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乌西斯和菲利门

——托马斯·布尔芬奇改写

古希腊人认为社会的健康发展有赖于公民对待彼此的态度。对他们而言，众神之神宙斯既是国家的守护者，又是文明人之间关系的保护者。所有的社会机构，包括家庭，均在他的庇护之下。旅行者尤其尊崇宙斯，因为他奖赏那些谨记热情待人之道和朋友的职责的人。从宙斯和赫耳墨斯（罗马人称之为朱庇特和墨丘利神）到凡人间寻求庇护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一点。

从前，朱庇特幻化成凡人，视察弗利吉亚（小亚细亚中部一个古国），墨丘利神也收起了他的翅膀，跟随在他身旁。他们装扮成疲惫的旅行者，到凡人家中寻求休息庇护之地。他们试了许多人家，但都吃了闭门羹，因为天色已晚，那些冷漠的人家不愿意起身招待他们。最终，一所小茅屋里的一对老夫妇让他们住下了。他们就是善良的巴乌西斯和她的丈夫菲利门，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他们并不为自己的贫困感到羞愧。他们生性善良，无非分之想，能够忍受贫寒。当两位客人跨过破旧的门槛，低下头进入他们低矮的房屋后，老人给他们搬过一张椅子，巴乌西斯特意在上面铺上一块布垫，请他们坐下。然后，巴乌西斯又在灰烬里拨出炭块，生上火，给他们准备了蔬菜和熏猪肉。并在一只山毛榉制的碗里盛满了热水，以备客人洗漱。在安顿他们的同时，老两口儿还陪着客人聊天消磨时光。

老妇人颤抖着双手开始摆放餐桌。由于桌子的一条腿比其他的短，于是在下面垫了一块小石片以保持水平。桌子放稳后，老妇人用好闻的药草使劲地擦拭着桌面，然后摆上了简单的密涅瓦橄榄，一些用醋蜜腌制的山茱萸的浆果，萝卜和干酪，还有煮得很嫩的鸡蛋。盛菜用的餐具都是些陶碗陶罐，旁边放着木制的杯子。一切就绪后，冒着热气的炖菜端上了桌。杯子里倒上了新酿的葡萄酒，甜点则是苹果和野蜂蜜。

客人用餐时，老两口儿惊讶地发现，装在罐子里的葡萄酒被倒出后，旋即又恢复到原来的高度，一点儿也不见少。目瞪口呆之余，巴乌西斯和菲利门认出了他们的天神客人，连忙跪倒在地，双手紧握，祈求天神原谅他们招待不周。老两口儿想起他们养来看家护院的一只老鹅，想用它来供奉天神。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只鹅过于敏捷，它敏捷地躲避着老人的抓捕，最后竟到天神中间寻求庇护。两位天神没让老两口儿杀它，他们说：“我们是神。这个冷漠的村庄必须为它的不敬遭到惩罚，只有你们俩除外。离开你们的房子，和我们到那边的山顶上去。”老两口儿立刻遵从他们的命令。他们身后的村庄转眼间沉人湖底，只有他们的房子还在。正当他们为眼前的一幕感到惊讶时，他们发现自己的房子发生了变化。茅屋的支架被圆柱所取代，茅草屋顶变成金黄色的鎏金房顶，地板变成大理石的，门上布满了雕刻和黄金的装饰。朱庇特仁慈的声音响起：“善良的老人，还有配得上这样的丈夫的老妇人，告诉我你们的愿望。你们希望得到什么？”菲利门和巴乌西斯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向天神说出了他们共同的愿望：“我们想成为您这个神庙的牧师和守护者，并且希望我们俩能在同一时刻离开人世。”天神同意了他们的祈求。他们俩又活了很多年，有一天当他们站在神庙的台阶前，向人们讲述这个地方的故事时，巴乌西斯看到菲利门的身上开始生长出树叶，而菲利门也在巴乌西斯的身上看到了相同的变化。在他们诉说离别之语时，他们的头上长出了茂密的树冠。“永别了，亲爱的。”他们互相说，与此同时，他们的嘴唇被树皮覆盖。至今，那里的牧羊人仍能向游人指出这两棵树——一棵橡树和一棵菩提树肩并肩地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