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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弟奔云南

时间:2022-02-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想象丰富,神秘多端,云南是我们三姐弟无比向往的地方。云南美丽而富饶,同时兼有战火硝烟,加上外婆1972年去了昆明,我们整个家族的所有注意力,马上转移到那里。个旧离昆明上千里,但是我们三个姐弟还是习惯叫她“昆明阿姨”。自从下放吕梁山,我们三姐弟的生活质量和生活环境直线下降。我们三姐弟年龄尚小,坐火车可以买半票。

云南,彩云之南,鸟语花香,竹子芭蕉,沱茶红糖,腰刀马帮,阿诗玛,阿黑哥,阿波毛主席……想象丰富,神秘多端,云南是我们三姐弟无比向往的地方。小时候,我们在家多次看过在云南的专业文艺工作者士可姨妈寄来的照片,除了人工上色的美人大头照片之外,其中有一张是她在个旧文工团期间参加军事训练,持枪打靶的照片。照片背面留下一行字:那就是美帝国主义侵略的越南!这一行解说词,把置身火线前沿、紧张战争的气氛瞬间升腾!云南美丽而富饶,同时兼有战火硝烟,加上外婆1972年去了昆明,我们整个家族的所有注意力,马上转移到那里。

1956年士可姨妈学习戏剧表演毕业,从重庆直接分配到个旧。个旧离昆明上千里,但是我们三个姐弟还是习惯叫她“昆明阿姨”。模糊的印象中,昆明,就是云南;云南,就是个旧;个旧就是昆明。三者混同,我们弄不明白,大人说:弄不明白就别弄!“昆明阿姨”的称谓一直叫到了今天。

那些年,外婆是全家族热门儿:她的六个孩子在60年代都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分隔在全国各地——沈阳、太原、个旧、乐山、大凉山,都是双职工,业务工作和政治学习双项紧张,收入低微,负担沉重,每一家的婴孩接二连三出生,都伸手求援,求外婆前往帮助照看。

外婆是我家族的中心、圆点,多年积习,形成了这样的家庭思维定势:外婆在哪里,故乡就在哪里。

我们三姐弟都是外婆一手看大,和外婆感情深厚,外公1969年去世,外婆也需要到其他孩子家里去住一段时间,换环境散散心。

外婆一走,我们的“故乡”理所当然也从山西随之转移到云南。

自从下放吕梁山,我们三姐弟的生活质量和生活环境直线下降。我们像离群孤雁,无人照顾。好在妈妈调到吕梁地区农校当老师,兼班主任,摆脱了体力劳动,思想有所解放。忙归忙,但是一年有两个法定假期可以休假,铁打不变;同时有一条照顾单位职工的探亲规定:可以报销探亲者本人探亲往返双程火车硬座票。

外婆是妈妈唯一的探亲对象,所以,她当老师的第一个学年,就利用了单位这个人性化报销规定,带着我坐火车去了昆明。我们三姐弟年龄尚小,坐火车可以买半票。1970年,成昆铁路通车,从太原到云南所花费的时间大大减少,但是我们选择的路线依旧是太原——石家庄——长沙——桂林——成都——昆明。个中缘由是妈妈希望我们在旅途中下车,找朋友住宿,游览祖国风貌,长见识,歇腿脚。我记得在长沙找过外婆家亲戚毛磊光,在桂林找过妈妈的学生刘琦的父母。

具体的旅行安排是:

1972年夏,外婆到昆明;

1973年冬,妈妈带我到昆明,并把我留在外婆身边,借读明通小学;

1974年夏,妈妈带晓荔到昆明;

1975年夏,妈妈带小波到昆明;

1976年夏,妈妈来昆明接我回太原,送外婆到成都小舅舅士力家小住。

四年里,四次旅行时间冬天与夏天的变化,源于黄土高原与昆明四季如春的温度反差太大,简直是天壤之别!妈妈第一次去昆明,我们娘俩出发时穿着厚重冬衣,到了昆明,下火车后又要换成春装,每次必须带着两季服装,途中没有卧铺可乘,手提肩扛,大包小包,耐烦不得。以后学得聪明了,从春节前后变成了暑期,出发时穿着夏天短打扮,去了昆明体感刚刚好,省去多少劳顿。

手头没钱,我们的旅行是清苦的,就按最低标准,尽可能少花冤枉钱,能节省就节省,成了传统。筹集旅费的通常做法是:放假前,学校连发两个月薪水,妈妈再央求会计借一个月工资,三个60.5元,加起来等于181.5元。两人旅行,有限的钱,缝在内裤隔层里,咬紧牙关,付了旅费,付了饭费,给外婆留一点养老费,给我留够当月的生活费,回到吕梁山,所剩无几,兜比脸净。

妈妈外出从来不在火车上买快餐吃,一律自己带水壶,吃从家里带来的饼子、饼干。山西特产的红枣、核桃、小米、桃脯是带给远方亲人当礼品的,我们动也不动。途中,掏钱不方便,可我依然记得妈妈在保定买过一罐酽酸菜,长沙买过一捆甘蔗,在贵阳火车站台上吃过豆腐脑。

昆明那时有两个好玩地方,一个是西山龙门,一个是大观楼。上世纪70年代,翠湖、海埂没有俄罗斯红嘴鸥飞来。南屏街、宝善街护国路、金碧路、拓东路一带还是陈旧模样,梧桐蔽日,房屋低矮,妇女一律穿云南蓝布衫,少数民族一律背七星蓑衣,卖杨梅、卖腌菜、卖胡豆、卖酸角、卖小白菜、卖嘣冬、卖木瓜的挑担,卖烧饵块,卖烧臭豆腐的火炉,随处可见。没钱的小学生,最爱买老鼠屎吃(盐渍陈皮),每小包2分钱。

姐姐们来了,许多事情都忘掉了,只记得两件小事。

晓荔来昆明,悄悄给我买过一板巧克力,我接过来,自顾自地掰开吃起来,她站在一边,看着我,责怪说:“晓莱,你怎么回事?不给我吃呀?”弄了我一个干瞪眼。

小波来昆明,姨夫请大家到工农兵饭店吃凉米线,她向我声明不吃辣椒。我先端了一碗递给她,她一看米线上飘满了辣椒末,就摔了脸子,极不高兴,自己再去亲自端米线,谁知调料是事前调配好的,没有选择。结果,人家厨师用大勺子在调料大盆里把花椒、辣椒撇了一下,再盛一勺,递给她。小波一看,和我端来的一模一样,还是辣椒满碗,这才知道云南有狂吃辣椒的习惯,米线里有辣椒不好再怪我。

我在昆明穿着朴素,两个姐姐来昆明,只有外婆、妈妈、小波和我有一张相馆里的合影,我和晓荔没有别的照片。

最能反映我那时候的穿着照片,只有一张。那是1974年春天,毛海燕表姐带上海体操队来昆明参加比赛,拜见外婆,临走前,姨夫在我们住的房子前面空地,给我俩拍了一张二人黑白照。照片远处背景是运动场草坪,中景是晾晒衣服的铁丝架,我俩并排站立。人家海燕表姐,曾经是上海体操队员,二十八岁,未婚青年,中国血统里混杂着意大利海员的血液,身段高挑,四肢匀称,自来卷的头发,长长的睫毛,相貌出众,落落大方,侬言侬语,咯咯直笑。那天她好像穿了一条灰色喇叭口的宽裤脚裤子,一招一式,做派举止,带着浓烈洋派味道;我和她正相反,十三岁北方毛头小子,小平头,无上兜的女式制服,“前露生姜、后露鸭蛋”的旧凉鞋,尤其是穿着贴了两块大号补丁的蓝裤子。往海燕身边一站,形成一高一低、一洋一土的反差,我的呆头呆脑,愈发衬托她的高贵,我的自尊心受到极大贬损。

我在昆明借读的三年时间里,士可姨妈在杨林中学教书,每周回家一次。我和外婆平时就是与姨夫、表弟虹飞、表妹薇薇生活在一起。

总结士可阿姨和魏姨夫两人的爱情轨迹,简言之就是凤求凰的过程。姨夫一辈子追求士可姨妈,费尽辛劳要和士可姨妈团聚,团聚二字是他们生活的主题词。团聚,和亲爱的人团聚,和亲爱的人永远团聚在一起,才是姨夫最爱。

凤求凰,纵贯姨夫一生。我猜想,士可姨妈身上一定有过人的魅力,赢得了姨夫的爱,使姨夫一辈子那样专心不二。否则,生得一表人才、文理兼通的姨夫不可能始终不愿放弃,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家庭里。

他们俩是成都的中学同学。他在中学里,学习成绩优异,被保送到北京航空学院。座落东北哈尔滨飞机制造厂是全国顶尖航天企业,也是不少北航毕业生的去处,高材生理应被分配到东北奉献才能。但是二十二岁的他认为,工作并不是人生的全部,生活的意义有两个:一是提高生活质量,二是传宗接代。任何人、任何劳作都是为着这两个意义存在,无一例外。他的爱人从西南艺专毕业后,分配在与他相隔4000多公里之外的云南锡都个旧,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文工团做演员兼编导

苍天大老爷真会刁难人啊!把两个恋爱的人儿分得那么开,分得那么远?“东方莫斯科”哈尔滨在北纬46度,滴水成冰,“边陲小镇”个旧在北纬23度,是亚热带气候,就是现在坐飞机也要中转两次,花费六七个小时才能到达。更何况,贫困时期,有谁坐得起飞机啊?从恋爱到团聚,他们两地分居起码有10年时间,“牛郎织女”式的日子过得清苦,谁也数不清他俩那些年,究竟写了多少封情书

凤求凰的结果就是,姨夫铁了心请调,不管组织如何阻拦,他一定要和爱人团聚。他先提出东北太冷,从东北调到了西南高原上的成都,132保密工厂,这个厂2011年制造出隐形飞机“歼-20”;他后提出成都夏天太热,再调云南312厂。磨破嘴皮,费尽心思,一步步蹭,离爱人越来越近。他宁肯放弃专业,也要和爱人生活在一起。

我和姨夫很亲,我从十一岁到十五岁,有三年多时间,寄养在昆明他家里。试想,一个半大小子,小学到初中,是男人一辈子里最顽皮、最捣蛋的时间,我常常在家里、院里闯祸生事,可是,他一次也没打过我。这真不容易!

姨夫涵养好。他对我的好、他待人的气度、他爱家人的态度、他养家的耐心,影响到我成年后的性格和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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