐卖女老师的新闻吧?要负责老师的行程和人身安全啊。”

大部分学生从未见老师来过家里,听到家访计划,首先担心老师是不是来告状的。杨悦总是事先强调:“只是去你家玩。”如果有学生仍然不愿意,就告诉他:“老师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以后可能别的同学都有照片,就你没有。”这招一般都能使孩子乖乖就范。他们带老师游历自家周围的那些景点:山头的小树洞,放羊的草坡,儿时就读的小学,一遍又一遍问老师“这里美不美”,每处景点都珍藏着一份少年的欢乐与秘密。他们也会把学习生活中的各种琐事同老师分享:

“老师,过年我家杀年猪,有好多人来我家,我很满足。”

“老师,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水,一起在河里放纸鹤,我很高兴。”

“老师,过年时我骑摩托车翻到沟沟里,把脚给伤到了。”

“老师,我待会有点忙。要放牛,要烧饭,要去照顾我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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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是倾诉最多的孩子:“老师,我好笨啊。”“老师,我好丑啊。”“老师,我好胖啊。”杨悦总是开导她:“没事,我是我家最笨的。”“没事,老师也不是很好看。”“没事,更胖的在这里。”??反正“万事有老师垫底”。她为阿彩家照了两次合影,第一次,阿彩10岁的弟弟怎么也不肯配合,阿彩什么都没说,杨悦却能感到孩子的遗憾,第二天坚持为全家又照了一张,弟弟这次终于肯赏光了。

很多学生在家也表现出不同于学校的另一面。班上有一对不服管教的“飞镖兄弟”,杨悦第一次上课,弟弟阿镖就直接跳到课桌上,挑衅地向老师吹起口哨。杨悦抱着“擒贼先擒王”的心态去他家了解情况,却发现阿镖在家十分乖巧,忙里忙外殷勤倒水,问老师饿不饿,看不看电视,无不无聊。学生阿福在学校极少开口,无论老师说什么都只报以羞涩笑容,杨悦一度以为他有理解障碍,来到他家,孩子却拉着老师没完没了地讲话,阳光下一双大牙白得耀眼,杨悦看得出,孩子离开学校是多么快乐。这些经历也让她明白,看待学生不能局限在课堂,也不要听信其他人的看法,要抱以全新的目光。

家访同样少不了各种乐趣。一次学生骑摩托带着她,不小心翻进小河沟里,杨悦水淋淋地爬起来,狼狈样子惹得学生们笑成一团,一口气给老师照了几十张照片。老师冻得不住战栗,看到学生们欢乐的样子,也不禁跟着笑起来。

去阿芬家那次,学生们领着杨悦在周遭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能走到,走着走着,几个孩子忽然又“阿怪”起来,迅速用方言彼此交谈,杨悦要求他们说普通话,学生们沉默着面面相觑,一同尴尬地笑了。老师后来才知道,孩子们刚才已带着自己路过了阿芬家,甚至当时阿芬的母亲就在门口,他们和她打过招呼后直接离开,无论学生们还是阿芬母亲,整个过程中没一人反应过来。得知刚才错过了老师和同学,阿芬一个劲儿埋怨母亲,然后蹲到地上哇哇大哭。这段插曲让所有人哈哈大笑,阿芬也破涕为笑,脸红了起来。

每次家访,杨悦事先都会向学生家强调“不要多准备”,结果总是白费力气,许多并不富裕的家庭还是经常杀鸡招待老师,这也让杨悦得到了“土鸡杀手”的绰号。后来去村里,学生们都会喊:“老师你又来杀鸡了。”杨悦一度找出种种理由推脱:“自己对鸡肉过敏。”“我只吃素。”或者直接避开饭点。后来也想开了:“这就是当地的礼节,人家拿最高标准来招待,你就是要吃,不吃才是没礼貌。”从此每次都大快朵颐,并留下一张合影作为回礼。

除了吃饭,杨悦和家长们并无太多共同话题,大部分农村父母不擅表达,经常是几句寒暄后就无话可说,只好一起默默看电视。只有照相时气氛才会变得活跃,很多家长对照相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要照,丑死了。”但只要杨悦坚持几次,就会悄悄换上最好的衣服,用手蘸上水摩挲一下头发,再整理起衣角和领口,神色忐忑地坐在镜头前。杨悦端起相机:“想想你中了五百万大奖。”全家都笑起来,她趁机“咔嚓”按下快门。

这样的合影积累一批后,杨悦会集中拿去洗印,并在每张照片背后写上一段表扬和鼓励的话语,下次见面交给学生。她宿舍的桌上、床上、地上经常铺满这些照片,仿佛一家小小的数码快印店。

所谓的全家福大多不完整,很少有父母能一同和孩子出现在照片中。杨悦的学生有一大半是留守儿童,每次家访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孩子的父亲/母亲/哥哥外出“卖工”(打工)去了。甚至对许多家庭来说,老师到来之前,他们连照一张全家福都是奢望,原因五花八门:家里没有相机,没人会用相机,家长常年在外,一家人难以凑齐??这样的现状经常让杨悦唏嘘。长期家访中,她更是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家庭,也就此体味到人生百态。

阿锦是“保镖”之一,留着西瓜太郎式的锅盖头,一件红上衣与黑脸庞对比鲜明,杨悦喜欢叫他“小红”。“小红”其他科目的成绩都不好,只肯在杨悦的历史课上认真听讲,平时还爱和老师互相调侃。他和父亲是杨悦见过的最别扭的一对父子,家访时,孩子宁可把杨悦带到同村其他同学那里,也不肯让老师来自家,直到杨悦一再要求,才不情愿地服从。路上他们和一个中年男子擦身而过,直到彼此走远,阿锦才告诉老师,刚走过的是他的父亲。

杨悦没有追问“为什么不理爸爸”,她知道孩子自尊心极强。师生边走边聊,阿锦才慢慢说出心里话。他和父亲关系紧张,常常说不到一两句话就吵。母亲在外打工,弟弟又太小,自己没人可以倾诉,经常感到孤独。杨悦提议给他和父亲照相,他拒绝了,只把在外面玩耍的弟弟叫了回来,留下了一张兄弟合影。

阿银长相英俊,在学校只顾谈恋爱,心思完全不在读书上。他的网名是“一个人的天空”,这曾让杨悦觉得“为赋新词强说愁”,家访时才对此有了深刻理解。学生家坐落在蓝天下阳光里的层层梯田间,流水潺潺,鸟声啁啾,空气中弥散着稻草、牛粪和青草混合的气息,方圆几里只有这一所房子孤零零伫立着。

不同于其他家长,阿银的父亲很健谈,文化水平也不错,和老师聊了不少自己看过的书。杨悦也在闲聊中得知,这位父亲从小成绩非常好,升入初中时因突然患病,不得不辍学三年,也失去了考上临沧师专的机会,只能在初中读完去做建筑工,近年来体力衰退,工作也做不下去了。阿银之前在另一所学校成绩不好,他让儿子在大寨中学复读一年,觉得“现在的社会,如果初中才毕业,起点实在是太低”。说完这番话,他和老师都沉默了许久。

杨悦把父亲的话转述给儿子:“爸爸对你那么期待,你自己也有潜力、有天赋,老师希望你能有更高的人生追求,而不是仅仅局限于谈恋爱。就算是谈,也要谈更高级的恋爱。”阿银半天不吭声,只是呵呵笑着,脸红到了耳根。后来杨悦为父子俩照相,他也是这样腼腆地笑着。结束支教前,老师把自己的书都留了下来,让阿银帮忙转交给他的父亲。

“学霸”阿文是最努力的学生之一,连续获得过好几届“美丽大寨”奖学金, 后来在临沧市一中也保持着全校前十名的水平。他的一位堂兄曾以临沧市状元的成绩考上上海交通大学,父亲为了保证对孩子的教育,只肯在离家较近的临沧市打工。受家庭影响,阿文学习格外努力,还在上初中时就确定了以后的目标:考大学,读金融专业,日后进入投资领域工作。杨悦去他家那次,阿文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家族成员、家庭情况,讲最近看的书,自己有哪些需要提高的不足,与资助者的交流??一向能说会道的杨悦这次只是听学生讲话,几乎没有开口。

历史课代表阿芹则是最受倚重的学生。每次上课她都帮老师收笔记发资料,后来又成了家访“助理”,杨悦戏称她为“杨幂(秘)”。“杨幂”对老师也无比照顾:

“老师,我家那边的大车路(公路)正在铺,灰特别大,会迷眼睛,我去给你买个口罩吧。”

“老师,路有点滑,我牵着你吧。”

“老师,其他同学家的路我都知道的,我一定带你去走完,一切包在我身上。”

“老师,我的计划是几点先去××家,几点再去××家,你觉得怎么样?”

“老师,大家都喜欢和我说他们的事情,可是我嘴很严,不喜欢说出去。我有好多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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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杨悦从不见她和同学发火。直到住在她家的那晚,人前温和开朗的阿芹才第一次向老师诉说了心中的烦恼。

“老师,我的爸爸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回来。那几天刚好期末考试,我的头很痛很痛,在数学和物理的考试上几乎睡着了,我考砸了??可是我不怪他,我只希望他早点回来??”

面对痛哭失声的孩子,毫无防备的杨悦手足无措,正想安慰几句,阿芹却擦干眼泪,请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老师后来信守了诺言,连孩子的班主任都没告诉,依旧若无其事地和阿芹有说有笑,只是悄悄留心观察。

第二天一早,阿芹的脸庞又挂起了笑容,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照相时,除了父亲不在场,全家一派祥和,女孩的舅舅叼着一枚硕大的烟斗,要求老师一定要照上。拍照之后,“老师,照相要不要钱?”舅舅递过来10元钱。

直到两三年后,杨悦才得知阿芹父亲的真正去向。阿芹的哥哥卷入了一起斗殴纠纷,父亲站出来替儿子承担了责任,入狱两年。服刑前正赶上女儿中考,父亲怕女儿受到影响,没有说出自己的去向,其他家人也帮着隐瞒。两年后父亲归来,一直对父亲耿耿于怀的阿芹这才得知真相,一家人就此团圆。

三年家访,杨悦瘦了10斤,走破了两双鞋,她去了官房村三次,每次回来都要病一场。脚上磨出水泡更是常事,每次学生们心疼地问:“老师,痛不痛啊?”她都笑笑:“不痛,忘了吗?老师是杨女侠。”与成就感相比,这些都微不足道。她关照到了每一位孩子,努力发现了他们身上不一样的闪光点,还为学生们照下厚厚一摞全家福。235张合影,每张背后都是一段旅途,一个家庭,一个故事,也映射出人生百态。

结束支教前,三个女生送给老师一份别致的礼物,一张捆扎好的奖状。那时杨悦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打开,几个孩子抽空就来问:“老师看了没?”杨悦每次都搪塞:“急什么,惊喜留到最后一刻。”孩子有些急了:“老师你必须要看。”杨悦满口答应着,回到宿舍终于打开奖状,立即被孩子们的创意震惊。

杨悦同志:

经杨、李、赵三位评定,你获得了“最受欢迎奖”“最佳教师奖”“最佳建图书馆奖”,短短三年,你获得了大满贯,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这份惊喜让杨悦第一次落下了眼泪,第二天就找到孩子们,“谢谢你们,老师非常感动,这张奖状我一定永远带在身边” 。它由此成了她肯收下的寥寥几件礼物之一。

2017年夏,结束支教两年后,杨悦又回大寨中学看望学生们。孩子们都长高了,有的曾经只有杨悦的肩膀高,如今换成老师到他们的肩膀。师生情谊没有因分离而淡薄,他们照旧和老师嘻嘻哈哈互相调侃。学习优异的阿文考上了中国科学院的本科生部,即将来北京与老师重逢。另一个孩子阿进考上了杨悦的母校西南财经大学,成了老师的师弟:“多么复杂但令人高兴的人际关系啊。”他曾怀疑老师能否把家访坚持下来,也为老师当过向导,因为带错了路,让老师在烈日下多走了三个小时。和父亲关系很僵的“小红”则去了深圳打工,杨悦听到的最新消息是,他打算和女友结婚。

阿芹考上了一所二本院校,生活也恢复了正常。后来杨悦推荐她去暑期学院实习,她还在开幕式上做了演讲,回忆自己失声痛哭的那一晚:“那是我第一次对别人敞开心扉,从杨老师那里,我感受到了温暖、理解和陪伴。那次家访照亮了我家人的心灵,鼓励了我勇往直前。那些照片承载的是杨老师和我们之间的友谊,是陪伴,是共同成长。”

那次返校,杨悦还特意去学校的小花园旧地重游了一番。支教时,她带领学生在这里种下了几棵枇杷树,那时它们还是小树苗,如今已尽情舒展着枝杈,叶片在烈日下青翠欲滴。还在学校支教的队友陶潜模仿课文《项脊轩志》描述:“庭有枇杷树,当时杨悦老师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她的学生如今也亭亭如盖,散布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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