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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送金字塔

时间:2022-02-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星期日,学校大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Gazelle牌汽车。他占据了塔尼娅所有的思绪,成为了她活着的意义。她很高兴克柳奇尼科夫没有猜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奥克萨娜下定了决心。他用眼神告诉塔尼娅。克柳奇尼科夫注意到,在他提到俱乐部的活动转入地下后,奥克萨娜·谢德赫明显地开心了起来。克柳奇尼科夫递给尼基塔一个浅绿色有机玻璃制成的小型金字塔。大家都要求掂掂金字塔,近距离打量打量它。

星期日,学校大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Gazelle牌汽车。一位年轻的司机面带微笑,在汽车旁边溜达着。他向“埃及学家”们简短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他名叫瓦洛佳。他的样子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瓦洛佳打着哈欠,不时看看手表。现在是九点零一分。十一位乘客已就座,该出发了,但克柳奇尼科夫还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什么人。

他今天并不快活,不时叹口气,还用手抚摸额头。“他是头疼吗?”塔尼娅坐在Gazelle牌汽车里望着他,心想。“他的脸色多么苍白啊!是不是没睡够?这个大好人可真可怜啊!”

眼前这个人曾给予她转瞬即逝的幸福,也曾不小心把她一颗稚嫩的心灵打了个粉碎,现在又急速闯入了她的生活。他占据了塔尼娅所有的思绪,成为了她活着的意义。然而,塔尼娅明白她和这个人之间横亘着怎样的鸿沟。她很高兴克柳奇尼科夫没有猜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她准备一直这样奇怪地单相思着。

“我心爱的人可真是可怜!”

Gazelle牌汽车里热闹极了。有的在说笑,有的在跟别人讲着什么,还有的挑起了争论。大家都很开心,心情激动,满心期待着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这一天里只有奥克萨娜·谢德赫心情忧郁,沉默寡言。她看着克柳奇尼科夫,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布佐夫打来的电话。不愉快的消息让她感到苦恼,沉甸甸地压迫着她那颗善良的心灵。她猜测着,明天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秘密什么时候会公开,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公开,而家长们、校长和同学们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要是世界上压根儿没有布佐夫这种人,那该有多好!不,那样的话生活就会变得过于容易了,简直没意思了。就让布佐夫存在吧,就让他干他的勾当去吧,但要让我们变得比他更强大、更聪明!对!就这样好了!我们应当战胜他!”奥克萨娜下定了决心。

时间过去了。司机瓦洛佳开始假装咳嗽,催促克柳奇尼科夫。他没注意到这个,继续四下张望着。九点十分了。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人都到齐了。可以走了。”娜塔莎·冈察洛娃忍不住说。

“我们还在等谁啊?”维奇卡·佩利亚耶夫问。

“等卡明斯基。”克柳奇尼科夫答道。

“卡明斯基?!”有几个声音马上嚷道。“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为什么要邀请他啊?”

克柳奇尼科夫走近Gazelle牌汽车,他的目光与奥克萨娜·谢德赫忧伤的眼神不期而遇。

“奥克萨娜今天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的?”克柳奇尼科夫问。

奥克萨娜马上扭头看向别处。克柳奇尼科夫的眼神简直就像X光,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

“我没事儿。”奥克萨娜不自然地笑了笑,答道。“一切正常。”

“唔,要是这样的话,那好吧。”克柳奇尼科夫耸耸肩,终于回答了关于卡明斯基的问题:“朋友们,两周前有十个人来听讲座。现在我想第一次把所有人都集齐……但是看样子马克斯另有安排。”

“这不,他来了。”达莎·阿夫杰耶娃叫道。

“还走得不紧不慢的呢!”卡佳·索科利尼科娃很气恼。

“你们还记得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吗?”托利克·穆欣嚷道。“他说,‘你们会被骗得团团转的!我反正不会给人当猴耍!’”

“咱们现在就把他当猴耍耍!”维奇卡·佩利亚耶夫嘲笑说。

塔尼娅·布拉温娜本来也想说点刻薄话挖苦一下卡明斯基,但是这时她看了克柳奇尼科夫一眼。他十分紧张不安,眼皮直跳。塔尼娅心疼起他来,于是对同学们“嘘”了一声:

“安静!好汉不记仇!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是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决定请他来的!”

这真是出乎意料,大家都沉默下来,瞄了一眼克柳奇尼科夫。他感激地向塔尼娅点点头,笑了笑。“谢谢你的理解!”他用眼神告诉塔尼娅。

马克西姆·卡明斯基走到汽车跟前,随时准备离开。他也很紧张,等着挨骂。可是迎接他的是死一样的沉寂。

“坐下吧,我们要出发了。”克柳奇尼科夫对他说。马克西姆钻进了车里。

“坐这儿吧!”塔尼娅指着自己身边的位子对他说。马克斯很惊讶,但还是坐了下来。

克柳奇尼科夫和司机瓦洛佳一起坐进了驾驶舱,关上了车门,汽车开动了。

“朋友们!”克柳奇尼科夫侧过半边身子,转向“埃及学家”们。“今天对我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天。我很高兴,因为我第一次把你们全都集齐了,我也很伤心,因为很可能我的这场冒险要结束了。‘金字塔俱乐部’转入地下,你们全成了‘非法成员’。”

“为什么啊?”一下子响起了好几个声音。克柳奇尼科夫从中听出了真切的焦虑之情。

“为什么?”他反问道,忧郁地笑了笑。“唔,这么说吧:我的行为给学校当局造成了极大的不便。”

“万尼林把您赶出来了?”佩利亚耶夫简单明了地说出了核心含义。

“是啊!真是一针见血!”克柳奇尼科夫笑了笑。“可能不是赶我走,只不过我再也不去学校了而已。”

“这还是在您给他把办公室装修了之后?!”娜塔莎·冈察洛娃十分气恼。

“唔,那本是我自己的主意。再说我也不后悔。”克柳奇尼科夫答道。

“不管怎么说,他这事儿办得不地道。”托利克·穆欣说。

“那我们现在在哪里见面呢?”卡佳·索科利尼科娃问。

“在你家里呗。”维奇卡·佩利亚耶夫回答说。大家都笑起来。

“孩子们!下周四我邀请大家来我家里做客。我住在明斯克街, 42号楼,17号房间。从学校坐电车有三站地。走着去的话要二十分钟。放学后就直接来我家。你们来不来?”

“来!当然来!”“埃及学家”们大声嚷嚷道。

克柳奇尼科夫注意到,在他提到俱乐部的活动转入地下后,奥克萨娜·谢德赫明显地开心了起来。“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暗想。

“好了,朋友们!”克柳奇尼科夫举起手,示意他们安静。“提醒你们一下,今天是我们尼基塔的生日!”

大家都回头看尼基塔·叶若夫。他笑了笑,紧张得满脸通红。

“尼基塔,祝贺你!”克柳奇尼科夫十分和蔼地对尼基塔笑了笑,他一下子就不再紧张了。“你多大啦?十六了?”克柳奇尼科夫问。尼基塔没出声,点了点头。“我们祝你:发挥自己的才能,找到自己的使命,遇见自己的真爱!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虽然是一份薄礼,但是很有用处。”克柳奇尼科夫递给尼基塔一个浅绿色有机玻璃制成的小型金字塔。

“谢谢!”尼基塔喃喃地说。

“嗬!太棒了!Wow!”大家欢呼起来。有那么几分钟大家的注意力都牢牢地盯在尼基塔的礼物上。就连司机瓦洛佳都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尼基塔。大家都要求掂掂金字塔,近距离打量打量它。心满意足的尼基塔有求必应。

而达莎·阿夫杰耶娃开始讲起金字塔模型的魔力来:

“人们让一个女的拿着这样的金字塔,可她却失手把金字塔掉了,还大声喊起来,就跟被割到了一样。她觉得好像被烧着了……”

他们谈笑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城。车外闪过空荡荡的原野,大片别墅区,金黄与深红色相间的森林。

“还远不远?”托利克·穆欣问。

“还有半个小时。”克柳奇尼科夫答道。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您家是独栋小楼吗?”达莎·阿夫杰耶娃问。

克柳奇尼科夫笑了笑:

“等到了你们自己亲眼看吧。”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您之前说的惊喜是什么呀?”安德烈·温格罗夫问。

“惊喜就是惊喜咯。不能说出来,亲眼看见才算数。”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您的别墅里有水喝吧?呃,万一突然想喝水了呢。”娜塔莎·冈察洛娃问。

“有,有矿泉水,桶装的。车里也有。所以,要是谁想喝水,别不好意思说……大家听好!趁我刚想起来,现在就给你们讲讲古埃及人的宗教生活。”

“好啊!”卡佳·索科利尼科娃同意说。

“每个埃及人除了肉身克哈特khat以外还有萨胡sahu,也就是精神体。它借助祈祷或者仪式从物质中发展而来,是永恒的,不会腐烂。照我的理解,每个活人都有一套标准的灵魂配置,而死人则有另一套。现在我来一一列举埃及人生来就有或者后天发展出来的所有灵魂,随后你们自己就能得出结论。护身魂卡ka与人长得一模一样,它和影子凯布特khaibut可以脱离肉体单独存在,在人生前和死后都可以在空间里自由移动。埃及人特别重视保存瑞恩ren,也就是人的名字,因为如果一个人没能保住自己的名字,那么他就完全不存在了。埃及人特别害怕‘彻底地死亡’,也就是第二次死亡。心脏阿布ab承载着人的善恶,所以在人死后,在俄赛里斯的法庭上,它要被放到天平上称重,这时死者要进行‘否认告解’。”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什么是‘否认告解’啊?”达莎·阿夫杰耶娃突然问。

“在对心脏进行称重的时候,死者要努力让众神相信,自己没偷过东西,没说过谎,没杀过人,一句话,没犯过任何罪。共有42种罪行。如果死者说的是实话,那么他的心脏就会比羽毛轻,他就能上天堂。如果他说了谎,那么……唔,你们懂的。”

“心脏阿布ab就像良心,是吗?”根卡·赫内金问。

“不是像良心,它就是良心!”克柳奇尼科夫回答。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您知道这个‘否认告解’让我想起了什么吗?”维奇卡·佩利亚耶夫嘲笑说。“测谎仪!”

“这个比方倒不错。”克柳奇尼科夫点点头。“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心脏阿布ab自己还有一个灵魂巴ba,它能以任何形象出现,一般来说是一只人首的鸟。每个人都有一种能量塞赫姆sekhem,它在人死后也能部分保存下来。唔,最后一个灵魂叫作库khu,是萨胡sahu的灵魂。你们看见了吧,古埃及人的灵魂可真不少。”

“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信多神教啊。”马克斯·卡明斯基总结说。

“在古埃及的宗教里一切都是二元性的,也就是双重的。”克柳奇尼科夫继续说。“有两个埃及——上埃及和下埃及,有两条尼罗河——地上的和天上的,有两艘太阳船(1)——白天的和晚上的,有两个真理。”克柳奇尼科夫忽然笑了笑,说:“听着,为什么一直是我在讲呢?!也许你们现在能给我讲点儿什么?根据你们读的材料讲讲……有人自告奋勇吗?”

没人自告奋勇。

“唔,随便讲点儿什么嘛。呃,哪怕讲讲伊希斯和俄赛里斯的故事也好,嗯?”克柳奇尼科夫微笑着看向卡佳·索科利尼科娃。“卡佳,数你读的东西最多。救个场吧!”

卡佳叹了口气,同意了:

“好吧,那我就讲讲,不过尽量简洁。”

“好的。”克柳奇尼科夫点点头。“简洁是天才的姐妹嘛。”

“唔,伊希斯和俄赛里斯结婚了。”

“婚礼豪华吗?”维奇卡·佩利亚耶夫俏皮地说。

“不知道,他们又没请我去。”卡佳反唇相讥。

“维克多,别捣乱!”克柳奇尼科夫说。“接着讲,卡佳。”

“尽管他们是兄妹,但还是结婚了。他们还有一对兄妹——塞特和奈芙蒂斯。他们也结婚了。俄赛里斯是埃及的统治者,塞特嫉妒他。有一次他请俄赛里斯来家里参加宴会。”

“然后在宴会上把他肢解成了四十块。一句话,上演了一出德州电锯杀人狂(2)般的好戏。”维奇卡·佩利亚耶夫评论说。

“维克多,我说过了别捣乱!”克柳奇尼科夫提高嗓门说。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还是让维奇卡接着讲好了!”卡佳说。

“那好吧。维克多,你接着讲?”

“非常乐意。”维奇卡脸上泛起微笑。“不管你信不信吧,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塞特把肢解的俄赛里斯的尸身放进石棺,扔进了尼罗河。他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石棺会沉入水中的。可实际上没有,石棺浮出了水面,漂到了伊希斯那里。她把俄赛里斯的尸体拼好,就跟以前一样,然后先洒上死水,再洒上活水。俄赛里斯复活了,但没活多久,刚够跟伊希斯生下他们的后代——何露斯(3)。唔,具体的细节就不讲了。总之,何露斯长大了,为父亲报了仇,夺回了王位。嗯,说完了。”

克柳奇尼科夫深深地叹了口气,评论道

“维克多,你说了太多不必要的细节。而且,这个神话还有另一个版本。塞特预见到伊希斯能借助魔法使俄赛里斯复活,所以他把俄赛里斯的尸块扔遍了整个埃及,伊希斯不得不找了很久才找齐。在这之后她才能让自己的丈夫复活……罗伯特·包维尔在《斯芬克斯之谜》中这样写道:神话——是古时候编了码的消息。在它们被正确地转述之前,它们都包含着神秘的信息,哪怕人们根本不明白这信息是什么意思。所以,朋友们,我建议你们要严肃对待神话哟。”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我完全同意您的观点。”马克斯·卡明斯基突然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来试着给这个神话解解码。”

“试试看吧。”克柳奇尼科夫耸耸肩。

“我想,‘俄赛里斯’这个词应当理解为‘埃及’,每年都在旱季之后‘复活’。俄赛里斯被肢解成了多少块,埃及就被划分成了多少个单独的省。而伊希斯收集俄赛里斯的身体碎块,也就是联合各省建立tA-kmt——埃及人自己这样称呼埃及。看来,这个神话还有一个版本,讲的是俄赛里斯,也就是埃及,在尼罗河里淹死了。在河水泛滥的季节里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

“马克西姆,这你是从哪儿看来的?”克柳奇尼科夫扬起眉毛问。

“不是看来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卡明斯基耸耸肩,笑了笑说。“我说的不对吗?”

“不不,你说的完全正确,无可争辩……马克西姆,你大概已经听说了……点子竞赛继续进行,现在奖品除了笔记本电脑外还有个选项——去埃及旅行。你怎么看这事?”

“很棒啊。不过会有新的麻烦找上您的。”

“你是这么想的?”克柳奇尼科夫叹了口气,突然问:“马克西姆,我知道你自己有电脑,笔记本对你没有用处。所以我想问你:你想不想赢取去旅行的机会?”

“总的说来,我是想去埃及的,不过不是现在。以后总有机会的。而且,我要跟谁竞争呢?!跟丫头片子们竞争吗?!这不光彩。”

“这怎么不光彩了?”达莎·阿夫杰耶娃“哼”了一声。

“是啊!”克柳奇尼科夫微笑着支持达莎。“光是卡佳·索科利尼科娃就能把任何男生都比下去。”

“唔,可是不包括我。”

“真的吗?”克柳奇尼科夫笑了笑。“听着,马克西姆,跟我们讲讲民间埃及学家吧。”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也许没这个必要吧?”马克斯问。

“唔,那好吧,如果你不想说,我就替你说。我说简单点,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朋友们,是这样的,不久前我和马克西姆同时读了同一本书。俄国研究者安德烈·斯克利亚罗夫和他的同道们去了趟埃及,当场确认,大多数金字塔都是由一个伟大的古代文明借助超技术建造的,建造时间比第一位法老开始统治的时间还要早上几千年。原来,法老们并不是这些史前巨石建筑的建造者,他们只是修复、重建了它们,有时候还把它们损毁了。安德烈·斯克利亚罗夫用他们发现的证据证明了这一点,证据是石头上高科技铣刀、锯子和钻头留下的痕迹……他调查了至今还对外开放的所有金字塔。他在美杜姆金字塔、红金字塔、曲折金字塔和吉萨金字塔的设计、建造风格和工程决策中发现了很多共同之处。其他金字塔跟它们很不一样,不过是一堆堆沙子和碎石而已。不过,事实表明,这些金字塔中的大多数都是建造在更古老的建筑——史前巨石建筑的基础上的。这就是我们的同胞得出的结论。我和马克西姆同意他的观点。是时候用全新的观点来看待古埃及的历史啦!”

这时,汽车驶下了公路,开上了土路。路上坑坑洼洼的,车子颠簸起来。

“在俄罗斯有两件倒霉事,傻瓜和道路。不是傻瓜修理道路,就是道路修理傻瓜。”佩利亚耶夫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笑话。

“现在我们爬个小山坡,然后马上就能到了。”克柳奇尼科夫说。

在山坡后面的低地上,一片别墅区展现在眼前。一栋栋房子都由白砖砌成,看上去一模一样,四周环绕着花园和菜园。秋日用五彩斑斓的触手抚摸着花园里的树木和灌木丛。很快,汽车停在了一栋铺着红瓦屋顶的朴素的二层小楼前面。

“这就是我的别墅。”克柳奇尼科夫从驾驶舱里出来,笑了笑说。“我希望现在它成为我们大家共同的地盘。如果事情如我所料,明年夏天我们就在这里一起干农活。”

“这就是您的惊喜?”达莎·阿夫杰耶娃嘟起了嘴。

“不是。惊喜在房子后面。请跟着我走。”

大家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跟着他出发了。房子后面,在一棵幼小的椴树的树荫下,安放着一座胶合板做的金字塔。

塔尼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看到的会是金字塔。这座金字塔不大,却让人印象深刻。它在这片别墅区里显得与背景格格不入。而塔尼娅有种挥之不去的印象,觉得这不是一座金字塔,而只是儿童游乐场上的一座阁楼式的小房子。

“金字塔边长五米,高三米。这个模型比吉萨大金字塔要小上四十六倍。它的支架是用镀锌三脚架制成的,外壳则是多层的胶合板。我本来还想做个软一点的屋顶来给胶合板挡雨,可是我的手暂时还够不到那么高。”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这是您自己做的?”安德烈·温格罗夫问。

“当然啦,是我自己做的。是闲着没事时做的。”

“我晕,不是吧!”维奇卡·佩利亚耶夫吹了个口哨。

“原来他每天早上是来这里!”塔尼娅恍然大悟。“他是在给我们准备惊喜呢!”

“金字塔是按照东西南北的方位放置的。”克柳奇尼科夫继续说。“入口应该是在北边。走,我指给你们看。”

克柳奇尼科夫带着“埃及学家”们绕着金字塔走,在北边那一面的中间露出一道可移动的门。

“小心!这儿得弯腰!别碰伤!”克柳奇尼科夫提醒说,第一个走进了金字塔。其他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金字塔里面地方不大。十二位“埃及学家”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聚到了尖顶下,站在金字塔的中心。铁质的支架布满切割后留下的铁刺儿。脚下铺的是刨花板。空气里飘着一股胶合板的味儿。

“这儿还得再好好修整修整。”克柳奇尼科夫说。“直说吧,金字塔还很粗糙。”

“没有啊,挺好的,伊万·尼古拉耶维奇。”维奇卡·佩利亚耶夫很有权威地宣称。“就跟在真的金字塔里一样。只是可惜的是没有墓室。”

“为什么没有?!”克柳奇尼科夫笑了笑。“有墓室,只不过没有石棺。叫‘地下室’。”

这时塔尼娅才注意到角落里有个木质的地道口,通往地下。维奇卡·佩利亚耶夫马上表示想走下去看看。

“地下室是您自己挖的?”他一边沿着摇晃的梯子往下走,一边问。

“不,不是我挖的。”克柳奇尼科夫答道。“当心点!”

“这儿可真冷啊!”地下室里传来声音说。

“维奇卡,维奇卡,那儿没有木乃伊吧?”卡佳·索科利尼科娃问。

“这儿有各种咸菜,各种醋渍的吃的。”维奇卡答道。“只是都不能吃了:都发霉了。”

“这些吃的是以前的主人留下的。”克柳奇尼科夫解释说。“我不久前才买的这栋房子,把金字塔建在了以前搭棚子的位置上。”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您建金字塔做什么?”达莎·阿夫杰耶娃问。

“我要金字塔没用。我想你们可能会觉得有趣。你们可以用金字塔来做实验,可以检验一下刀片会不会变锋利。”

“可我们没有刀片啊。”托利克·穆欣说。

“我们又不刮脸。”娜塔莎·冈察洛娃笑了笑说。

“我带着呢。”克柳奇尼科夫把手伸进口袋去拿刀片,但是突然改变了主意,说:“好吧,这不重要。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在菜园里播种。这里的地有很多,现在我还不想种。我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种子,有蔬菜种子,有草籽,还有花种。我们把它们分成两等份,一份马上就种,另一份在播种之前在金字塔里存放一段时间。然后我们观察一下,金字塔是怎样影响每种作物的发芽率和产量的。秋天的时候你们就能收获自己的劳动果实了,能吃到自己亲手种的蔬菜了。”

克柳奇尼科夫讲得入迷,兴奋地比划着,想让自己的话收到更好的效果。但是他渐渐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在听他讲话。大多数“埃及学家”面无表情地听着,好几个显然是觉得很无聊。克柳奇尼科夫沉默了,忧伤地叹了口气,补充说:

“我看出来了,我的想法并不吸引你们呢。唔,没事的,离春天还远着呢。那边,看见没,我们去森林里采药草去。唔,好吧,大学问家们,现在先在田间地头上散散步,呼吸下新鲜空气,培养一下食欲。我待会儿请你们吃烤肉。”

“烤肉?!”大家大吃一惊,活跃起来。

“我说我怎么觉得好像哪儿冒烟了呢。”尼基塔·叶若夫“嗯”了一声。

“我的司机瓦洛佳是个多面手。”克柳奇尼科夫微笑了一下,说。“我们在这儿聊天的当儿,他正在那边火盆旁边变魔法呢。他那烤肉做的,真叫绝了!没错!你们以前喝过茶炊煮的茶吗?”

“喂!等等我!”地下室里传来喊声……

“埃及学家”们分散到田间地头里。有的留在金字塔旁边,有的走近火盆旁,而塔尼娅留下跟克柳奇尼科夫单独待在一起。他注意到了塔尼娅,说:

“塔尼娅,我是个城里人,在石灰水泥的高楼大厦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可我总是向往着田园。真的,花在园艺上的时间总是不够。说实话,你觉得在地里干活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塔尼娅耸耸肩。“要是跟您一起的话,大概挺有意思吧。”

“跟我?!”克柳奇尼科夫惊讶地说。“那要是不跟我一起呢?”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现在时代不同啦。我们这一代人有别的人生目标。研究金字塔是一回事,刨地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大家都像你这么想吗?”克柳奇尼科夫朝其他“埃及学家”点点头。

“大概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吧。”

“可惜……当然了,你们这一代有别的兴趣,别的人生追求。我理解你们。没人培养你们对土地的热爱。唔,没关系,我们会找到合适的方法刺激你们,在你们身上培养起这种感情的。”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可您又为什么要跟我们打交道呢?”塔尼娅突然问。问完她自己也被这个问题吓到了。但是话已出口,而克柳奇尼科夫的眼神又变得忧伤而绝望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沉默着站了很久,盯着地面,随后叹了口气,内疚地笑了笑,说:

“塔尼娅,要是你愿意,我给你看看我的种子?”

这句简单的话深深触动了塔尼娅,她马上就一声不吭地听从了克柳奇尼科夫的建议,跟着他走上了大门口的台阶。

这栋房子看上去像是没人住过一样。没有任何家具陈设,只有厨房里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断了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好多包种子。塔尼娅开始翻检起种子来,这起初让她很着迷。这儿有西红柿、黄瓜、水萝卜、豌豆、胡萝卜、香芹菜和莳萝的种子。奇怪的是,塔尼娅不知怎么情绪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了。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您知道我刚想到了什么吗?”她快活地问。“您有我们十二个人,正像耶稣有十二门徒……”

“塔尼娅!别说了!”克柳奇尼科夫打断了她。“这个比方太奇怪了!我可不希望你们有朝一日会不承认自己认识我,像门徒们不认耶稣一样!”

塔尼娅咬紧双唇,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克柳奇尼科夫一个人留在厨房里。他走到窗前,把手插到口袋里,透过窗子看着自己亲手做的胶合板金字塔,站了很久。

“这些孩子跟我的同龄人还有我自己是多么不同啊!”他想。“他们还有很多东西不知道,还有很多事情不会做,还有很多事物没能来得及去热爱。但这是些好孩子。他们的未来是光明的。”

“别泄气!”克柳奇尼科夫对自己说,走了出来。

“朋友们!”他朝“埃及学家”们挥挥手,喊道。“咱们来点一堆篝火吧!怎么样?”

“唔,要点就点个直冲云霄的!”娜塔莎·冈察洛娃回应道。

“一定直冲云霄!”克柳奇尼科夫冲她微笑道。

他满意地注意到,大家很喜欢点篝火这个主意。每个人都积极参与进来,从各处捡来枯枝和旧木板,这些东西很快就成了点篝火用的柴火。火焰确实直冲云霄。站在篝火旁让人觉得又可怕,又愉快。等柴火烧完了,维奇卡·佩利亚耶夫别出心裁地从篝火上方跳了过去。然后大家都跳了,玩得很尽兴。随后司机瓦洛佳把大家叫过去品尝烤肉。“埃及学家”们大口大口地吃着串在铁钎上冒着烟的烤肉,身上沾满烟味儿,脏兮兮的,却十分开心。克柳奇尼科夫看得出来,大家都心满意足,这一天过得成功极了。

茶炊好了,大家找来杯子,喝起茶来。茶不甜,里面加了牛至和薄荷。大家都说,这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克柳奇尼科夫感动得差点落泪。看样子,在他和这些孩子之间产生了一种轻盈得像蛛网一样的互相谅解。这可真是神奇。不过要做的还有那么多……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该回去了,临走前,克柳奇尼科夫提议大家在金字塔上留下自己的涂鸦。

“给你们三支记号笔。”他说。“你们按顺序来写,写什么都行。哪怕把整个金字塔写满也可以。”

“可写在哪儿呢?在外面写还是在里面写?”奥克萨娜·谢德赫问。

“在里面写吧。”克柳奇尼科夫思考了一下,回答说。“我还会做个软屋顶的,所以在外面写没有意义。不过你们随便。”

“我要在里面外面都写!”维奇卡·佩利亚耶夫声明说。“我还要画上自己名字的旋涡花饰。”

“我也要画!”“我也是!”好几个人喊道,因为大家都喜欢维奇卡这个点子。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您不写点儿什么吗?”塔尼娅忽然问。

“我?”克柳奇尼科夫惊讶道。“是啊,为什么不呢。我会写的,当然会写的。只是,说好了,我最后一个写。”

很快,胶合板金字塔上就画满了彩色的签名和图画。就连司机瓦洛佳也在上面留了个签名。庄严的离别时刻到来了。

“孩子们!”克柳奇尼科夫把大家都叫到自己身边。“我认为,今天这一天我没有白过,你们也没有白过。如果你们喜欢这样的活动,我们可以在天气变冷之前再来这儿玩一次。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希望你们喜欢这里!”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这座金字塔是谁的?”维奇卡·佩利亚耶夫突然嚷道。

“什么谁的?!”克柳奇尼科夫不明白。“你们的啊!”

“不,每座金字塔都以它们的建造者命名,像胡夫金字塔啦,哈夫拉金字塔啦。可我们这座金字塔却没有名字。这可不像话!”

“我们把它献给尼基塔好了!”安德烈·温格罗夫喊道。“他今天过生日!”

“为什么要献给我?!”尼基塔“哼”了一声。“我已经有一个金字塔了呀,而且是完全属于我的。可这一座是大家的。”

“同学们!”卡佳·索科利尼科娃嚷道。“金字塔应该用它的建造者的名字命名!也就是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这是为了纪念您!”

“朋友们,这是怎么说!”克柳奇尼科夫抗议。“金字塔一般是被视为陵墓的。咱们还是别早早就把我埋在里面了吧。这样好了,就让这座金字塔不属于具体的人,而是属于我们大家吧。你们同意吗?”

“同意!”“埃及学家”们答道。

“嗯,现在我们走吧……”

“有人有想法要讲吗?”汽车启动后,克柳奇尼科夫问。

大家都不吭声。这时维奇卡·佩利亚耶夫突然开口了。大家都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傻话,都预想到接下来会笑得多么欢了。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解剖学课本上有一幅人耳的构造图,”维奇卡说,“剖面图跟胡夫金字塔非常像。于是我就想,金字塔是一只巨大的耳朵,正在聆听地球的声音。”

大家习惯性地笑了起来,可克柳奇尼科夫却对维奇卡的设想很感兴趣,他请求大家安静。

“你接着说!”他说。

“接着说什么?!”维奇卡“哼”了一声。“金字塔是一座地震台。”

还有人在窃笑,但克柳奇尼科夫大声宣布:

“维克多,我早就期待你能提出类似的想法了!Green,维克多!Green!”

听到这样的评价,维奇卡喜笑颜开,补充说: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我还认为,埃及人建金字塔是为了躲避核战争。”

“唔,维奇卡,不是你一个人这么想,”克柳奇尼科夫摆摆手。“我从书上读到过这种想法。只是我不记得是在哪儿读到的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试图回忆起什么。随后他用手把头发抚平,说:

“孩子们,你们知道我刚想到了什么吗……我们现在可能正面临着一场全球性的大动荡。不过,跟我们那些不为人知的祖先不同的是,我们不会给子孙后代留下任何的记忆。金字塔还会再经历一场大洪水和一场核战争,而我们的文明连一块瓦片都留不下来。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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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太阳船:在埃及吉萨胡夫金字塔南侧挖掘出的公元前2650年左右的古木船,是迄今世界上发掘出的最完整、最壮观的船只。制作太阳船的目的至今仍说法不一。一说,古埃及人相信人死后可以复生,太阳船就是供胡夫的灵魂遨游太空,然后返回人世之用;另一说,太阳船其实是胡夫的殡葬船。

(2) 德州电锯杀人狂:2003年由马库斯·尼斯派尔导演,由杰西卡·贝尔主演的恐怖惊悚电影,于2003年上映。

(3) 何露斯:古埃及神话中的太阳神,法老政权的庇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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