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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上林梢

时间:2022-02-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晓月的心思母亲最清楚,母亲不点破就是了。山月高挂,明星隐闪,夜色真美,美得让晓月忧伤。母亲使劲推摇着晓月,竭力想说服晓月相信她的话。那次父亲醉酒之后,晓月的意识中就有了另一个父亲。他一定高大英俊,慈眉善目,晓月怔怔地想。晓月觉得父亲在她面前总是虚情假意的,一切都像在演戏。母亲喊晓月的乳名,让晓月怦然心动。晓月使劲搂着被子,一股暖流溢满周身。


月儿温柔地挂上林梢,小院便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晓月支着身子,呆呆地望月。

喜欢被母亲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那块小小的玻璃。晓月的心思母亲最清楚,母亲不点破就是了。母亲擦呀擦,把晓月感动和温暖的泪水擦得咕嘟咕嘟往外冒。

“妈,别擦了,玻璃干净着呢!”

“没事,这又累不坏人。”

老槐树上的乌鸦不知上何处聒噪去了,晓月不无快乐地想。山月高挂,明星隐闪,夜色真美,美得让晓月忧伤。晓月迷惘的目光穿过宁静的夜色……


“晓月,你不懂。该你知道的事妈会让你知道的,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别问。”母亲责备晓月。

“我十五了,不小啦!”晓月赌气说。

母亲笑了:“哟,不小啦,不小啦,我女儿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不过,脾气得改一改哟,不然将来嫁不出去。”

“我不嫁我不嫁,我要守着妈妈,看有人敢欺负妈妈不!”晓月捂着耳朵尖叫。

“唉,你这孩子……”母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天,晓月的父亲多喝了几杯酒。

几杯酒之后,晓月的父亲美滋滋地说:“晓月长得越发像她父亲了。”

母亲说:“老头子,你喝多了,赶快到里屋躺一会儿。”

父亲摆了摆手:“没醉没醉,晓月是愈来愈像他从前的父亲了。”

晓月听得真真切切,十五年了,晓月第一次听说她还有另一个父亲。

晓月身子软软地靠在墙壁上。她脑袋里乱糟糟的,像塞满了杂草。

“晓月晓月,你爸爸在骗你呢。你还不知道他的德行吗?喝了几杯黄汤就胡说八道。”母亲使劲推摇着晓月,竭力想说服晓月相信她的话。

晓月很不自然地对母亲挤了个笑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屋外。

新月如钩,勾出了晓月的千头万绪。

有几次,晓月不是听不明白父母的对话吗?母亲朝父亲挤眼色是什么意思?他们在合伙儿欺骗我,不让我明白事情的真相。我曾经有过一个父亲呀!晓月泪水潸然:“爸爸,你好吗?”


那次父亲醉酒之后,晓月的意识中就有了另一个父亲。眼前这个可爱的父亲渐渐地模糊了,遥远的那一位父亲正在向她走来。晓月对着镜子看呀看,想看出父亲的形象。晓月像她先前的父亲。他一定高大英俊,慈眉善目,晓月怔怔地想。

先前的和谐氛围轰然崩溃,母亲对晓月说话总是很不自然,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起初,晓月对眼前的这位继父只是有点反感,后来又演化为憎恶甚至敌视。这一切都得有个过程。然而过程完成得也太快了。晓月觉得父亲在她面前总是虚情假意的,一切都像在演戏。

那天,父亲下山回来,特意给晓月买了一套《安徒生童话全集》和一本《夏洛的网》。

父亲兴奋地说:“晓月,看爸爸给你捎的书!”

晓月轻描淡写地说:“我最讨厌这两种书了,都看腻了。”

父亲很尴尬,不知所措地说:“不是你要我买给你的吗?”

晓月说:“我说过吗?我记不起来了!”

母亲斥责晓月:“晓月,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对你爸爸这样?”

晓月说:“好,我不喜欢爸爸买的书,很简单。”

晓月对抗父亲,捎带了母亲,她做完这一切后心里空荡荡的,直想哭。

晓月抱着老槐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树皮。

“月月,回家吧,外面凉。”不知何时,母亲悄悄地站在了晓月的背后。

母亲喊晓月的乳名,让晓月怦然心动。她偷偷抹去泪花说:“好,你走吧。我们老师布置了一道作文题,叫《今晚的月光很美》。我得在外面好好观察观察,不然,作文没法写呢。”

母亲说:“好好,早点进屋,啊!”

母亲走后,晓月又仰脸望月,今晚的月亮弯弯的,如一把镰刀。

晓月转身,发现母亲的脸庞贴在那块小小的玻璃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晓月心头热乎乎的。

屋里,烟雾弥漫。

晓月刚进屋,母亲就开始数落父亲:“你少抽点好不好,咱月月能受得了吗?”

父亲慌忙掐灭烟头,敞开窗户,用扇子不停地往外赶烟。

晓月说:“我睡了,明天还得上学呢。”

其实,晓月没有一点睡意。月光透过玻璃,洒在晓月憔悴的脸上。父母以为晓月已睡熟,他们开始聊天。

母亲说:“都怪你,谁让你喝黄汤。”

父亲说:“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这种事情,月月迟早会知道的。月月现在已明事理,有些事该让她知道了。”

晓月屏住呼吸,伸长了耳朵。

母亲说:“月月瞅着你别扭哩!”

父亲说:“我看得出来,人之常情嘛。”

母亲说:“你受委屈啦!”

父亲说:“你看看,老夫老妻的,还来这个。好像我不把月月当亲生女儿一样。”

母亲说:“咱月月脾性变了。”

父亲说:“女大十八变嘛,不奇怪。”

母亲说:“我跟女儿开不了口哩。”

父亲说:“这有啥,照直说呗。唉,真可惜,月月从没见过她亲爸爸。她亲爸爸呢,也从没见过他亲闺女。”

母亲说:“他倒好,刚有了月月,就撒手西去,自个儿享清福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过?十五年哪,要不是咱们搭了个伴儿,我真不知和月月怎么过呢!”

晓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父亲和母亲惊慌地吹熄了油灯。


一月清新,凉凉地爬上了晓月的脸。

晓月望着窗外的老槐树,不知怎的,她竟认为那株树就是她父亲的幽灵。他站在那儿,也瞅着晓月,似乎在问:“月月,你继父对你好吗?”

晓月用牙齿咬着被角,轻轻地点了点头,眼角滴出两颗很大的泪珠。

晓月脸贴在玻璃上,望着窗外的老槐树。

“月月,”母亲叫她,“我想和你唠唠。”

“唠什么呢,妈妈?”

“你先前的爸爸!”

晓月挨着母亲坐下。

母亲拿出一块手帕,抹了抹眼角。母亲说:“我跟你爸爸是别人介绍的,我们认识不到半个月,就结婚了。怀你六个月时,你爸爸上山去打猎,想给我补一补身子。不料你爸爸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当场身亡。要不是你现在的爸爸帮着把他找了回来,你爸爸的尸骨我们恐怕都见不着呢。”

“妈妈,我爸爸在哪儿葬着呢?”

“就在老槐树下。”

“你不是说那儿葬的是我爷爷吗?”

“孩子,那是骗你呢。那时,你还小,我们不想把这个不幸告诉你。”

“就这么简单吗?”晓月有点失望。

“你爸爸是个好人哪,就是命不好,妈妈的命也不好。天灾人祸,没有办法呀。”

“为什么要把我爸爸葬在老槐树下面?”晓月想多知道一些和父亲有关的事情。

“那是你现在的爸爸的主意。他说,离远了,你爸爸的亡灵会觉得孤独。你爸爸仍然是家庭里的一个成员。他可以看见我们母女俩呀。”

晓月恍然大悟。以往清明,父亲和母亲带她在老槐树下上坟时,父亲总会喃喃低语:“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俩。”然后,父亲让晓月点燃三炷香,恭恭敬敬磕三个头。

那是一种虔诚的仪式啊。

母亲把玻璃又擦了一遍。晓月这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擦得这么认真卖力。那是为了让晓月能更清晰地看到父亲。


月儿上林梢,蟋蟀“”地叫着。

睡梦中,晓月梦见了父亲。父亲就是继父,继父就是父亲。他俩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晓月看不真切了。

晓月突然被父母的谈话声惊醒了。

“哟,打了三只野兔。”

“今天运气好。咱月月近来瘦了许多,我们给她好好补补。老婆子,你打点热水来!”

“哎,小声点,别惊醒月月。”

晓月使劲搂着被子,一股暖流溢满周身。那种温暖的、幸福的感觉又回来了。晓月的嗓子像塞了团棉花,鼻子酸酸的。

月光如水,漫过晓月的睫毛和头发。晓月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就睡在那片小小的月光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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