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评议与量化评价

我们在第三章中论述了学位授予中的程序和条件，通常包括学位论文的同行专家评议和答辩，各高校自行规定的申请学位条件，以及当前正在兴起的新工具主义的表现——学位论文查重系统的普遍使用。其中最突出的问题就是评价方法的选择，是同行评议还是量化评价决定申请者是否获得学位？

同行评议和量化评价都遭受到广泛的批评。同行评议被指责为学术权贵牺牲新人利益的制度，批评者从各国的学术资源分配中可以得到众多的证据。另外，由于高度专业化，评审人员只能在有限的范围进行选择，脱离不了熟人圈子，其评审结果的广泛公正性受到质疑。学科交叉领域论文的评审也会面临评审标准不一的问题。归结到一点：同行评议的可靠性有多大？虽然同行评议在外部受到政府、市场、社会等因素的制约，在内部受到学科文化的影响，但它仍是行业权力和学术自由的保障。当无法用其他知识来质疑专业知识的时候，我们也无法用其他评价的方式来替代同行评议。

本质上，我国现行的量化评价也是一种同行评价。量化评价的指标体系依靠期刊、项目、专利、评奖等各方面的专业评价，这些评价往往也来源于同行评议。当管理者把各类同行评议汇总成数字以后，对众多同行评议结果的认定就成为了量化评价。那为什么量化评价还会与同行评议相对立呢？我们想提出“他者评价”的概念来解释这种现象，可以说，量化评价是经历了“他者评价”的同行评议。这个“他者”就包含了期刊、项目、专利、评奖的评审人，还有实施的管理者。因为“他者”可能不具有同行评议人的资格，或者不是知识生产体系内的知识劳动者，比如编辑、管理人员等，从而导致了量化评价体现出管理主义的特征。在学位授权制度中，“他者”为学位授予单位的管理人员、指定期刊的编辑或其他人员。正是因为“他者评价”的存在，要求学位申请者发表论文的做法也一直被诟病。一方面，行业评价的权力被期刊剥夺了，学科的守门人成为期刊的规训者；另一方面，申请者认为论文能否发表和知识水平无关，因为论文发表可能涉及与知识水平无关的因素。

社会不同领域之间存在的边界是同行评议评价权力的合法性来源。社会已经形成条状的领域以及网状的可以相互跨越的领域互涉，但是领域之间的相互跨越不能否认领域的基本边界，因为当一些人在一个领域中的优势能够顺利转移成为另一个领域中的优势时，就必然形成迈克尔·沃尔泽（M ichael Walzer）所说的“宰制”。在人类社会中不同的领域存在着许多不平等，为防止这些不平等的扩散，沃尔泽寻找到的办法就是保持各自领域的独立，防止某一领域的优势占据绝对优势，以至于宰制其他领域或者宰制全社会。与要求限制国家权力的自由主义者不同，沃尔泽认为国家在现代社会的作用是维持不同领域的区分，保证他们的独立和分配正义，国家仍然是所有这些情况中人们最后诉诸的机构。在多元正义论的基础上，沃尔泽强调平等不可以预先设立，也不是指某种物品的平均分配。他提出了要实现“复合平等”，即不使所有的社会物品平等化，而是设法确保一个范围内的不平等（如政治权力、财富）不会延伸到另外一个范围中（如教育、医疗），要求社会资源应该在各自领域内有区分地进行分配。（迈克尔·沃尔泽，2002：4）依照沃尔泽的理论推演，分配正义的关键在于保持各领域的独立，各领域内的分配必然由内部评价决定。同行评议作为领域内的评价方式成为反对宰制知识领域的捍卫力量，防止其他领域破坏知识领域中正义的分配原则和秩序。

因此，同行评议仍然是学位申请活动中最好的评价方式，许多高校规定论文发表期刊和数量的做法不适应学位的同领域评审原则。我们建议取消学位授予中的期刊论文的要求，硕士学位以学位论文评审、答辩为评价依据，博士学位可在综合考试（有些称为中期考核）中，组织一次同行评议。同行评议的具体办法有两种：第一种是现场评议。设立综合考试委员会，由本学科的5～7名教授组成（必须有两名以上校外人员），主持博士生的综合考试，考试委员会主席由校外教授担任。导师可以参加考试委员会，但不能担任主席。考试委员会报学校学位评定委员会同意后，方可进行考试。博士生在考试之前须提交学习和研究报告，说明自己的学习和研究情况。综合考试委员会负责审查学生的报告，并可提问，考查博士生是否掌握了本学科专业领域的基础理论和专门知识，及是否具有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考试合格者，可进入博士学位论文阶段。考试不合格，如其未获得硕士学位，可按硕士生培养；如已获得硕士学位，并完成课程学习，可颁发博士课程学习证明；如学生坚持攻读博士学位，可在一年之内给予一次重新参加综合考试的机会。第二种是匿名通迅评议。由博士生提交学习和研究报告，聘请3～5名本学科的校外教授进行匿名通迅评议，通过者参加综合考试，结果处理与第一种办法相同。在注重同行评议的同时，还要完善学术问责制度，对评价者实行必要的约束，督促评价者遵守基本的学术道德。

【注释】

[1]许美德教授出版的中文专著主要有：《中外比较教育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东西方大学与文化》（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中国大学1895—1995：一个文化冲突的世纪》（教育科学出版社，2000），《东西方文化交流与高等教育》（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圆满：一个加拿大学者的中国情愫》（教育科学出版社，2007）、《思想肖像：中国知名教育家的故事》（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