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大家快看哪，下雪啦！”萨沙喊了起来。
我怎么也估计不到，第比利斯在三月初会突然下起雪来。整个冬天是以我的6岁学生玩雪仗的欲念破灭而告终的：晴天为雨天所代替，寒冷的日子转暖。孩子们学习了关于雪、雪球、积雪，以及在冬天用滑雪板、雪橇滑雪多美好的诗歌、故事，可是始终没有下雪……
“雪，雪，雪！”孩子们一面喊着，一面向窗口扑去。
白絮般的雪花漫天飞舞，我们的校园很快就披上了银装。我们久久期待着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在我的6岁学生中，不少人也许第一次见到大自然的这种奇妙现象哩！
“你们想不想玩雪球游戏？”我问。
当然啦，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孩子们迅速地穿上外衣。我没有要求他们排成两列纵队，应该赶快行动。我们都飞快地来到了院子中央。
快乐吗？那还用说！
艺术课——我们互相丢雪球，在雪中翻筋斗。
大休息时间——我们堆雪人。
劳动课——我们转移到公园里去，在光滑的林间小道上滑行。
我同“玛克瓦拉”一起堆雪人。
“我有事找您！”
女孩子站在一棵松树的下面。我把松树摇撼了几下，枝头轻软的积雪掉了她满身。她哈哈大笑，跌倒在雪地上。
该吃饭去了吗？不，哪有闲功夫吃饭！
我们看松树银装素裹，充分地欣赏这白色世界的美景。不一会儿，雪止了，我们也都疲倦了，于是就返回学校。多么快乐的脸庞！多么绯红的双颊！手指、鼻子尖都冻僵了吗？他们一点儿也不怕！很快就会暖和过来的。正因为这样，今天我们才能获得如此不可磨灭的印象！
“玛克瓦拉”拉着我的手，始终形影不离地伴随着我。
“我有事找您！过一会儿对您说！”在返校的路上她对我说。
在教室里，我们把自己收拾整齐，换掉外衣和鞋子。
“男孩子们，你们是男子汉，给女孩子们帮个忙！”
男孩子们纷纷帮助女孩子脱去大衣、皮靴，递给软底便鞋。女孩子们用毛巾给男孩子们擦去脸上的雪花。
“真好！”
“真棒！”
“要不要让我给你们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
“要！……非常想要！”
“请大家坐到各自的坐位上去！……怎么方便就怎么坐吧！……请大家听我讲！”
我以神秘的口气开始轻声地讲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
故事很长很长，孩子们都在屏息静听，很多孩子低着头，闭着眼睛，有些孩子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有萨沙不在听，他时而闭上眼睛，时而睁开眼睛，始终在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他忧愁地叫喊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故事：
“大家快看，雪融化啦！”
孩子们忘记了听故事，又一次扑向了窗前。
清泉般的水滴不停地自屋檐处往下滴着。不久前还覆盖着我们的院子里的积雪眼瞧着渐渐地消失了。金光闪闪的太阳露出了笑脸。
“我早就说过，应该抓紧时间做冬天的游戏！可是现在冬天已经没有啦！”萨沙说。
孩子们悲伤地看着这一逝去的冬日的残迹。
“我们的雪人！我为它感到有多伤心！它那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再见啦！冬天！”尼娅说。
“再见啦，冬天！”孩子们齐声说。
今天，在这意料不到的两个小时里，冬天匆匆地来到了我们中间，又匆匆地告别而去了。自然之母就这样地促使我当机立断地修改了这壮丽的第122个学日的总谱。
“我有事找您！”“玛克瓦拉”用她的小嘴在我耳边轻声地说，并用她那尚未暖和过来的小手掌把我从窗口拉到了教室的角落里。
“请坐下！”
我坐到了课桌旁。
她的一双小手抱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拉向她一边去，一双小嘴唇碰到了我的右耳朵。她呼出的暖和的气息直扑我的耳朵，传来了激动而又哆嗦的声音：
“您听我说……我想说……请您做我的爸爸，好吗？……要是那样，妈妈就不能送我上寄宿学校去了，我就能继续跟您在一起！”
我知道，送她上寄宿学校的事早已决定。她的母亲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此事已无法挽回。我竭力找些亲切的话语安慰她。
“您说到哪里去啦，我的孩子，寄宿学校有什么不好！我知道，那里的教师和教导员都是些很好的老师，他们一见到你就会喜欢你的，你也会喜欢他们的！我，还有你的同学们，一定常常给你写信。我一定带领同学们前去看望你！在那儿你不会感到寂寞的！”
“这就是说，您不愿意做我的爸爸啰！”
但“玛克瓦拉”还是吻了我的脸。
请原谅我吧，亲爱的圣埃克苏佩里[17]，如果我因儿童的痛苦而哭泣，并引用了你充满愁思的话语的话，那是因为我现在万分苦恼，自己找不到适当的话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这样有声有色地向我诉说儿童的痛苦，还捕风捉影地指责我的过失。可是你的话却文不对题。你说，‘在某处洪水泛滥时，淹死了10个儿童’。但我一点儿也不懂得算术，因此，如果蒙难的儿童数再多上一倍，我是不会加倍悲伤地哭泣的。何况，自开天辟地以来，夭折的儿童何止千千万万，但这并没有妨碍你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充分享受人生的快乐。但是，我能够为一个儿童的痛苦而哭泣，如果你能引导我走上通向他的心灵的一条惟一真正的道路的话，正如一花引来百花开一样，通过这一个儿童，我将找到通向所有儿童的心灵之路，并且，我将不仅为所有儿童的痛苦而哭泣，还将为所有人们的苦难而哭泣。”
【注释】
[1]奥尔别利安尼（Сулхан Саба Орбелиани，1658—1725）——格鲁吉亚作家、学者，政治活动家。格鲁吉亚诗歌的改革者。——译者注
[2]鲁斯塔韦利（ШотаРуставели）——12世纪格鲁吉亚诗人。作品有世界著名史诗之一《虎皮武士》（又名《豹皮武士》），是近代格鲁吉亚标准语的奠基人。——译者注
[3]奥林普斯山——希腊神话中众神居住的地方。——译者注
[4]布隆斯基（П.П.Блонский，1884—1941）——苏联教育家，曾编著苏联第一部《教育学》，也是苏联第一批小学教科书的编者之一，著有《劳动学校》等著作。20年代被西方教育界称为“苏维埃的裴斯泰洛齐”。——译者注
[5]布隆斯基：《新国民学校的任务和方法》，载《布隆斯基教育学和心理学著作选集》（二卷集），莫斯科，1979年俄文版，第1卷，第83页。
[6]埃林娜——即埃拉。
[7]C.T.沙茨基（1878—1934）——苏联教育家。十月革命前提出“把童年还给儿童”的思想，建立“朝气勃勃的生活”工学团，以帮助劳动人民的子女接受教育；十月革命后积极参加了建设新学校的工作。他的教育著作被汇编为四卷本的《沙茨基教育著作集》。——译者注
[8]C.T.沙茨基：《论我们怎样教》，载《沙茨基教育文选》，莫斯科，1980年俄文版，第2卷，第192—193页。
[9]萨夫拉索夫（А.К.Саврасов，1830—1897）——格鲁吉亚画家，善画写生画和风景画。——译者注
[10]拉多·阿萨季阿尼（Ладо Асатиани，1917—1943）——格鲁吉亚诗人。——译者注
[11]谢尔盖·拉赫曼尼诺夫（С.В.Рахманнов，1873—1943）——俄罗斯作曲家、钢琴家、乐队指挥。——译者注
[12]尼科·皮罗斯马尼（НикоПиросмани，1862？—1918）——格鲁吉亚画家。——译者注
[13]扎哈利·帕利阿什维利（ЗахарийПетровичПалиашвили，1871—1933）——格鲁吉亚作曲家，人民艺术家。——译者注
[14]加拉克季翁·塔比泽（Г.С.Табидзе，1892—1959）——格鲁吉亚诗人。——译者注
[15]定势——心理学术语，指由一定的心理活动所形成的准备状态，决定同类后继心理活动的趋势。——译者注
[16]这个词谜的谜底是“祖国”，不是“无线电”，这两个俄文词分别为“Родина”和“Радио”。——译者注
[17]圣埃克苏佩里（Antоine de Sаint-Exuperу，1900—1944）——法国著名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南方信使》（1929）、《人类的大地》（1939）和寓意故事《小王子》（1943）等。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参军，抗击法西斯，担任飞行员，在一次空战中牺牲。——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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