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家庭起源说

七、国家的家庭起源说

大家知道，在西方理论中，国家形成有两个假说，一个叫暴力假说，一个叫契约假说。契约论就是大家投票选出一个政府来。这个假说是被否定的，因为这是个悖论。如果大家能够举手投票的话，说明大家的权利是平等的，权利平等是要由一个政府来保证的，在丛林里头是不可能平等的。所以在没有国家的时候是不可能有平等的，也就不能投票成立一个国家。这个假说是不对的，它不能解释国家的起源。还有一个是暴力论。奥尔森的《独裁、民主与发展》就讲到了这个问题，他以此为基础扩展出一本书叫《权力与繁荣》。这里讲到，匪帮的目的就是掠夺，从流寇变成了坐寇以后，为了自己的利益，它要提供公共物品，提供秩序，保护产权等，于是国家诞生了。这也是一个国家的起源假说。

在西方的学者看来，国家起源特别困难，也非常艰难。在以个人主义为基础的社会中，必然存在搭便车的问题。谁提供公共物品，别人就搭便车，没法向别人要钱，只有强制地向别人要钱才可以。所以这是个悖论。

但是在一个家庭主义的社会中，这是一个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为什么呢？因为在一个以家庭主义为基础的社会中，家庭内部本来就形成了一些秩序，而随着家庭发展，家庭会越来越大，它本身就变成一个社会，所以它无非就是在不断扩大地提供家庭公共物品，所谓的社会公共物品最初就是家庭的公共物品，这是没有什么矛盾的。而且家庭的边界在不断地扩张，这样的过程相对来讲也比较自然。而这个社会中也没有选择领袖的问题，因为这个社会中的政治领袖就是家族领袖，这也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这个社会秩序本身就是家族秩序，所以这种情况就很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而这样一种情况的出现，其实就是一种路径依赖了，既然能够很自然地形成政府，提供公共物品，形成一个国家，而且没有什么困难的话，就没人去探寻其他路径，比如西方的民主制度，它是一人一票的。

大家知道，民主制度是很不自然的，它建立起来的过程是很艰难的。早期的希腊罗马民主制度实际上是一个失败的制度，它不成功。大家能看到希腊城邦的灭亡和罗马帝国的灭亡。只有到了近代以后，西方才逐渐形成了比较成熟的现代民主制度，才克服了民主的弊端。而在中国，它是不需要的，本来就有一个现成的秩序，本来就要提供家族内的公共物品，只不过将家庭内的公共物品再扩张一点儿而已。而大家也就像过去那样，将自己的一部分财产贡献给和家族组织相似的政府来提供公共物品，对他们来讲并没有什么困难。家庭内的规则就是每个家庭成员都要做出部分牺牲，但是他们坚信是会有回报的。这是他们的信念。所以这样的观念再扩大一点儿的话，也是可以实现的，对他们来讲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于是，国家诞生了。

社会其实就是，在我看来，生出来的，不断地生出来的。我这里假定一对夫妇生三个孩子，孩子结婚以后再生三个孩子，再假定配偶是家庭外找的，如果没有其他约束的话，五代以后就是243人，十代以后就是将近6万人，十五代以后就是将近1400万人，二十代以后就是30多亿人。按二十年一代算，二十代就是四百年。其实一个社会可以完全是生出来的，大家有时觉得这是不可想象的，但实际上是这样的。这个说法有个弊端就是，假定配偶是从家庭外找到的，只有把外面的人拉进来才能这样的。即使不是这样，这个社会也很大了。30多亿人就是现在地球人口的一半，四百年就可以有这么多人。这是一对夫妇，就是从亚当夏娃以后四百年，30多亿人就出来了。其实社会就是家庭生出来的，社会生活就是家庭生活。

随着家庭生出来的人口越来越多，社会就会不断地扩大规模。虽然血缘在不断地淡化，但是社会可以在边际上从容地调整，用新的技术实现新的整合。这是以家庭为基础的社会的一个特点，使它至少不面对那种革命性的要求，不面对不大变革就过不去的危机，它是逐渐地产生问题的。这个问题就是，家族越大，血缘越淡，关系越淡，家庭主义的维系力量就会更弱，以家庭为基础的政治功能就会更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