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总是缺钱总是借钱度日寅吃卯粮

我家总是缺钱，总是借钱度日，寅吃卯粮，一个月压一个月，没有喘息。爸爸、妈妈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三十岁就生完五个孩子。五十年代初，两个因丈夫而倒了霉运的老太太又来到我家——外婆从成都投靠女儿，奶奶从北京投奔儿子。

年轻父母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不到一百元，全家九口人张嘴等吃。往往是这个月刚发工资，二十多岁的妈妈就要牵一个抱一个，后面拖着一个，去挨家挨户还上个月借的钱。这个场景至今被单位里很多叔叔、阿姨记得。

爸妈离婚的原因我们现在都不愿追究。我想：经济窘迫、生活担子太重，让两个当过大户人家少爷、小姐的年轻人实在吃不消了。穷争恶斗，说的就是这种关系吧。

几个孩子对零食要求几近于零。上街，眼睛向点心摊、冰棍摊瞟呀瞟的，但从不提要求。太原特色小吃丸子汤我没吃过，酸枣面又便宜又解馋，我家从不买，芝麻糖葫芦就没进过我家门，西式面包都是看别人吃。

四姐晓荔去供销社盐麻袋里抠大盐粒解馋，一会儿，“噔儿”一个扔嘴巴里，“嘎嘣嘎嘣”地嚼，摇头晃脑。这景象被二姐小绵瞧见，以为她吃冰糖。小绵大惊：“你哪里来的冰糖？”

妈妈带我路过太原宽银幕电影院，那时我三四岁，前面路上有一个卖冰棍的在吆喝：“小豆冰棍，3分！”我郑重地跟妈妈说：“妈妈，我不爱吃冰棍。冰棍太凉。”妈妈听到儿子说这么懂事的话，信以为真，脚步急促向前。

走过了冰棍车，我觉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于是停下步子，肯定地说：“妈妈，我要吃冰棍。”

我想吃零嘴儿，偏不明说，欲擒故纵，特意提醒；妈妈假装听不懂，心酸不已。其实天底下的妈妈，哪儿有看不透孩子心思的？

一晃到了1983年，我在北京学会喝罐装瓷瓶酸奶。到暑假，我们一家到太原食品街去尝酸奶。一瓶两毛一，五瓶1元零五分。撕开蜡纸，探进吸管。我一尝，酸奶味不对，保质期过了，我就停住不喝了。外婆、小波、晓荔有同感，浅尝辄止。

妈妈不愿浪费，不管好坏，一个人闷头将所有酸奶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