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忆中正大学参加桂林“西南剧展”的经历

漫忆中正大学参加桂林“西南剧展”的经历

熊大荣

一、简介剧展和参演准备

1944年2月15日开始，大后方九省的广东、广西、湖南、湖北、江西、福建、云南、贵州、四川组织的戏剧团队集中在广西桂林参加汇演和观摩。这是抗日战争时期规模最大的一次展演，也是中华全国文化界抗敌协会对大后方戏剧活动的一次大检阅。这一次活动称之为“西南剧展”。直接筹划和领导的是田汉、熊佛西、欧阳予倩三位知名度很高的文化戏剧家。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这三位都是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的核心人物。他们团结进步文化戏剧工作者宣传抗日救亡，对于推动爱国主义文艺戏剧运动和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都起到了积极作用和显著的社会影响力。

抗战时期，江西省政府因省会南昌失守而移至泰和县。江西省政府曹浩森主席和省教育厅程时煃厅长对江西组织戏剧队赴桂林参演一事极为重视，召集文化文艺戏剧界名流共商事宜，遴选代表。当时，国立中正大学设在杏岭。正大在读学生万元善在演艺界享有盛名，应邀参加会议。在此，我必须插叙一下那时正大的戏剧活动。正大学校以万元善为首组织“中原剧社”，参加该社的同学和师长对开展戏剧活动甚为热心而活跃，而胡先骕校长又多予赞赏和支持。几年间，先后演出《前夜》《沉渊》《家》《重庆二十四小时》等多幕剧和独幕剧《放下你的鞭子》，以及俄国契诃夫的独幕喜剧《蠢货》和《求婚》。上述剧目不仅在校内上演，而且还到泰和县城的建艺剧场做售票公演。每次演三个晚上或四个晚上，观众踊跃。万元善是导演、主演人和组织者、策划者，熊大荣、易新楣、尹长民、符侠儒、魏竞江、黄克敏等同学是主要演员。因为演出效果好，引起社会轰动效应。再谈到组成江西戏剧队代表人员，万元善被选为代表，是骨干和领队人。我也被选为代表。江西戏剧队人员还有省教育厅领导下的省话剧团若干演员和个别业余演员，总共有10余人去桂林。

我们江西戏剧队准备了3台多幕剧，即林柯的《沉渊》、曹禺的《日出》、陈白尘的《愁城记》。我在《沉渊》和《日出》中饰演女主角。《愁城记》原是江西省话剧团的杰作，去桂林当由该团的代表人员出演。本来《沉渊》在泰和由万元善导演，他和我、易新楣、黄克敏、魏竞江等人合演，去桂林则演员有变动，除万与我照原不动，万元善导演物色黄俊民同学和他豫章中学时代的同学傅汝威(当时在泰和工作，后去美国加州定居，与我和万元善有联系)在《沉渊》中担任角色，与我们一同去了桂林。

去桂林的代表，每人配给灰色布料服装一套，灰色布帽一顶，还有西南剧展大会的会章和袖章各一，会章戴在胸前，袖章套在左臂上面。这是西南剧展大会统一的服饰。

我们戏剧队的10余人于1944年元月下旬集中住在泰和县城省文教馆内排练节目。

按剧展大会通知，规定各方代表团队必须及时赶到桂林参加2月15日的戏剧节大会开幕式。于是，我们江西戏剧代表队于2月11日整装出发，先后乘汽车和火车经过湖南境内，颠簸3日才抵达桂林。我们都是第一次来桂林，感到新鲜和兴奋。我们考虑的是安全地住下来，准备排演剧目。

二、戏剧节开幕式和剧展安排

2月15日上午9时，各方戏剧团队前往桂林市最大的国民大剧院参加开幕式。田汉、熊佛西、欧阳予倩三位领导均出席并先后上台讲话。由田汉主持大会。这三位领导人讲话的内容长短不一，但均涉及中国戏剧运动的发展进程与抗日救亡的关系，以及加强文艺界统一战线的实践与措施。他们三人讲话的格调不同，田汉显得严肃一些，以讲具体事项为主；熊佛西讲话幽默而随意；欧阳予倩抒情气氛较浓，微笑中对剧展寄予期望。田汉比较详细地介绍了西南剧展的筹备过程。然后宣布大会确定的各项规章制度，要求代表必须按剧展大会的安排进行活动，每天上下午和晚上安排演出和观摩，有时要召集大家开会或举行座谈，有时请专家名流作专题报告，全体代表必须参加听报告。当然，在此期间也有代表们自由支配的时间与空间。还安排了戏剧代表队游览风景名胜区的活动。他强调大家应自觉遵守纪律，发扬集体主义精神。他在大会上宣布了前来参加剧展的各方代表团队。戏剧代表团队很多，其中包括有先前建立好或者跨省组织的剧艺团体，还有应时组织的戏剧代表队。计有“新中国剧社”、“军委剧宣二队”、“军委剧宣九队”、“抗日剧宣队”、“广西艺术剧院”(负责人是熊佛西和其夫人叶子)、“广西大学剧宣队”、“广东省话剧团”、“广东中山大学剧艺队”、“湖南戏剧代表队”、“湖北戏剧代表队”、“江西戏剧代表队”等等。

田汉又说明有的团队因路途较远，交通不便，没有戏剧参演，如云南、四川等地便是如此，不过他们有代表前来参会或者观摩演出。我记得重庆影剧界名人孟君谋就曾前来，在后来的一次集会上，孟君谋(名电影演员吴茵的丈夫)还讲过话。影剧界名人贺孟斧也来过一次。

田汉在大会上宣读了各方拍来祝剧展成功的贺电，江西省政府曹浩森主席和江西省教育厅程时煃厅长有贺电，国家文化界高层领导郭沫若和文化界名流巴金、曹禺、老舍、阳翰笙、焦菊隐等人均有贺电，大家听了贺电很高兴而鼓掌。

剧展大会规定汇演剧目不可重复，因为汇演在于互相交流和学习，不要对立“打擂台”。江西戏剧队报上去3台戏《沉渊》《日出》与《愁城记》听凭圈定。《日出》与广西大学参演的重复了，而广西大学只报演《日出》一剧；《愁城记》与军委戏剧九队参演的又重复了，而《沉渊》只此一家，剧展大会决定江西戏剧队上演《沉渊》。《沉渊》乃三幕一景的室内戏，演绎家庭伦理道德的冲撞、两代人感情的纠葛与交错和青年人向往光明世界走向革命道路的故事。剧中青年男女追求革命的进步思想是本剧主题的重心。在那个年代，该剧曾被国民党文化审查部门列为禁演剧目。在泰和出演《沉渊》，经历再三交涉才得到“演出证”，但是要删去一些所谓的“过激言辞”。来到桂林方知这个城市政治空气相当开明而自由，《沉渊》选为汇演之剧目当然是不成问题的。《沉渊》被安排在3月下旬初期上演。

三、简说我们的吃住生活

由外地来的戏剧代表队统由剧展大会安排住处。有些是支持单位腾出房间供代表住宿。我们江西代表队住在某单位的二楼，有大小两个房间，大间由男士居住，小房间住女代表，被褥自理。我们都是打地铺，日坐夜卧。我们在大房间进行排练，因为只有在演出前两天才能到剧院专台彩排。我们出演《沉渊》一剧，以前在江西省文教馆曾排演多日，已打下基础，现在就不着慌了。

我们的伙食自理，简单而节约，每日三餐在小饭馆内解决。以吃“快餐”为主，一碗菜肉饭或香肠饭加上一点青菜，虽然肉与香肠很少，可是饭量足，菜肴香，可以果腹。广式的叉烧包和糯米粥，还有地方风味的马肉粉条和牛肉汤面都是美味餐品，可称“上好佳”，令人大饱口福，而且都是不贵的食品。

那时，有一位卖报使者常来到这个小饭馆推销当天的报纸。他每到店门口就用当地“官话”高喊:“卖报，卖报啦!”我们必然购买报纸以了解抗战形势和其他新闻轶事。日子长了，我们与这位报贩也熟悉起来而随意交谈，他知道我们是外地来的戏剧代表。他很和气，总是笑容满面。

四、丰富多彩的展演

那时，展演的剧目很多，国民大剧院是主要演场，还有广西剧院也安排演出。各方戏剧团队在演出工作上不是各自为政，而是由大会统一规划，有关前后台的剧务、事务、舞台设计、布景装置、灯光调度、音响调节、音乐绘画、安置道具、化妆用品和换场落幕等等皆有专人操作，又由各戏剧团队中有技术、有经验的能手分门别类各司其职，布置有序，井井有条。如此规划和协调当是少花钱多办事、办好事，避免浪费人力、物力与时间，既节约效果又高，充分发挥了集体主义精神，团结互助，互相学习，交流技术，沟通感情，大家都有收获。以上这些复杂而又细致的后台工作对戏剧演出有鼎力作用。

我们观摩了很多台好戏，如《愁城记》《胜利进行曲》《杏花春雨江南》《洪宣娇》《日出》《苏瓦洛夫元帅》《茶花女》《法西斯细菌》和《大雷雨》等等。

《愁城记》由军委戏剧九队演出，导演是吕复，主演人是吕复和刁光覃；九队另一剧《胜利进行曲》由刁光覃主演；《杏花春雨江南》由军委剧宣二队所演；新编历史剧《洪宣娇》由广西艺术剧院出演；《日出》由广西大学剧宣队演出；《苏瓦洛夫元帅》由广东中山大学剧宣队演出，该剧是反映帝俄沙皇时代战争的历史剧；《茶花女》由广东省话剧团演出，该剧乃法国戏剧家大仲马之杰作。广东这两台戏均用粤语演出。《法西斯细菌》由广西艺术剧院演出，《大雷雨》由新中国剧社演出。在众多话剧中，我认为最成功的是两台多幕多场的《法西斯细菌》与《大雷雨》。《法西斯细菌》是戏剧名家夏衍之力作。该剧揭露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土地(包括香港在内)上烧杀掳掠的暴行，反映出知识分子的思想变化和走向，也表现了中日人民的情谊、对日军暴行的憎恶。剧中塑造了各具不同人生观的三个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以事实说明脱离政治轨道、埋头科研、明哲保身的人，不耐艰苦而寻求安乐港湾生活的人，都是不完善的知识分子。该剧具有抗日救亡的现实意义和鲜明的时代色彩。此戏由广西艺术剧院演出，夏衍是剧作者和导演。剧中那位不问政治、埋头科研的大知识分子俞实夫是剧中男主角，由谁饰演，我记不起来。其他几乎主要角色姓名和饰演人的姓名我全忘记了。

《大雷雨》由新中国剧社演出，导演是瞿白音，主演人是朱琳、严恭，还有石联星等人。该剧揭露帝俄时代上层社会腐朽浮华和虚伪的生活，控诉摧残青年男女爱情的宗法制度。剧作者奥斯托洛夫斯基可称是革命民主派作家，对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戏剧的形成和发展有着很大的影响。

《法西斯细菌》和《大雷雨》两剧的演员阵容整齐，演技水平属于上乘。这两剧的场次变换较多，每次转场换景的时间很短，有时不落帷幕只是瞬间熄灯、暂时暗场即可。

《法西斯细菌》经历了从日本东京到香港、最后到桂林等不同的地点和环境。内外景极少笨重装置。前面展现出日本式的房屋庭院、走廊篱笆、小桥流水、远山蓝天，都很别致，富有东京地方色彩和家宅风情。当剧情进入高潮阶段，出现了香港的风雨之夜，空袭警报骤起，不久，便是敌机的呼啸声，人们的惊叫声，继之又传来日寇暴行的狼嚎声、狂笑声……。这些特定环境和紧张气氛扣牢了观众的情绪，激起人们的愤怒，增强了打败日本法西斯的信心。最后的剧情是那几位知识分子都来到桂林，重新燃起生活的火焰。剧中背景出现了桂林的独秀峰，场景优美，令人有亲切之感。

《大雷雨》一剧内外景的设施极为简单，设计者独具匠心，技艺不凡。外景戏在伏尔加河畔，观众看到的是粼粼河水，湛蓝的天空，漂浮移动的白云，远山葱翠，树影稀疏，飞鸟时而从东方天际飞向西边树林。剧中男女主人公在此自然境界中做戏，可谓情景交融。最后，天空变色，大雷雨交加而轰鸣，河水涌起波涛，发出怒吼之声。这样的场景和气氛预示男女主人公悲惨命运的结局，他们无法摆脱自身人格和感情上的压制。该剧对帝俄时代的封建宗法制度、贵族的专横、荒诞和浮华没落的生活予以大声抗议和有力鞭挞，激起人们打破旧制度迎接新时代的希望情绪。

《法西斯细菌》和《大雷雨》两剧巧妙运用灯光照射和调节，以及色彩、音响、配乐、效果等构成环境造型表现实体的存在，以此衬托和强化剧中人物的性格特征和心理变化，展示情节的跌宕起伏和矛盾冲突，从而让观众“痴情”地接受了动人心弦的感染力，同时对历史的、时代的主旋律也有所感悟。

总之，这两台戏的舞台设计、艺术技巧和表现手法，体现了综合艺术新颖的创作价值，展现出革命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思维和导向，令我大开眼界，这样的“舞台形象”在今日不足为奇，可是在半个世纪前的日子里就不简单了。

再谈谈我们江西戏剧队的三幕剧《沉渊》。此剧于3月下旬初在国民大剧院出演，连演三个晚上，对外售票。万元善任该剧导演与主要角色倪砚卿，是钱庄赵老板的下属职员；熊大荣演女主角梅彩雯，是赵老板的继室夫人；钱庄老板赵笙斋由杜广(江西省话剧团演员)饰演；进步青年梅秋生由傅汝成饰演；进步女性赵玉华，赵老板前妻之女，由陶贞平饰演(江西省话剧团演员)；赵小笙是赵老板和梅彩雯之儿子，由黄俊民(正大学生)饰演；中医师由姚刚(江西省话剧团演员)饰演；还有一名男仆也是江西省话剧团的演员饰演。

该剧演出效果颇佳。那时，凡是演出有成效的戏剧，均由剧展大会分配到厂矿、农场、郊区、学校等处做慰问演出或联谊演出。此举符合与大众结合，深入基层交流之宗旨。江西戏剧队分配到距桂林城市和余华县的山区内一所飞机修造厂做慰问演出。时间在一天晚上，飞机修造厂有大汽车接我们去，演完送我们回城。我们去的时候是下午，看见飞机场有不少飞机，有几个美国人在检修飞机。看上去，他们工作很认真、很细心。他们只是对我们点头微笑，双方未曾交谈。当晚在厂部大礼堂上演，我们演的是《沉渊》，观众有军官、工程师、技师、职员和家属。观众踊跃，座无虚席，很受欢迎。

后来，我们被安排去桂林中学做联谊演出。我们演的是契科夫创作的独幕喜剧《蠢货》，很招笑。桂林中学的教师有小型文艺节目。他们很热情，我们很高兴。后来，我们又与江西同乡会做联谊演出，老乡见老乡，一见相投，喜在心头。我们演的仍是《蠢货》。江西同乡会有一些演唱节目，双方感到亲切自然。以上两次联谊演出，都达到了联谊同乐的目的。

五、听两位名人演讲

在剧展期间，代表们先后在国民大剧院听过两位名人的演讲，一为高级爱国将领张治中先生；一为爱国民主派首脑，曾任广西省省主席的李济深先生。张治中的演讲内容主要是抗日战争时期戏剧运动的发展状况，鼓励文艺战士努力向上，为抗日救亡宣传服务，加强自身锻炼和思想觉悟。他肯定了抗战戏剧运动的成绩，指出这几年各地上演的除原有的反帝反封建的剧目以外，还创作了不少爱祖国、抗敌寇、宣扬民族气节的新编历史剧，涌现出许多适应时代形势，反映全国人民共赴国难、勇歼顽敌、严斥汉奸走狗的剧目。这是戏剧正确发展的道路。他又说在当今抗战面临最艰苦、最激烈的战斗岁月里也出现了一些思想不健康、脱离实际、甚至是粉饰太平、瓦解人民斗志的戏剧。它的作用是为国民党反动派捧场，这是不可取的，必须予以克服和纳入正轨。他指出戏剧工作者应该深入大众宣传抗日救亡的道理。与大众接触可以学习他们的好品质，提高自己的思想认识。在创作上要歌颂光明，揭露黑暗面。创作与演出是一致的。他又提到重庆的文艺戏剧活动甚为活跃，话剧更热闹。从上海孤岛去重庆的影剧界演员大都投入戏剧活动。他说在戏剧创作和表演上应求“大众化”，以正确的思想、积极向上的精神引导民众，激励人心，鼓舞士气。当然，“大众化”并不是降低艺术水准，大众化是通俗的，易为大众所接受，但是通俗不是庸俗，不是低级。“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并非是互相排斥的，“阳春白雪”是高雅的，但是“下里巴人”不能说是低级的、下流的，尽管其有缺点、有不足。他马上举例说前段时间重庆舞台上竟演出《禁止小便》和《抽水马桶》的话剧，单看这两个剧名就让人恶心和讨厌，内容是庸俗的闹剧，真是低级趣味。“名不正则言不顺”嘛!这种有损于宣传抗日和玷污艺术的劣质品已被取缔，不准上演。他最后说这次在桂林举行剧展很难得，具有时代和历史意义。抗战至今，全国军民艰苦战斗，日本军国主义和汉奸走狗已走向穷途末路，然而他们贼心不死，仍然猖狂挣扎，希望广大文艺工作者与民众打成一片，紧密团结，努力奋斗，一定可以打败日本鬼子，取得抗战的最后胜利!

李济深是国民党革命派，“民革”创始人。他演讲的内容是阐述和强调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重要作用。他说“九一八事变”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了东三省，此后对华侵略不断加剧。因此，成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大势所趋。待到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乃日军制造事端燃起战火，接着“八一三淞泸战争”爆发，从大局出发，国共两党正式实现第二次合作。“抗日救亡”成为中华民族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全国广大民众、工农商学兵大家一条心，秉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信念投入到共赴国难、抗日救亡的洪流中去。上前线的打鬼子，在后方的以多种形式支援前线，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日益发展和壮大。他批评蒋介石抗战不力，指出蒋介石未能遵守国父孙中山遗志中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虽说国共合作进行抗日，几年来随着抗战的深入，敌人气焰嚣张，形势更加艰巨复杂，可是国民党右派和蒋介石却失去了持久战斗的意志，而且他们内部出现了涣散和混乱的现象。“蒋家”是非不分，“裙带风”越刮越厉害。这无非是拉拢亲信建立自家的强大团伙，以巩固他们的独裁统治集团。他们揽权谋私置国家兴亡于身外。爱国的将士官兵在前线浴血奋战，可是因军用辎重和生活物资不能按时供应，以致延误时机，影响作战计划的实行。再者，在后方大城市、尤其是陪都重庆，有很多政客豪绅、官商贵人经常在华丽酒楼和歌舞厅大吃大喝、寻欢作乐。这真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怪现象，太不像话。古人有云:“得民心者昌，失民心者亡。”今日的蒋介石和国民党右派应该反省深思为是。日本军国主义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进犯我国疆土，烧杀掳掠，凶恶残忍，此乃天理所不容，“行不义者必自毙”，这是历史的规律。眼下日本法西斯与德、意法西斯都在做困兽之斗，可是，日寇仍然面目狰狞，行为恣肆，国人绝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加强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广大军民必须更加紧密团结，艰苦卓绝，打败日寇，还我河山，重整家园，复兴我中华。建国大业与全国民族统一战线是不可分割的历史任务。

张治中和李济深两位先生的演讲紧密联系实际。张治中针对文艺戏剧工作进行有的放矢的发挥，事理明白，语言自然流畅，幽默生动，亲切感人。李济深着眼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论述，针砭时弊，言之有理，持之有据，发人深省，令人信服，同时语言表达也富有幽默感。

这两位先生演讲的时间都长达2个小时以上，可是他俩都无讲稿，所讲内容充实丰富，逻辑性强又富有激情，深受大家的欢迎。在他俩演讲的过程中不断博得听众的热烈掌声。由此说明他俩的演讲具有说服力和吸引力，不愧是人民大众的代言人。我有幸聆听这两位先生爱国主义教育课，为自己的头脑充电，提升思想认识，受益匪浅。

六、散话桂林见闻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来到桂林才明确知道那时期的桂林是大后方文化、政治、经济等综合性的中心城市。四方来客和中转人士很多，军政界要员来此开会，共商国是，商贾行帮来此经营业务，或者运转物资，私人来此做生意，以求脱贫挣钱，或者发家致富，以助于抗日战争；文化界来此工作，开展抗日文艺活动或者前来开会研讨有关问题。桂林的市场虽然不是十分繁荣与繁华，但是却有着欣欣向荣的气氛。

那时，桂林的书店相当开放，陈列和出售一些有革命进步思想的书籍和刊物。我去过几次书店，看到有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果戈理的《死魂灵》、高尔基的《母亲》、普希金和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集、红色封面装帧的鲁迅的杂文与小说，还有左联文艺烈士柔石和殷夫等人的诗文……到书店可以自由浏览和阅读书刊而不一定要购买书刊，来客坐读立读书刊皆可，只要你看完书刊把它放回原处即可。这种良好风气当属精神文明之范例。

那时，还有美国陆军、空军部队驻在桂林。他们被称为“友军”。美国军官可称是高消费者，他们经常光顾大街上最漂亮的“红梅餐厅”和最华丽的“开罗歌舞厅”。他们并无傲气，神情态度相当友善，都像是“友军”的模样。

来到桂林休养或游览的的客流也不少。那时，名电影导演蔡楚生因病在桂林一家医院治疗和休养，代表们前往探望。蔡楚生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导演过很多成功之作，例如，《渔光曲》在国际上拿大奖，还有《新女性》和《一江春水向东流》等影片都曾获奖。《渔光曲》由王人美主演，韩兰根、罗朋、王桂林、尚冠武也是主要演员。《新女性》由阮玲玉主演，郑君里、顾梦鹤、汤天绣、王乃东等也是主要演员。《一江春水向东流》由白杨、舒绣文、上官云珠和陶金共同主演，另有吴茵、严工上、周伯勋也是重要演员。以上影片在当时非常轰动。蔡楚生紧握时代脉搏，在中国电影史上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他住在桂林一家医院(又称疗养院)，身体虚弱未能观看剧展，但他表示祝贺西部剧展圆满成功。

在桂林街上，我曾先后看见电影明星蝴蝶和她的丈夫潘有声。据悉他们是从香港来的。一日下午在大街上看见蝴蝶，她的身着打扮相当朴素，身穿质料一般的条子夹大衣，脚穿平跟鞋，肩上挂一挎包，快步穿过街心而去。几次看到潘有声一人独行，他西装革履，神态显得随意，好像是闲逛观看市容。他是否来桂林做生意?……

在桂林我们还曾看过两次电影，一次是国产片《清宫秘史》，由周璇和舒适主演。一次是看外国影片《绝代艳后》，由美国好莱坞名女星玛瑙希拉和名男星泰隆鲍华主演。该电影表演的是法国路易十四宫廷生活的故事。玛瑙希拉饰演聪明美丽、温柔多情的皇后，路易十四年长于皇后，是一位善良、温柔而无能力治国之君。他俩生有一子一女，皆年幼。泰隆鲍华饰演一位有才华而英俊的贵族青年，他与皇后有爱恋之情。当革命党人与人民群众高呼“推翻王朝”和“自由万岁”的场景出现时则是剧情的高潮，结果路易十四和皇后双双被送上断头台。当革命党和军队闯入宫廷时，路易十四正在为小儿女做玩具，他的一双小儿女吓得蜷缩在沙发的侧边，路易十四与皇后突然惊觉而被革命党的士兵押走，他俩回头望着天真可爱的小儿女泪如雨下。这个场面让观众也流下眼泪。该剧既慷慨激昂又凄婉悲切。影星演技非常高超，饰演路易十四的影星我记不起来了。

那时，外国影星的人物语言没有配音，全是说英语，不过，购门票时，电影院会附上影片说明书，在放映过程中对影片中的人物语言会做重点选择译成中文置于银幕下方，这样，我们看外国影片就不会抓瞎了，但较之今日看配音的外国电影就差劲了。

江西戏剧队在桂林将近50天，于4月2日离开桂林，走上归途。经过三日，返回泰和，我和万元善即刻返校，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1945年夏天，我俩毕业。不久我俩结婚，成为伉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