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就要走

真正自由的人可以驾驭心情与时间，

好好停在应该结束的点上，继续下一个预定的行程。

我希望从“停”这件基础的生活功课，跟孩子一起好好学习自由的意义。

晚餐开始前，我再度走进店里的时候，看到已经交班了的工读生还站在柜台区。我跟她挥挥手，听到她亲切地叫我。走进厨房穿上围裙，在口袋塞好擦手布后，我开始检查餐前的每一项工作，确定是否都已就绪，再绕回柜台察看甜点的准备细节。那位应该下班的工读生还站在柜台里，而我们已拉起铁门要迎接晚餐的客人了。

起先，我以为有什么事让她特地留了下来，于是赶紧问道：“有事找我吗？”她笑着回答说：“没有啊！”“那赶快回家吧！”我接着说。她笑得更可爱了，似乎要我别担心，反过来安慰我说：“没有关系的，今天不赶。”

一听完这句话，我才了解我们之间对“回家”这件事的想法非常不同，显然彼此会错意了。所以我连忙提醒她：“可是，我们要开始工作了。”我知道这句话听起来像在下逐客令，但是，对一个服务业的职场来说，下班的人离开是一种礼貌，也是对留在岗位上同事的一种尊重。

我常叮咛Abby和Pony去帮人工作时，不要有“我已经下班了，即使还在工作场上徘徊，但没有支领薪水，而且如果有必要，我也会随时帮忙”这样的想法。其他职场的负责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在我自己的职场里，这是一种困扰。

首先，无论是从衣着举止或工作精神上的规范来想，上下班的标准当然不同，如果一位当班的员工漏失了完整的服装配备或举止不当，我以工作的标准来劝导要求，是很简单的逻辑。但对于一个下了班、轻松以待的员工自愿来帮忙，我既不能不知感谢也不能不坚持标准，进退之间都是困扰。

我曾想过，即使自己不是老板而是一个当班的员工，面临这种情况也很为难。我本来应该专注于工作的，但下了班的同事想跟我聊聊或帮忙，如果不搭不理、拒人于千里，似乎不近人情；如果要跟她聊天，自己会不安，工作态度也显得不敬业。

因为这些工作的认知，我养成了一种习惯：在结束工作之后，会马上离开还在运作的职场，因为我不想影响其他人的工作专注与时间安排。这种思考习惯让我外出做客或参加活动时，非常注意结束的礼貌，时间到了，一定告辞。

告辞是一种艺术，让好的开始有完整美好的结束。

补记

学习“停”的艺术

我自己举办教学活动的时候，总会提醒父母注意，要记得为孩子们示范一个好的结束礼节：

——约定的时间到了就该主动告辞。

——以具体的言行教导孩子告辞的礼仪。

有一次Abby和Pony看到我这么做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她们说，这让人想起小时候无论去参加什么聚会，我对于“结束”这件事情总有坚持的原则：再怎么好玩，回家的时间到了就要回家。孩子说，长大之后，她们更了解，“好的结束”对他人跟自己的重要意义。

又过了几个月，Pony在一次电话中跟我聊起时间管理的问题。她说建筑系的课业很重，她还要兼顾生活与打工，“说停就要停”是她如今常常反刍的一个想法；过去，我曾给过她们许多此类的教导。她问我，有同学为了功课打算停掉所有的社交生活，这会不会失去生活的平衡？我给她的建议是：没有这个必要，人需要参与不同的生活；不过，我也提醒她，真正自由的人可以驾驭心情与时间，好好地停在应该结束的点上，继续下一个预定的行程。

的确，在自我管理与时间管理上，我们需要学习“停”的艺术。

我跟Pony说，就像你给自己一个努力工作后的犒赏，周末跟朋友好好出去吃个晚餐。如果你原定的计划是四个小时，虽然时间到了，但大家相谈甚欢、气氛正当美好，这个时候你能不能按着跟自己的约定离开聚会？这些收放会慢慢累积成自我掌握的信心。

人如果常常做不到自己表定的时间管理，很难累积对生活的自信。于是我们会不停拟定新的时间表、新的计划，这虽然是充满希望的自我安慰，但维持不了长久的好心情。我们也以为，如果舍去或完全隔绝某些活动就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但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吗？还是需要“好好掌握自己”的能力？

“真正的自由，是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能控制自己。”我希望从“停”这件基础的生活功课，跟孩子一起好好学习自由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