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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头上的草末

时间:2022-02-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看着四壁空空的家和不时登门的债主,父亲郑重地对我说:“孩子,安心上你的学,别瞎寻思家里的事儿,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供完。”父亲简单地吃过了我从食堂打回的午饭后准备回家。转眼间到了寒假,在同寝弟兄的坚持下,我登上了回家的客车。如今,父亲和回到家乡的哥哥一家生活在一起,我也时常回家看望父亲。我经常含笑点头答应,可事后依然常回家看看。

父亲头顶草末到学校找我时的身影在我心灵深处,令我永远无法忘怀。

父亲是个农民,识不得几个字,一辈子靠耕田种地为生,从未出过远门,甚至连去县城的次数都极为有限。他和母亲在家乡那“旱了收蚂蚱,涝了收蛤蟆”的盐碱地上辛苦地劳作着,用心血和汗水养育着我们兄弟五个。哥哥姐姐们长大成家后一个个远走他乡,读高中的我便成了父母心中最大的希望。

1994年,我不负众望,考进了黑龙江大学,成为我们村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可是,我上大学的第二年,久病缠身的母亲便离开了我们。看着四壁空空的家和不时登门的债主,父亲郑重地对我说:“孩子,安心上你的学,别瞎寻思家里的事儿,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供完。”

回到学校,我省去了早餐,每天午晚两餐也只吃两个馒头和五毛一份的咸菜,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怎么省钱。可就在我省吃俭用挨过了大半个学期后,一场大病突然降临到我的头上。半个月后,虽然在同学们的精心照顾和全力帮助下我恢复了健康,可大家垫付的医药费加上借来的钱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在试过了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寻求帮助无效后,我第一次流着泪水给父亲寄出了要钱的信。

两周后的中午,我下课刚刚回到宿舍,门一响,一个衣着寒酸的人推门走了进来。

“爸?!”来人竟是父亲,我顿时愣在了那儿。

“哎呀,你们学校可真大,找你真不容易。咋样?病全好了吗?”父亲说着摘下了头上戴的狗皮帽子。我清楚地看到,父亲的头上竟然沾满了草末。

父亲仔仔细细地看着我,最后放心地点了点头:“好,好了就好。”说着解开棉袄,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已辨不出颜色的手绢包。

“这一段凑钱不太容易,晚了些。这是3000元,快还给你那些同学吧。”父亲说着,眼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色。

3000元?我不由得一愣:“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父亲干咳了一声:“还能是哪儿来的?借呗,贷呗。啥也没人命金贵呀!孩子,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钱你可要节在(方言,节省的意思)着花呀!”

我捧着这带着父亲体温的3000元,含着泪点了点头,说:“爸,你放心吧。”

父亲简单地吃过了我从食堂打回的午饭后准备回家。走到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孩子,从省城到咱家挺远的,来回坐车也得花不少钱,过年……你就别回家了。”

我心一震,皱着眉点了点头,把父亲送出校门便匆匆赶去上课。不知为什么,那一夜我没有睡着。

转眼间到了寒假,在同寝弟兄的坚持下,我登上了回家的客车。从省城到县城,又倒车颠簸了近百里,掌灯时分,我才来到了家门口。

推开家门,我愣了:新刷的雪白的墙壁,一应俱全的家具,高档的电器……住在这里的人告诉我,在我生病那段期间,父亲已经把这房子卖给她了。

“什么?!”仿佛一声惊雷,我差点儿没坐到地上,“卖……卖给你了?那……那我爸……我爸呢?”

“他给别人看草垛去了,就住在20里外的野草甸子上。”

我不知道是怎么从“家”里走出来的,一出门,泪水一下涌了出来。我发疯般哭喊着,向着村外的野草甸子上奔去。

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山一样的草垛立在眼前。在草垛边上,一个半露于地面、上面盖满了草的地窨(yìn)子静静地卧在凄冷的月光下。掀起棉布门帘,苍老的父亲正一个人孤单单地守在地锅前,锅底红红的火焰映照着他头上数不清的草末。

“爸——”我哭着叫出了声,一下子跪倒在父亲的面前。

父亲一愣,看清是我,急忙把我拉了起来:“快起来,回来了也好,吃饭了没有?”

那一夜,父亲只字未提卖房的事儿,只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宿的母亲,而我则整整淌了一宿的眼泪。

刚过十五,我便告别父亲准备回学校。父亲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手绢,打开,里面十块、五块、两块、一块的零钱,加起来竟然有一百块:“孩子,这是他们给我的看草垛的钱,你拿去。”

我的眼泪围着眼圈直转:“爸,上回那钱还有呢,这个你留着吧。”

父亲一瞪眼:“净瞎说,那钱还了账,估计早没了。我在家里好对付,你在学校处处都要用钱。爹只能给你这些了。拿着,孩子,就差半年了,不管咋样都要把书念完。”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点着头接过了钱:“爸,你多保重,我走了。”趁父亲没注意,我把一部分钱塞在了褥子底下,转身爬出了地窨子。

在自己勤工俭学和朋友们的帮助下,我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学期的学业。毕业后,我没有任何犹豫,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家乡。

如今,父亲和回到家乡的哥哥一家生活在一起,我也时常回家看望父亲。父亲常常对我说:“不用回来得那么勤。我身体好好的,又有你哥嫂照顾,你好好上你的班就行了。”

我经常含笑点头答应,可事后依然常回家看看。每当静下来时,父亲那沾满草末的形象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清楚,父亲的行动和身影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必将影响我的一生……

父亲头上的草末,就像那段贫穷的岁月,我们无法省略,也不能无视它的存在。好在,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我们和父亲都在努力。房子没了还能挣回来——只要亲情在,人定能胜天。父母的大爱如此深重,相信会激励每一个有心的儿女努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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