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特质间的关系

宣扬心理能力与生理能力之间存在密切关系，设想健康的体格一定伴随着健康的心理，这已经成为时尚。这些花言巧语的说法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它们是如此含糊和缺乏鉴别力，以致任何一种科学训练都希望他们做出更大的改进，而且他们所引用的证据也几乎经不起任何一个意识其复杂性的人的仔细推敲。不仅如此，我们所说的身体健康和心理优势之间存在联系，意思是说这种联系会随着我们用途的变化而变化。对于我们而言，前者是指：（1）身高和体重，（2）力量，（3）非解剖学意义上的残疾或身体疾病，（4）运动控制（与神经紧张相反），（5）运动技能（执行运动过程中的灵活性和熟练性）。后者是指：（1）心理健康或平衡（没有精神失常、古怪行为、病态的冲动和习惯等），或者（2）心理能力（被定义为人们一般会尽力去完成心理任务的能力）。这并不是一个单独的问题，而是十个独立的问题。或许这十个问题有相同的答案，但是在十种情况下，在重要性和显著程度上它们的关系是不同的。

实际上我们认为分析有待进一步深入，真正成果丰硕的研究将是某个特定的身体条件与特定的心理能力或者心理健康间关系的研究；这种关系是如此与众不同，以致上面提及的十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其关系都不相同。所以唇裂者之间存在显著相关，而关节残疾者之间却不存在显著相关；癫痫症患者和中风患者之间有显著相关，而糖尿病患者、天花患者和伤寒高烧患者之间不存在显著相关。

通过口腔测量到的体温与学校工作中表现出的一般智力间的特殊关系是一个富有教学意义的例子。伊莱兰德（Ireland）（《儿童心理疾病》（Mental Affections of Children），第45页）以及其他研究者指出，白痴的温度通常都很低。普莱斯考特（Prescott） （《教育学研究》（Pedagogical Seminary），卷九，第437和438页）发现，71个人中体温最高的10个孩子，占学习成绩优异、良好的80%，而7个温度最低的孩子只占学习良好的43%（没有一个学习优异者）。

（在一项未刊研究中）劳斯沃思小姐发现了口腔温度与学校儿童聪明程度之间的关系。这些儿童包括20名非常聪明的女孩，从一所公立学校的三年级班级中随机挑选的31名9岁女孩以及38名年龄在8岁0个月到13岁6个月的愚笨孩子。结果见表13。

最后两个系列测量的是在简单的心理能力测试前后的温度。劳斯沃思小姐指出，普通孩子中没有一个出现温度下降，而1/3的愚笨孩子出现了温度下降。测试后温度的中间值为：普通9岁孩子的温度是99.1；非常愚笨孩子的温度是98.8。

在发现关系之后，一个同样重要的任务就是解释这种关系。例如，要不是解剖学上的残疾和身体疾病会伴随着超强的心理能力，我们就可以通过保护前者来改善后者，那么这种普遍的推理也就毫无必要。在天性中，两种特质之间或许有一定的相关，然而如果其中一种特质是由于保健、医疗或手术而改变，可能就不会影响另一种特质了。

无论是身体特质还是心理特质，改善一种特质在多大程度上会改变另一种特质，查明这一点一直是非常重要的。一般而言，就像我们在前几章已经指出的那样，所发现的关系也并不意味着两种特质在组织上有多么重要的联系，它可能仅仅是（A）我们被选择的谬论所误导，或者（B）成长同等地影响了这两种特质，或者（C）一种特质通过影响它的生活间接地影响另一种特质，或者（D）这两种特质都由一些外部人为原因引起，这些外部原因不必存在或不必起这样的作用，却发生于当前的社会组织中，这表示情况可能会与我们想的有些不同。

这些不同的情况举例如下：

（A） 医生更可能注意身体缺陷和疾病患者所存在的心理缺陷，因为当患者出现身体缺陷或疾病时通常会被盘问身心两方面问题。他们对两者关系的评估是建立在不公正选择的基础上，显然是被高估了。

（B） 男孩和女孩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成熟，他们获得了心理能力。我们因此会发现他们身高和心理能力之间的关系，但如果我们能够获得一组相同的成熟度，那么这种关系可能就不会出现。所以，坐着的身高与总高度的比率和心理能力之间不存在相关，但是如果我们选取所有年龄的孩子，将明显地发现上述相关，因为随着年龄的变化，躯干的高度与总高度的比率会降低。

（C） 一种或另外一种身体疾病可能会阻碍具有一般心理能力的人使用书籍、实验室等等，或迫使他们去耕种或从事体力劳动，最终使其智力降到平均值以下。

（D）父母的无知和粗心会导致孩子疾病和缺陷更严重，也会导致愚蠢、心理惰性和脑力劳动中坏习惯的滋长，这样两者之间便产生了正相关。

为充分研究身体条件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需要医学方面的知识，这超出了本书的作者，想必也包括本书读者的能力。所以，可以肯定地说，两者精确的关系还未被确定；如果（3）（4）和心理健康之间存在非常重要的关系，而（1）（2）（5）和心理健康的关系，如果有的话，要轻得多，那么，（3）和（4）之间就会有一种明确而特殊的关系。

我将逐一阐明各种身体条件与心理能力之间的关系。

身高、体重和智力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错综复杂。我将省去一些证据的论述部分，概括地总结它的主要结论。

成人的身高和心理能力的相关还没有计算。有迹象表明，两者存在微弱的正相关。大学生比普通人口要高。高尔顿发现，杰出的英国科学家比他们的父亲高出半英寸。但是，对这些事实的解释是复杂的，而且它们相关的量也还是未知的，不过肯定非常小，原因也很复杂。然而，我们获得这一点的发现比起种族身高增长的其他发现显得更加开心。

波特（Porter）^注59发现，高年级的10岁儿童比低年级的10岁儿童更高、更重。这种情况在所有年龄阶段的儿童中都是相似的。他认为聪明和体重、身高的优势之间有着正相关。其观点是：高年级儿童比低年级的同龄儿童更高大。同龄儿童中，年级最高的是最聪明的。所以身体的高矮伴随着智力高低。这种观点无疑是荒谬的。首先，他的证据没有证实高年级儿童比那些低年级的同龄儿童高大，而仅仅是证实比那些同一年出生的孩子高大而已。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所有八年级的13岁男生都是13岁182天，而那些所有三年级的男孩都是12岁184天（他根据最近的生日测算年龄）。他们的年龄几乎差了1岁，这种差异可能导致了身高体重方面的差异。不同的进步在同龄不同级的儿童身上是肯定存在的，那些年初出生的孩子更多地上了高年级，反之亦然。

第二，如博厄斯^注60在对波特的结果进行批评的基础上指出，儿童没有较早地达到某个年级仅仅是因为智力因素。心理的成熟程度部分地决定了他们被送出家门去读书的年龄，以及他们完成学校任务的能力和升留级的情况。

这第二个批评出自芝加哥学校系统儿童研究所（the Department of Child Study of the Chicago School System）^注61的一篇具有相似思想的研究报告中。

吉尔伯特^注62、博厄斯^注63和韦斯特（West）^注64将儿童由他们老师所评估的智力等级与参考他们年龄所定的身体等级进行了比较，发现有微弱的负相关。但是我怀疑这种方法有一定的缺陷。我们从芝加哥报告和对波特的结论作适当修改的论述中了解到，由于身体和心理的成熟比自己同年龄的其他儿童早因而显得大的12岁儿童，将和平均年龄比他们大的儿童在同一个年级。通过班级内部比较而作出评估的老师可能认为这些男生愚笨，尽管如果按照他们的年龄来评判的话，可能被判定为一般能力。再者，在吉尔伯特的研究中，性别与能力是有关系的。性别差异可能会歪曲事实。总之，认为身体发育速度和心理成长速度之间存在相关，身体成长速度与智力天赋之间存在弱相关，似乎是最明智的观点。

成人的身体力量与智力间的关系目前还不清楚，但是肯定没有显著相关。由芝加哥公立学校系统儿童研究所和J.A.吉尔伯特博士对儿童的这种关系进行了测量，如前面身高中的年龄差异一样，年龄差距均不会超过一年。同样不完善的手段被用来测量智力，即根据他们所能达到的年级和教师评定他们在班级中与其他同学的相对位置来评定智力。与身高方面的结论一样，第一种方法显示出决定性的正相关，第二种方法显示出零或者微弱的负相关。由于相同原因，我们会做出如前相同的批评，最有可能的结论是智力和力量的成长速度之间存在微弱的正相关。

身体缺陷、疾病与智力

沃纳^注65发现他称之为“发展性缺陷”和愚笨之间有相当密切的关系；也就是说，有发展性缺陷的儿童成为愚笨的可能性是没有发展性缺陷儿童的七倍。但是他从正常儿童中区分出发展性缺陷儿童的标准肯定是武断的、不精确的，而且可能会用类似于区分看上去愚笨和看上去聪明那样的方法来确定判别标准。更糟的是，他甚至对愚笨的标准也没有进行说明。由谁挑选出愚笨的儿童以及如何挑选都还是个毫无答案的问题。所以，沃纳的结果在未到更加精确和没有得到其他观测者证实之前，应该按照一般知识加以谨慎判断。这种对待方式同样适用于对待沃纳所发现的疾病或营养不良与愚笨之间的相关（疾病或营养不良出现愚笨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疾病或营养不良情况的七倍）。在这两种情况下，医生判断愚笨的习惯竟是如此，以致所得出的相关实在太高。

不良的神经活动与智力

沃纳的统计数据再次成为主要的信息来源。他发现，那些表现出不自觉的抽搐、不对称姿势等有明显神经紊乱现象的儿童的愚笨可能性大约是没有这些现象儿童的11.5倍。关于评估的可信度，必须像前面一样作出评价，特别是自从另一位研究者G.E.约翰逊^注66发现，“愚笨者明显不受沃纳博士所讲的神经抽搐和不正常手姿的影响。（从72个案例中）我发现了一例手抽搐和两例手指抽搐，有两例手臂抽搐而手指不抽搐，偶尔也有拇指掉了的情况”。

运动技能与智力

巴格雷（W. C. Bagley）^注67博士报告了一项关于这个问题的研究。不幸的是，它用反应时作为心理能力的部分指标，用一种非常不精确的方法计算相关，没有对同龄儿童进行精确比较，并且其数据犯了两个严重错误。我们已知道（见本书第32页）反应时基本上不能成为心理能力的指标。在任何一个年级，老师对心理能力的评分（见巴格雷博士对心理能力的其他测量）很可能会导致将聪明的年幼学生和愚笨的年长学生进行比较。可是我们知道，运动技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稳步提高。对于年幼的儿童来说，运动技能会低，而对于年长的儿童来说，运动技能会高。为了得到运动技能和智力之间的真实关系，我们必须计算多组同龄儿童的相关，以相同标准对每组个体的两种特质进行测量。巴格雷博士仅仅使用了一种非常粗糙的分组方式：14—17岁，13—14岁，12—13岁，8—11岁。

根据这种极其粗糙的分组，他得到以下结果：

运动技能与心理能力之间不存在明显的负相关。由于某种错误，巴格雷先生将所有年龄组在心理能力上的最初两个平均值变成了906.8和909.3，造成了一种相反趋势现象，于是得出结论：“运动技能和心理能力之间总体上存在负相关。”

若我们选取组内年龄差异不是很大的12岁^注68和12—13岁两组，我们发现运动技能和心理能力之间存在正相关。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有这些不精确的测量被用来证明他们想证明的任何观点。而如果我们将同龄儿童进行比较，就会发现心理能力和运动技能之间存在微弱的正相关。

吉尔伯特在他的两项经常被引用的研究中，比较了老师认为聪明的孩子的运动速度和被认为一般、愚笨的同龄孩子的运动速度。总的来说，那些被认为聪明的孩子表现得更好一些。聪明的和一般的、愚笨的孩子间的差异见下表（表14）。首先是绝对量的差异，然后是平均差异。鉴于本书146页提及的原因，我们不能完全确定差异意味着什么。值得注意的是，聪明的和一般的孩子差异非常小，就总体而言，聪明的和愚笨的孩子间差异仅占同龄孩子运动技能极值间差异的7%（极值间的差异是平均变化量的7倍，这大概是正确的）。

尽管我的案例太少，不能确保结论正确，但是我发现，学分和运动精确性之间不存在正相关或负相关。我根据一些测量判断，对于成人来说，确实存在正相关，但是小于0.05。然而哈夫洛克·霭理士声称，身体不适在超常智商者中比在一般人中更常见。^注69

甚至像这种对身体条件与心理能力之间关系的不适当研究也清楚地说明了一些问题。

心理能力对一般身体条件的依赖肯定是很小的。心理能力，最具天赋的5%和最差天赋的5%在身高、力量、健康、肌肉控制或身体灵活性方面的情况不太相同。我敢肯定，与其花上一天时间去测量儿童的身体特质之间或运动特质之间是否存在任何联系，还不如花上10分钟观察儿童的面部表情、举止和看法，这样就可以挑选出具有心理天赋的人或更易成功的儿童。

与智力活动相关的脑区的有效激活在很大程度上是独立于个体其他生理机能而起作用的。

期望一般身体状况或肌肉灵活性的改善会促进心理机能的改善，如果只是在很小程度上、在有限的案例中，这种期望还是合理的。若一个身体孱弱者在智力上的等级是-10，那么，我们可以通过体操和体力训练帮他提高到-9或-8，但是不能高出原来位置太多。如果一千个愚笨的男孩被给予身体和运动技能的训练，那么，他们中大部分人，我认为是绝大部分人，将和训练前一样愚笨。这种学校训练特色令人羡慕，但是它对心理特质影响效果的过分夸大不会得到任何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