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教学法

这次讨论分为历年试验之成绩及我国现有教本问题，因此说及图画教学之原理。

此项试验大半在鼓楼幼稚园进行的，所有学生图画成绩，皆保存于一箱，每张注明画的年月日、姓名，及其画时之一切情况，如有否教师帮助；写生、临画；未画以前有否看过何种图画；有否听过故事、看过事物等等，以便将来整理时进行检查。今已整理一部分——一鸣所画的人形画之发展图。一鸣自一岁零一个月即在家受执笔学画之教育，今已五岁有余。兹将其四年中所画之人形画整理了35张，细观此数十图可得以下之原理。

1．儿童初步之字画与普通成人不同。儿童初步之字画为自左上方右行而渐卷入内心，不像成人写字之顺序。此事今日虽为极不引人注意之事，将来必为教育上极重要之问题，我国字画笔顺大概自左而右，自上而下，究竟合于儿童心理否，亦属问题。

2．儿童所画的，最初必为外形，如画人头，必先画一个圆颅，眼、鼻、口、耳等非初画所能。

3．儿童画了外形以后（在画外形以前，当然是不成形之想象画），然后加增各部的事物，如人头中眼、口最先能画，次之为鼻、耳，再次之则为发与目，然后有手、足。手之地位，往往与耳相近，且有高于耳者。足则大概在头之下端。

4．身外之物是否比身内之物迟发达，此为一问题。例如衣服之发现，竟能早于手；手中所执物件亦能早于足趾、头颈之发现等。然而某部身外物之发现，必迟于某部之本身，或同时发现，如手中执花，手必早于花之发现，或手指与花同时发现。惟各物所发现者必先为大概的轮廓，然后渐及小的部分，如衣服之发现早，而其中之纽扣则甚迟。

5．一切儿童画，当初必为静状，如人则必为呆立，有时甚至已能画故事画，其姿势亦为静状。至何时能画动的姿势，此时尚不得知。

6．儿童只能画平面画，虽立体事物，亦放入平面，如人骑马，两脚必同在一边，一如马腹能透明者。所画物件，无远近之分——如远者小，而近者大。亦无明暗之分，据西洋研究儿童画之结果，远近与明暗至早需在七八岁始能开始，至10岁则大半能明了。（参看吕澂编《图画教材概论》第84～99页）

7．与前项相似者为侧面画之迟发达。儿童所画大概为正面画，能画侧面画时不知需经过多少步骤。一鸣之人形画中，至最后一张始为侧面画——人抬轿。即写生之照相亦非全部之侧面画。盖儿童所能记忆者必一一笔之于纸也。

8．儿童所画者必为常在其经验中的，若该物非常在其经验中，或不能入于经验中者则不能画出。如一鸣画船，船之见到与坐船，已早有经验，然而终不能画出。至三岁十个月坐后湖之船，看长江之船，始能画出人坐船中，此船又为直立，而非横陈于水面者，正如佛龛。其将水之画法已很可观。据美国寇生修蒂那氏之调查，儿童画以人物画之发现为最先，次为动物等等，此言是否符合一般情形，亦难断言。

9．儿童初为记忆画，就其从前所有经验而画，虽有临本与实物，不能照临，亦不能写生。

10．临画比写生画可以早养成，此中当然有程度深浅之别。惟临本之画多为平面的，而写生则需立体。且临本可以一目了然，而写生则逐步观察，大非易事。

讨论图画教法之书甚多，散见于各种教法教科书者尤多。有吕澂编《图画教材概论》内亦有许多材料可以采取，而于教本，吾国各书坊出版甚多，然而多半不合儿童学习心理，其中以商务印书馆出版形象艺术教科书则差强人意。其中特点如下（抽出其第一本为例）。

1．暗示。书之第一图即为儿童看图，暗示儿童画图。

2．着色。西瓜之轮廓，可以着色（着色为他种教本上所无，而此步实为儿童学画最重要手段之一）。

3．比较。有几个人形请儿童自己比较，何图最佳，以促进其自己图画之改进。

4．填图。如兔儿拜月亮、盘中加果品、有船无桨等。

5．形状。辨别方圆虽非图画之本义，然而于观察极为有益。

6．变化。以鸡蛋可以变为小鸡等。

7．以手工为助。与手工联络最易，例如第二册中之请帖，第三册中之贺年片，等等。

统观全部，其优点甚多，例如数图之中，加入几帧名画，以引起儿童欣赏，倘教师能略略提醒，儿童即能展纸涂笔矣。

关于6岁以下儿童之图画教法。6岁以下之儿童是否能画图，此问题已于前节解答，能作图，且能作极有意义之图。既有画图之能力，教师是否应用教学法而指导之？此问题至最近始得了悟。从前我深信，有纸有笔，儿童必能画；示以图样，告以画物，儿童必能画成；虽初时画不成形，然而自己之试验，必较胜于成人之帮助。此我教一鸣所取之方策也，孰知近来发现此说之不能行。次女秀霞，进幼稚园半年而不能画一极简单之人头，若以年龄而论，则比一鸣小，但一鸣在这年龄已能画成许多形状。一夕我教秀霞画人头，不到十分钟即能画成，于是始悟教导之于学画之功。盖一鸣之画图，虽曰不教，然而居旁则常示以途径者也。倘一鸣能早用善法以教之，其成绩必优于今日。

既知要教，则应如何教？以下诸点，大半为经验谈。

1．引起兴趣。环境虽丰富，而无人以指引者，儿童虽已发生反应，虽有纸笔，欲儿童画成一物则不易也，引起兴趣之方有三。

（1）看图。示以富于美术观念之图，倘能带有暗示其图画者尤佳。

（2）暗示。纸笔既成，成人执笔先绘，示以此纸笔乃有用之物，且可绘成有趣之形，儿童见之，必跃然欲试，既欲试矣，成人仍需与之同画，以维持其兴趣。

（3）鼓励。非以甜言蜜语使之自傲，亦非以食物玩具，作为交换品，可以本人前后之图使之对比，或贴于墙上，或用盒子为之保存。若有客来时则示之，虽非力赞，然而只此淡淡数事已能使儿童喜跃矣。

2．几种心理化的教学法。何谓心理化的图画教学法？由简单及复杂，由圆、方等形状及于人物、鸟、兽。在昔之图画范本，大都如是。何谓心理化的教学法？以儿童自动的图画成绩为根据，分析而得之结果，再经归纳而成教学也。兹述其数条如下。

（1）儿童学画，非由简单而及复杂，如画直线而方形而圆形，然后画扫帚等，儿童必须画成一物，如人头、马牛等物。然而此中又有区别，例如画人头，不能在一个时期内件件教导，当先以几件为基础，如眼、口、鼻等，然后渐渐增加耳、眉、发、手、脚等。此为弥勒氏所定原则之一。

（2）与前条相仿佛者为儿童能画之物非普遍的，只能限于相当之数种。此事可以搜集许多儿童创作画，分析而得几种人物，然后研究此几种人物之画法，如拟定进步之标准、画法之先后等等。

（3）记忆画发现甚早，故儿童最初学画时不必有临本，亦不必有标本以写生，然而儿童记忆非常容易错误，当就其已成之记忆画，与以实物或范本之对较，则其效甚大。

（4）临画与写生，从前人则极力主张临画在先，写生在后，近来则适得其反，吾国小学界亦渐风行写生画。二者在幼稚园皆不甚适宜。若以发展之先后而言，则儿童能临实早于能写生。盖写生为立体，儿童所难能，若简要之临本，多于平面，较易为功。

（5）校正之功甚大，例如初画手脚者，其手之地位往往与耳相近，此时急需指正之。校正之法甚多，例如示以实物，示以范本，使儿童自己改正；教师用各色之笔代为改正，然后再令其画一张。若有图画标准者，则教师可以请儿童自己与标准相对较。

（6）图画非每次必须儿童画成一形，更非单独使之画成人物。有时可以使图画与他科联成一个教学历程，有时可以使之观察人物等形状，其方法有。

①着色。教师预备成轮廓图，使儿童着以颜色。此为学习颜色与观察人物之形状等。

②剪图与贴图。凡旧杂志上之图，可以依界线而剪，更可贴在另一空簿子上，此为手工之一种。然而亦可以使儿童明了物形，且可以将剪下之图贴成故事，以表达其思想。

③拼图。教师预备人物部分图，散居于一纸上之各部，使儿童剪下，然后拼成整个人物形状。

④与故事、图画、歌谣等联络教。凡教学能联数科同时教导时，功效尤著。教师若因故事等教图画，一方可以使故事等分外明晰，在图画方面，可以引起其好画之动机。或者利用其剪贴等动作，而教导故事等。

⑤吾国旧日教书法，颇注重影范字，教图画则未闻此法。此法究竟可以行于初学画之儿童否？迄无解答。然而偶一为之，可以引起儿童形状观念，亦未始不可，惟不宜多行，多行会失去其独立画图之能力。

3．几种绘图必需之知识。绘图知识甚多，艺术专家，穷攻一生，有时仅能得其一者比比皆是。今之所论，以儿童能力所能及者为标准。

（1）形状。方、圆之形不必教，儿童自然能领悟。此处所谓形状乃人物之形状。其方法详见上述数节。

（2）颜色。颜色可分三部分教导。教以颜色之名称，知如何利用此画色，一也。同一颜色有深浅之别，或各种颜色亦有深浅之别，如黄为浅色，而赤为深色，二也。二色或二色以上之配合，能成第三种颜色，此为调色，在水彩画中用之甚多，三也。此三种颜色知识，儿童皆可学其初步。且应该学其初步。

（3）远近。远近之别，据美国人调查，以为需9岁以上可以教。此事大约在普通儿童乃如此。倘有较优之教育，大约可以提前。明了远近，在图画上可以帮助不少。

（4）大小。辨别物形之大小，发达甚早，若在图画上能分大小则非易事。倘能分别绘成大小之形者，有助于明了远近者甚多。

（5）明暗。此为西洋画上最紧要之点。放物体于日光中，使儿童辨别明暗，此事可以帮助图画上之技能。然而在6岁以下之儿童，是否需要有明暗分别之绘画技能，实为问题。至于使儿童观察实物上之明暗，及图画上之明暗，则于儿童常识上有益，当然应教，在实际上亦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