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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构造

时间:2022-02-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佩利《自然神学》的优点,主要在于对特殊适应性生动灵活的描写。这种特殊的巧妙构造在动物起初创生时就出现了,动物的总体结构和习性需要它。响尾蛇的尖牙对于它那歹毒的行当来说,是一件完美的工具。鸟类飞行的能力,是通过技艺最高超的羽毛构造,以及肩部外围肌肉的叠合来获得的。
特殊的构造_物种的保持_自然神学十二讲

特殊适应性/功能/佩利提到的例子/杵臼关节/乌贼/穿孔贝属/水蛭/蚊蚋/蜜蜂/蜘蛛/材料的性质依据蜘蛛的本能而各不一样/蚕/龙虾和螃蟹/响尾蛇/鸟类/善于飞行/油腺/猛禽的身体结构/水禽/喙的形态/和潜鸟/涉禽/啄木鸟/对“用进”说的思考/同源结构/动物的肢体/牙齿/鲸和鳐鱼/鸟类的嗉囊/物种的保持/界定/生殖细胞数量之丰富/种子的播散/弹簧、气球、钩子和倒刺/通过不同的方式达到同样的目的/种子的生命力/花朵受精/植物的生长辅助动物的本能/食肉动物在数量上的限制/为动物的牺牲提供的庇护/痛苦和死亡/神的善意是可以辩护的/基于不同的立场来谈人类的欢乐与痛苦/目前的论述限于低等动物/痛苦绝不会没有其他原因/欢乐多于痛苦/死亡成全了亲子关系/动物通过世代更替,欢乐的总量增大/食肉动物的出现,增大了欢乐的总量/疾病/为减轻病痛而提供的庇护/神的意图可能显得残忍/表面的残忍通常是真的仁慈/造物者的各种属性都具有无限性

在某些人看来,特殊适应性中似乎有丰富的设计论证据。一个环扣,一个铰链,或是透镜,相比大自然各类或各界的关系中包含的和谐,更加易于理解。佩利《自然神学》的优点,主要在于对特殊适应性生动灵活的描写。他在阐述中所选取的例子,几乎再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其中大多数例子现在看来依然没什么问题,而且多数浅显易懂,在佩利那个时代就已经能得到像今天这样透彻的了解,虽然科学进步了许多。不过,我们不能仅限于讨论简单的结构;因为一种器官的功能,也会像结构一样,具有特定的适应性。佩利提到的案例中,最有力的包括髋关节内部将股骨头与髋臼窝牢牢维系在一起的韧带。这是一个有力的例子,但是这种巧妙的结构,最初并不是出现在人类身上,也并不仅限于高等动物。有一些从古老的地质形成层中挖掘出来的深海海胆,脊刺是通过构造精妙的杵臼关节连接在身体上,此外还有一根韧带将关节固定住。这种特殊的巧妙构造在动物起初创生时就出现了,动物的总体结构和习性需要它。它从那时一直延续至今,如今仍然可见于动物界中彼此在身体构成和等级上相差最远的不同成员。

在贝类动物中,我们发现,每种动物的结构,几乎都具有与本能和生活模式相对应的某种特殊适应性。乌贼集多种特殊适应性于一身。它有一根虹吸管,一股水流从虹吸管中喷出,就能让乌贼借助水力作用,推动自身极其快速地行动。乌贼还配备有一个“墨囊”,墨囊中喷出一团有色的液体,乌贼就能依靠急速的后退运动,以及在前方升起的黑色烟幕,来达到迷惑敌人的目的。乌贼的触须中有一排微型的空气泵,借助于此,它能牢牢缚住猎物。它有配套的吸收器(receiver)(注:指乌贼的口器。——译者注),柔软的边缘适于吸附在不同表面上,而且有专门的活塞和肌肉来驱动。在某些种类的乌贼身上,活塞上面伸出一个尖锐的爪子,依靠吸盘本身产生的巨大吸引力刺进受害者体内;于是,两根最长的触须通过压力和利爪的双重作用缠在猎物身上,再通过其他的吸盘牢牢地固定住,就像用铆钉固定住的钳子一样。人类设计出的任何工具,都无法如此完美地符合其目的。

之前我们已经提到,海丝和贻贝借助丝足附着在物体表面。穿孔贝属(terebratula)贝壳上的脚孔也具有类似的性质,它们将多肉的足从脚孔中伸出来固定自身。

在节肢动物中,我们随处可以见到特殊适应性的例子。再没有比水蛭身上用来给人放血的刀片更完美的手术刀了。如果我们无法看到水蛭在日常生活模式中动用它的一切构造,只要是见过水蛭用它那个微型的吸疗杯(cupping-glasses)吸附在猎物上,进行切割放血,就绝不会以为这种动物充其量只是一种特殊的、最完美的放血工具。

邪恶的蚊蚋借助一件细如毛发的工具来窃取我们的鲜血,不过,它的这件工具确实相当好用。

蜜蜂的口器正好是从花朵中吸取花蜜所需的工具。它的蜇刺上带有毒药囊,用来做防御手段是最先进不过的。

蜘蛛的吐丝器——一个个穿孔的小囊,上面有很多洞——作为一件工具实在妙不可言;它用来纺织纤细蛛丝的材料,也令一切人力望尘莫及。借助这个奇异的材料仓库,蜘蛛可以随时从中抽出丝线来。有一种蜘蛛悬挂于空中,在墙壁间荡来荡去,张开蛛网等着昆虫落网;另一种蜘蛛在巢穴两边铺设最柔软的组织;还有一种则把巢穴修筑成有防水作用的潜水钟。工具在设计上虽然大同小异,完成的工作却依据各物种的本能而变。毋庸置疑,材料的性质也多少有所变化;然而,在每种蜘蛛身上,都可以见到吐丝器和纺丝液(silk-producing fluid)的相互对应关系,由此可见身体构造对于动物需求的特殊适应性。当蜘蛛已经懂得将数百根蛛丝缠绕起来时,人类还在努力寻找这种细线来制造望远镜上的十字丝,因为他怎么也纺不出一根如此精细的丝线。蚕也有一种类似的材料用来编织蚕茧。在它向一种更高级的生命形态过渡时,蚕茧是一个临时的栖身之所。龙虾和螃蟹具有一套与它们所有的足肢和关节正好吻合的坚硬盔甲;这套盔甲如此坚硬,以至于生长看起来是不可能的。然而大自然赋予它们在特定季节蜕掉硬壳的能力,还让它们在身体完成一次快速增长之后,能够分泌出另一层与新的体格相适宜的外壳。

响尾蛇的尖牙对于它那歹毒的行当来说,是一件完美的工具。它的牙是一根管子,然而末端有一边是扁平的,这样一来,尖端就有了一道锋利的刃;毒液随时都有,通过发动攻击咬伤受害者,就能注射出来。这颗对于补充响尾蛇的本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尖牙,很容易被它凶猛的攻击行为弄断;不过,大自然已经在同一个牙槽窝中埋植了种子,让新的尖牙生长出来,取代丧失的尖牙。响尾蛇尾部的响环在它发动攻击前就会发出警告,这件古怪的装置并不是为响尾蛇本身而造;可是这种装置与响尾蛇的行动如此相宜,与它的本能也如此一致,我们不得不视之为一种特殊的保护,其目的在于避免这种致命的爬行动物滥杀无辜。

鸟类这一整个类群,是一个具有特殊适应性的奇迹。鸟类特有的外形结构,本身就是对外部世界的一种特殊适应性;而当我们考察鸟类借以达成这种完美关系的手段时,整体计划构思之巧妙,以及计划执行之完美,都令我们心醉神迷。

鸟类飞行的能力,是通过技艺最高超的羽毛构造,以及肩部外围肌肉的叠合来获得的。还有什么能比鸟类翅膀上每根羽毛的构造更加完美呢?它的羽轴中空而且柔韧,因此轻盈而有力。紧接着我们看到,鸟的羽毛上每一根细线都巧妙地连接起来,形成一张网,而那些倒刺和钩子的组合,也总会让人类自叹弗如。所有羽毛的分布方式,让它们通过扩展翼翅的面积,达到最大的覆盖范围,而羽毛中间却没有一丝空隙。肌肉不仅具有强大的力量,位置分布也正好便于翅膀以所需的角度拍击空气,让鸟类能振翅起飞,并完全控制自己的行动。随后我们观察到,那些工具在不用时,又将何其紧凑地折叠起来。肌肉施力所耗费的大量体力,也有巨大的肺活量来进行补充——鸟的整个肺部甚至完全浸泡在空气里。

当羽毛上的小网被扯破时,鸟类依靠本能来梳理羽毛;因为鸟的羽毛太长了,在结构上不像头发那样能吸收身体上的油脂,可是又需要油脂来保持润泽,所以大自然在鸟的尾部配备了一个永不失效的油脂瓶,而本能已经教会它如何去使用。

在猛禽身上,我们发现有尖锐的钩状喙用于撕扯猎物,还有锋利的爪子用于抓捕猎物;这两种工具都完全胜任其工作,彼此间也和谐一致。

水鸟身上,我们发现有便于游水的蹼足,还有与水鸟生活模式相适宜的嘴巴。阔嘴鸭的嘴巴两侧带有滤网,因为它们需要从泥或水里捕捞食物。喙部狭长的秋沙鸭具有尖尖的锯状牙齿,本能教它用牙齿来咬住鱼类。那些活动范围主要局限于水域环境的鸟类,比如和潜鸟,腿薄得好比一把刀,在分水时能将阻力减到最小,每个足趾则是一把构造最精巧的桨。这类鸟的羽毛具有防水性能。涉禽类,比如鹭和鹬,具有长长的腿和脖颈,使它们在捕捉猎物和飞行时能保持协调稳定。这些涉禽腿部的羽毛,并不像别的鸟类那样一直生长到中间的关节位置,而是高出于水面,就像高高卷起的裤管一样。所有鸟类的喙部都与其本能恰好相宜,以至于哪怕从未见过的一种鸟,我们单从喙部,也能相当准确地判断它的生活习性。啄木鸟是这种特殊的和谐结构最理想,也最常见的范例。它锐利的喙用来啄木头;它的足上两个足趾对生,正好适于从两边抓住树干,或是攀在树皮上。它尾部的羽毛坚硬,末端变尖,能起到支撑作用;它的舌头上带有倒钩,好似一柄铁矛。它是一种多么完美的物种:总体计划完美无缺,细节完美无缺,计划的实施也完美无缺。它的舌头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不能用每个有理性的人都必然懂得的语言来讲话。设计出那些倒钩的,不只是技艺,而且是一种更高的技艺,它妥善地安排啄木鸟的胃部和整个生理系统,使血液正好将塑造那柄铁矛所需的材料带到舌尖上。当有人提出形态变化是通过使用而发育形成时,他势必要给出某种基础来让我们相信,一种器官的用途,不仅能改变其形态,而且能影响整个系统,促使体内产生全新的材料来完成这种改变。

鸟类结构中汇集了如许众多精妙绝伦的布局,目睹于此,我们不可能不去赞叹造物者的智慧和技艺。鸟的身体各部分的羽毛,油腺,以及嗉囊,无一不具有特殊适应性,这一切合起来促成同一个目标,即让鸟类适合于它在动物界中的位置,并首先实现关于一种原型鸟的主要理念。接着,通过特殊适应性,我们看到原型加以调整,给我们带来无数变种。每一个变种都适于其生活范围,而所有的变种汇合起来,很显然穷尽了鸟类生命的可能性。有如此多轻捷的空中飞船等待起航——而在力量的分配中,在每件小工艺的装配中,又体现出何其丰富的创意!人还能对其中每一件工艺的结构提出什么改进意见,来使它更适于它的本能和生活模式呢?让他看看那似乎永不知道疲倦的鹰是如何冲上云霄;看看大自然美丽的瑰宝——蜂鸟,是如何悬停在空中,像蜜蜂一样啜饮花蜜;还有整个有翼类,是如何通过特殊的精妙结构,完美适应于其所处的位置,他就无需再去进一步寻找凝聚无限智慧与技艺的手艺了。

我们在动物界四大分支中,都找到一系列的同源性,或者说结构的相似性。各种器官都是基于同一个计划建构而成,只是为了适合特定的用途而产生了变化。器官作为那位有智慧的存在者所造的作品,尤其令我们关注的,正是其中计划的统一性和变化的多样性。智慧体现在计划的构思之中,因为这个计划能包容如此丰富无穷的多样性。技艺则展现在赋予器官的多样性中,因为这些器官竟然适于为差异性极大的各类动物所用,却从来没有一次背离宏大理念中包含的计划。在脊椎动物身上,这种计划的统一性和执行中的变异性是最易于理解的。鱼类的鳍,鸟类的翼,狮子的爪,狐狸的足,还有人的手,在结构的计划上,都是同一的;然而为了满足每一物种的需求,计划做出了一定程度的调整,以至于在不知情的观察者看来,这些器官之间,即便存在任何关系,似乎也关系不大。但是,在将骨骼部分进行对照时,它们的相似性不仅一目了然,而且在一切变化中体现出一种恒定的计划,这令我们称奇不已。有些骨骼增长了,有些骨骼缩短了,还有一些事实上消失不见了;然而从残余的痕迹中,还足以看出大体的轮廓。在模糊的地质年代,志留纪海洋中第一批鱼类的胸鳍,正是大自然最初将人类带到地球上时勾勒出的人类手掌的草图。大自然从未偏离这个简单的草图;只是在它引入更高等的动物时,计划变得更明确,更完美,在用途上也更高级,直到最终产生一种配得上为人类这样一种秉承智慧的生命服务的器官。

在动物的牙齿中,我们看到一种对不同物种之本能与需求的明显适应性。啮齿类动物,以河狸和松鼠为最广为人知的两种类型,它们的切牙前方几乎像钢铁一样硬,内侧稍软一些,这样一来,它们的牙齿在长期使用中无疑会形成一道锋利的刃。因为这些牙齿要不断受到磨损,所以它们具有持续生长的性质。在这里,我们看到一种尚待满足的需要,而牙齿的结构和不寻常的生长状况二者结合,正好促成所需的结果。我们前面提到过,海胆早就采用杵臼关节将脊刺连接在外壳上。这种动物的牙齿,也是基于与啮齿类动物一样的方案建构而成,尽管它们有五颗牙齿,而且在咀嚼中是做同心运动。

食肉动物的牙齿在形态和位置上,都适于用来切割和撕咬。其末端尖锐,上颔和下颔部位的牙齿彼此交错,就像剪刀上的刀片一样。那些以昆虫为食的动物,尖细的牙齿末端,正好与对应的凹缺吻合。

反刍动物牙齿的变化不胜枚举,但是始终是与它们的食物相适应的。马的牙冠由一层层软硬交替的物质构成,因此在持续的使用中,牙齿上表面就像一块磨石一样,随着碾磨过程逐渐磨损。而在吃草的驼鹿和鹿身上,牙齿外缘长得尖尖的,好似一把凿子。动物的身体构造与其赖以为生的食物相适应,在这点上,格陵兰鲸(Greenland whale)的嘴巴是另一个显著的例子。地球上这种最大的生物,以北部海洋(northern seas)中漂浮的不计其数的小软体动物和甲壳类生物为食。对于这类食物,牙齿将毫无用处。格陵兰鲸巨大的嘴巴,与鲸须板(whalebone plate)上流苏状的鲸须所形成的过滤器正好相宜。借助这张构造奇特的网,它就能从海水中捕捞食物。

在一些以贝类为食的鳐鱼(rays)和其他鱼类的嘴巴里面,上下均有一根扁平铺石状的硬骨,用来碾压贝壳。有些鸟类没有牙齿,食物也大多是坚硬的种子,这时便能在嗉囊中见到一种补偿机制。食物在嗉囊中留存一段时间,并逐渐坠入强大的肌胃(muscular stomach)中,这种胃适于碾磨,同时也能消化食物。

我们已经举出一些较为常见的例子,表明在动物对世界的适应性特征中,除借助结构上的机巧,以及一切动物共有的化学变化和生命变化之外,复杂动物(complex animals)中任何一个物种,都不可能没有某种让它们借以占据特定的处所,或是履行自身特有职能的特殊适应性。这些适应性特征让我们想到人的发明创造;人类经常从中得到绝妙的启发;但是人类永远无法做出任何改进来使之更好地实现预期的目标。我们或许还能从植物界中得出同样的结论,但是在我们的总体论述中,关于这点已经说得够多了。

我们所举的例子都是随机选择的。不过,我们或许还可以补充一句:科学的整个进步,无非是更加完美地揭示出那些适应性特征,无论是总体的还是特殊的。现在,我们已经指出每一物种都受到造物者的特殊关照,我们关于适应性的讨论也就到此结束。接下来我们要关注的是,物种的保持。

我们将各个物种都视为一种独立的原初创造物。其中包含某种独立的理念;但是,就眼下的目的而言,我们并不需要任何特定的物种起源理论。在物种的保持所受的关照中,首先吸引我们注意的,是生殖细胞数量的丰富。看起来,就好像进行过一种机会计算(calculation of chances)一样,有些生物的生活环境使它们的后代易于遭受毁灭因子的作用,其生殖力便会达到一种惊人的程度。有些低级形态的动物根本不照看自己的后代,它们产的卵就会数以百万计。同样的总体法则也适用于植物。植物的种子,总体来说是动物的食物,而且易于遭受一些破坏因子的作用,因此,它们的繁殖力似乎与它们必须得到的机会成正比。谁能数得清,从一些为自身的生长盘算了数世纪的古老橡树上,必定已经落下多少颗橡子?

在植物中间,我们发现了用来传播种子的特殊构造,我们必须视其为一种保持物种的手段。凤仙花属植物(Impatiens)的蒴果会突然炸裂,将种子播撒到远离母体植株的地方。老鹳草属植物(Cranesbill)亦然,只不过它的每粒种子都靠自身的小弹簧固定,一旦种子成熟,就会随时被弹出,就像石头从投石器上飞掷出去一样。很多种子的边缘带有精巧的膜翅,就像枫树和榆树的种子那样,只要有一阵风刮过,就能让它们四处播散开去。还有一些种子甚至能乘着建造工艺最为精妙的丝状气球远航。一粒蒲公英种子,似乎足以将所有的无神论连根铲除。它那优雅地展开的气球,带着如同微型小轿车一般悬挂在上面的种子,从空中飘过。就传播种子的目的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完美的机器。另一些植物的种子上配备着小钩,上面的倒刺如同最精致的铁矛或铁钩一样。几乎每个人在秋季的田野或树林中漫步时,衣服上都曾粘上讨厌的野草种子。然而当我们把种子拽下来扔掉时,我们就实现了大自然的目的:为植物播种。令人深恶痛绝的牛蒡借助众多打磨光滑的小钩子,将整个种子囊粘附在从旁经过的人或动物身上。种子囊被拽下来时,必然要将成熟的外壳撕破,这样一来,它的种子便会被撒在土壤里。这只是少数几个例子,从中可见大自然给予了特殊关照,好让准备就绪的生命种子撒在各处,并在那里找到萌芽条件。在依靠动物和水力传播种子的植物中,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设计的证据;不过有些人可能会视之为偶然。然而,当我们看到那些由弹簧、气球和精心打造的钩子和倒刺组成的器具时,我们意识到一种目的,以及正好适于实现那种目的的高明手段。在动物界和植物界中,我们都看到试图说明的同一件事。我们看到,目的通过极其多样的手段来达到,这些手段如此各异,以至于彼此间毫无共通之处,更不用说让我们觉得它们是源自任何发育过程。

在某些种子强大的生命力中,还可以见到另一种关照机制。有一些种子在搁置数世纪后还能发芽。我们经常能见到,很久以前埋在地里的种子,一旦土壤翻耕,受到阳光和空气的作用,就能爆发出旺盛的生机。

我们还可以顺带从其他相关的事实来指出物种的保持受到诸多保护机制。本能促使蜜蜂去给花朵授粉,要是没有蜜蜂,花朵就无法结出种子,长此以往,物种就会灭绝。树木依靠自身生长法则,为幼苗提供庇护,无论何时,只要物种的保持需要特定的条件,动物就会依靠本能来照看后代。植物界有时会为动物的本能提供补充,通过自身特殊的生长形态,为幼小昆虫提供食物和家园。这些手段全都恰到好处,以至于就我们所知,在现代社会中,还没有哪一种动物或植物灭绝了——因人为因素影响而灭绝的除外。

但是这还不足以保证物种的延续;物种之间还必须有一种平衡。一种过于强大的优势,将会通过其他方面的损害或破坏来予以修正。各个物种的数量必须由它与其他生物的关系来决定。食肉动物绝不能多于食草类动物。猛禽在数量上必定少于它们所捕食的那些鸟类。由此,通过适于供养每种动物的食物总量,以及各种动物所能承受的气候条件,不同动物的相对数量始终固定在特定的范围内。不过,大自然并未听任一切动物的生存达到最极端的可能性。它在动物生命的主要毁灭性因素之中,对增长能力设置了限制,这样,它所创造出的物种就不会做徒劳的生存斗争。依靠捕杀其他动物为生的动物,之所以数量更少,并不是因为能存活下来的只有极少数。它们生来就少,它们的数量是由自身的增长定律决定的。任何一种动物,体型越大,毁灭性越强,增殖速度就越慢。因此,虽然大自然显然采取了让某些动物受到其他动物大规模捕杀的措施,但是它也并不打算增加任何物种的数量,而不为其提供足以维持生存的食物来源。最多产的动物类群总会遭到众多天敌的追捕,这样它们的数量就不会过度增长。有极少数的例子,比如蝗虫泛滥成灾的情形,也让我们看到,如果不是自然界中普遍盛行着这种精心安排的平衡关系,结果将会如何。

为了确保物种间的平衡,一种有力的机制发挥作用,带来了痛苦和死亡。我们从这种机制中看到设计的证据;然而,如果以造物者的智慧,也要通过痛苦和折磨来达到目的——不管他是多么完美地达到了目的——我们又怎能称颂他的善呢?

我们或许可以设想出一种可能的建制,以便让动物不受痛苦和折磨。然而,在这样一个世界上,试图实行那种建制,同时又不至于减损动物享受生活的权利,显然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我们认为动物中间现有的建制是英明合理的,那么动物生命所受到的伤害,就完全可以说是一种善的体现。

在思考这个主题时,我们将暂时把人类包括进来。人类虽然也会受到痛苦和死亡的折磨,就像地球上最残忍的动物一样,但是他具有一种道德本质,而且据说是不朽的;因此,在思考人类时,我们对待痛苦和折磨的立场,有可能与我们在思考低等动物时所能采取的立场完全不同。人类最大的享受或痛苦,无疑与其生理体系无关。他能依靠道德力量,无视痛苦和死亡。在讨论世界对于人类道德本质的适应性时,我们将会有机会谈到这个话题。而眼下我们希望探讨的是,从低等生物的痛苦与死亡中,有可能推导出造物者的哪些特征。

我们希望指出的,主要是以下两点:

其一,低等动物中,通过死亡能使整个类群获得更大的利益,否则就是不可能的。

其二,就疾病以及一切死亡原因而言,任何案例都无法表明,动物遭受的痛苦别无其他原因。

如果我们能指出,在动物中间幸福多于苦难,而且大自然为它们提供了减轻痛苦和治愈疾病的措施,那么,那些对造物者的存在,或是对他的无比仁慈表示怀疑的人,就有义务指出,尘世间可见的如许众多苦难的存在,并没有一个英明合理的理由。苦难是存在的;但是因为没有一个案例表明苦难本身并无其他的理由,所以我们可以推断,苦难的存在,与造物者最高的仁慈是相容的。通过这些手段,造物者或许能让整体达到最理想的结果。如果我们以任何一类动物为例,毋庸置疑,它们身体上的享受,远远超出于它们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绝大部分动物终生无忧无虑,只有当死亡来临时,才会承受一次剧痛,或是一小会儿工夫的痛苦。但是问题又回来了:为什么死亡来临时要带来剧痛,这种痛苦又如何会带来更大的快乐呢?我们的回答是:

首先,动物中任何排除死亡的建制,都会排除亲子关系。而对后代的关爱,是一切高级动物的快乐之源,我们也没理由认为,低等动物的繁殖与快乐无关,哪怕它们中间并不存在亲子关系意识。

第二,伴随着死亡,每年都有新一代的生命来享受生活,而不是同样的个体一直延续。毫无疑问,通过地球上动物的世代更替,动物快乐总量增加的额度是无法计算的。

第三,现有的动物数量,远远大于在所有动物都是食草动物的情况下可能存在的动物数量。

现在,如果我们假定,这些动物生存中的欢乐多于痛苦,那么任何令动物数量增加的方法,都能增加全世界动物的欢乐总量。如果我们考虑到那些被捕杀的食草动物,它们遭到食肉动物捕杀,对它们这一整个类群来说,也绝对算不上是一桩惨事。捕杀行为缩短了动物个体享受快乐的时间,然而也使个体免受最后的痛苦,同时增加了整个类群的快乐总量。食草动物中有更多的个体得以达到成年,反之,如果允许所有个体活到寿终,它们就会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来达到成年。于是,一些幼兽得到一段短暂的欢乐,而后在某个时刻夭亡,而不是让一只享受能力减弱的动物活得更长久些,最终还要受到饥饿和年老体弱的折磨。何种方式能使动物的欢乐总量达到最大,一眼而知。人类追求长寿,亲友的陪伴给晚景带来了欢乐;疾病本身也可能是一种道德福音(moral blessing)。而对野兽而言,年迈和疾病却是无法排解的。因此野生动物中间存在一种保护机制,使它们不可能活到那个年岁,或是尽可能地缩短了这段时间。当一只动物因年老或疾病而能力减弱时,某些虎视眈眈的天敌通常会盯上它,它的痛苦便会很快结束。这样,通过猛兽和猛禽的出现,动物消亡时受的痛苦,就会少于因疾病或年老而亡的痛苦,而它们的牺牲,对于捕杀者来说是一种快乐的来源。那么,假定仅仅是能容纳痛苦并不表明造物者的残忍,那么食肉动物的出现,便无疑体现出造物者的仁慈。因为通过这种保护机制,不仅免除了动物界部分成员的痛苦,而且增加了另一部分成员的欢乐。不过,我们也看到因疾病所致的死亡。如果没有保护机制来减缓这种痛苦,无疑很难说其中体现出仁慈。我们有义务指出的只是一点:遭受这种痛苦并不是没有其他原因的。从疾病中也能看出造物者的用意和安排,这一点最近已经得到了全面的阐释。当外科医生娴熟地摆弄肢体的肌肉和骨骼时,我们不难看出,他的用意就是切除肢体。现在,如果我们是头一次看外科医生动手术,对外科手术一无所知,对其中的作用原理也一无所知,那么在我们看来,这似乎是一种不可饶恕的残忍。但是如果我们看到,手术师首先让病人进入一种无意识状态,以便减轻痛苦,随后细心照料他,直到完全治愈,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手术师并不是个残忍的家伙;而另一方面,我们会合理地断言,在整个实施过程中,总体的出发点是仁慈的,哪怕对于被切除的部分来说,似乎是最残忍的。

诚然,动物很容易受到疾病和意外事故的伤害。这个事实就其本身来说是成立的,它看起来似乎表明了造物者的残忍。然而,即便在低等动物中间,也存在抵抗疾病和减轻痛苦的机制,因此我们不仅有权利,而且有义务断言,那位容许痛苦和疾病存在的存在者,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一种睿智的目的,而且绝无恶意。无疑,大自然中已经提供了救治之方,既可减轻痛苦,又能治愈疾病。如果一根骨头折断了,大自然自有一套机制,将断裂的部分连接起来,并精心地包裹住骨裂处的创面,使痛苦消失。在动物遭受的一切苦痛中,我们都从造物者为减轻这种苦痛而给予的保护中看到他的仁慈。我们看到,在动物中间,身体上的享乐远远多于痛苦。我们在任何例子中,都发现痛苦绝不会别无其他原因。这一切证明造物者善意的证据,就摆在我们面前,因此我们绝对无法相信,他会乐于见到万物受苦。如果他确实并不以此为乐,那么我们看到,他有足够的智慧和技艺去确保,动物遭受的困难事件都有一个英明的目的,否则他不会允许这些事件发生。关于造物者为什么允许这类事件发生,就我们眼下的目的而言,没必要去讨论各种可能的理论。

这个宇宙的机械装置是巨大的。这个在我们的地球之上运转的机械,复杂得无法估量。无足为怪,当我们思索其中一个部分时,就会觉得似乎有作出调整的必要;我们便会自负地指摘那位按立者(Ordainer)的智慧,怀疑他的善意。然而当我们静心等待,当我们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们在耐心、细致的搜寻中,可曾发现一处错误?我们对这架机器观察得越多,它的各个部分就显得越完美,它对目的的适应性似乎也越强。人工造物如何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它们起初看来似乎完美无缺,然而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构造上的缺陷和制造工艺上的不足。除了一位在一切属性上都具有无限性的存在者,还有谁能如是安排地球上的一切动物生命,以便确保其先前创造出的物种延续下去?还有谁能如是确立一切动物中间的关系,以便它们通过毁灭和死亡的法则,获得最大的欢乐?

在这段简短的论述中,我们势必要撇开某些方面不谈,不过我们这样做是出于一种目的。因为,当我们再次回来思考人类受到的庇护时,我们希望人类独立出来,与低等动物完全脱离关系,这样我们便可以将人视为一种有道德的智慧生命。从物种平衡这个方面来谈论低等动物的毁灭,似乎是合适的,因为物种的平衡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这种毁灭。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人和其他一切有感觉的生物对世界的适应性——这一系列的适应性,无疑暗示出造物者的种种人格属性;那种由仁慈操控的最高智慧与技艺,甚至也体现在痛苦、疾病与死亡相关的事件中。唯有在动物的结构和本能中,在它们作为有感觉的生物所受到的庇护中,造物者的仁慈才能体现出来。而造物者的其他属性,则清楚地展现在植物生命中,我们下一讲再回来谈论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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