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兔子

the circus马戏团的兔子MAXITUANN DE TUZI

1

马戏团的兔子不是白色，不是黑色，而是白色和黑色搅啊搅的颜色——灰色。

灰色的兔子一般都藏在大草原，马戏团的兔子就来自格尔沁草原，叫乌那，意思是跑得快。格尔沁草原大得望不到边，格尔沁草原的草高得过人头，格尔沁草原的风也很大，那子说，跑一天，也看不到风的脸。格尔沁草原有股特殊的香味，什么样的香味呢？那子说，就是他们兔子的香味。

格尔沁草原离马戏团很远，那子怎么知道世界上有个马戏团，又是怎么来到马戏团的呢？那子说了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一个戴尖尖帽的风把他带到马戏团的。这是一天下午，太阳在格尔沁上空，开着小黄花的牧草发出阳光的味道。呵，不用吃到嘴巴里，就吸吸鼻子，脆香香的阳光就进了鼻子。他正闭着眼睛吸阳光，一个什么东西把鼻子堵住了。不是草，是什么呢？是一个高高的风。这个风的身子很短，帽子却高到了天上，他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没有看到帽子尖尖在哪里。

“我能到你的帽子尖上看看格尔沁草原到底有多大吗？”他说。

“我就是来带你去看一个地方的，这个地方叫马戏团。”戴尖尖帽的风说。

他往戴尖尖帽的风的尖尖帽上爬，爬得快接不上气了——因为太高了，没有空气了——戴尖尖帽的风把尖尖帽一弯，把他弯到了马戏团。

第二个故事，是一粒种子把他带到马戏团的。从格尔沁草原成为格尔泥沁草原开始，格尔沁草原的种子与格尔沁草原的兔子有个约定，当兔子把种子吃下肚后，就要把种子运送到有种子名字的地方。这天黄昏，他吞下一粒种子。这粒种子应该有个名字，可是，这粒种子在他嘴巴里大叫一声“马戏团”，但他把这个种子的名字忘了。怎么办呢？没有关系。如果他走错了路，肚子就会疼。他走过十一座城市、二十三座山、六十一条河，走了一百零三天，一天早上，停了下来。他怎么知道这就是种子要到的地方呢？肚子不痛了呗。他把这粒种子埋在了离马戏团十三步远的地方。

第三个故事，是一个雷把他赶到马戏团的。这个雷长什么样呢？他始终没有看清楚。他见过许多到格尔沁草原玩耍的雷，有一个，眼睛亮得他不敢多看；有一个，一只手长，一只手短；有一个，全身长着刺。这些到格尔沁草原来玩的雷，最后总喜欢找格尔沁兔子。因为兔子会钻洞，雷喜欢躲猫猫。这个他始终不知道长相的雷，开始也跟他躲猫猫。这个雷大吼一声，他装被吓着了，赶紧钻到一个洞里，沿着地下通道，从另外一个洞出来。他不停地钻进一个洞，钻出一个洞，钻进钻出，钻进钻出，钻到没有洞钻了。怎么可能呢？他也觉得奇怪，原来他已经钻出了格尔沁草原。他不想再玩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格尔沁草原。可这个雷一声接一声地“轰、轰、轰”，他真吓着了。地下没有洞，他就挖，可每次钻出来，都被雷的轰轰声追赶。他不停地挖洞，修地下通道，直到有一天站在了马戏团的门前。

那子讲完这三个故事，摇着耳朵说：“呵，无论如何，我来到马戏团了。”

马戏团的书曾经请那子确定三个故事中哪个是真实的，因为马戏团的书收录真实的。那子生气了，“每个都是真实的。”他说。马戏团的书加重语气说：“一个人用三种方式三次来到马戏团，可能吗？”那子说：“既然一本书可以由不同的故事组成，为什么一只兔子到马戏团，就不能是三种方式呢？我还有另外的方式没有讲哩。难道我不可以来了回去，回去了再来吗？”

没有人再问那子到底是怎么到马戏团来的了。

2

那子到马戏团后，就在马戏团帐篷间跑来跑去，好像马戏团是格尔沁草原。

一天，马戏团的小丑忍不住问：“你是在练习什么节目吧？”

那子喘着气：“我只是在认路。我迷路了。”

“你练习出节目以后就不会迷路了。马戏团的人不会在马戏团迷路。”小丑说。

“什么？”那子挺直身子，“我是格尔沁兔子！我是被人带到这里来的。我这就要回去。”那子气呼呼地往前冲，结果冲进马戏团的猴子的帐篷。

马戏团的猴子说，“你为什么不用耳朵认路呢，兔子的耳朵多灵敏呀？你在格尔沁草原不是用耳朵认路的吗？”

那子不知道自己是用眼睛还是用耳朵认路的。他想了半天，回忆起来了，他从来没有认过路，格尔沁草原的路还用认吗？就在他的心里呀。

马戏团的猴子把每个人的声音学了一遍。“记住了每个人的声音，就可以根据他们的声音记住他们的帐篷。记住他们的帐篷，就记住了他们门前的路。记住了他们门前的路，就知道通向马戏团的大路。沿着马戏团的大路一直走，就会找到马戏团的门。”

那子竖起耳朵，找到了马戏团老虎的帐篷。耳朵真的管用哩。他又去找马戏团衣服的帐篷。马戏团的衣服的声音像格尔沁草原牧草的舞蹈。“哗——呼——哗啦——呼——”他找到了。马戏团衣服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他站在帐篷外边好久，声音停下来，才发现被马戏团的衣服拉进了帐篷。

“我不是偷听，我在找路。”他大声说。

马戏团的衣服捂住了他的两只眼睛。“那你是不是来拿我的扣子的？”

当马戏团的衣服放开他找扣子的时候，他跑了出来。他跑得很快很快，“呼——哗——”一下跑到了马戏团的魔术师的帐篷里。他根本不想进去，但由于跑得太快，一脚踢倒了魔术师的瓶子。

“我的魔法瓶!”魔术师高叫一声。那子好像被钉子钉住了，耳朵里响起一阵歌声、一阵叫喊声、一阵鼓声、一阵灯摇晃的声音。那子赶紧捂住两只耳朵，歪着脑袋，把声音抖了出来。“快接住！”他叫道。魔术师用手绢接住时，手绢立刻湿得快滴水了。

那子的耳朵还能认路吗？他摇着耳朵去找马戏团的火神，一下子找到了。“呼——哈，呼——哈”马戏团的火神在帐篷里做什么呢？那子很想看一看，但还是没有去敲门。他接着去找马戏团的桌子、马戏团的梯子、马戏团的鸟、马戏团的猪……哈，找完了所有的帐篷，这下不会迷路了。他走上了马戏团的大路，看到了马戏团的门。

“我一直在等你，马戏团的小丑告诉我你要走。”

那子停下了，停了好久。突然，他用一只手捂着嘴嘿嘿笑起来。

“我有那么可笑吗？晚上的表演才逗人笑哩！”马戏团的门让出道，“走吧，走吧，但愿你遇到戴尖尖帽子的风，或者遇到一颗会让你肚子痛的种子——”

“或者遇到你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雷——说呀，说呀，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希望见到他们，因为我要——我要——我要做一只马戏团的兔子！”

“不回格尔沁了？”

“要呀！来过马戏团，没有做马戏团的兔子，回去怎么表演？他们肯定会说我不知钻到哪个洞里睡了个大觉，做了个大梦哩。”

3

那子留下来做马戏团的兔子了。他表演什么节目呢？他表演了两个节目。

第一个耳朵找人。这是那子最拿手的活儿。在马戏团的整个节目开始前，那子听一个人的说话声。这个人是谁呢？当然不是马戏团的人，而是来看节目的观众。这个人在那子耳边说两句，就下去。等这个人藏好了，那子摇着耳朵去找。那子从没有找错过。一次，一个男孩带了一张没有走通过的迷宫图让那子找通道，迷宫图不会说话怎么办呢？那子就让那个男孩在他的耳朵前揉迷宫图，小男孩只揉了几下，那子就让小男孩展开迷宫图。那子拔下一根毛当笔，走通了迷宫。

第二个节目：遥望格尔沁草原。那子表演的时候，是用嘴巴说，用手脚比。有人讲，这个节目应该叫“讲述格尔沁草原”。可那子坚持要用“遥望”。因为他是看着格尔沁草原在讲的。他是格尔沁的兔子，再走多远，也能“看见”自己的家乡。他讲述时全都有时间，而且都很新鲜：今天早上，今天中午，今天下午等等。有孩子记住他说的时间，几周后问他，他会很准确地说，那是发生在多少天前。孩子们最喜欢他的弟弟。那子保证，如果他回去，一定让他的弟弟来做马戏团的兔子。谁规定弟兄不能轮流做马戏团的人呢？

那子轮流表演这两个节目。一天早上，马戏团的小丑发现那子不见了。马戏团的小丑去问马戏团的门。马戏团的门说，没有看见。小丑请马戏团的狗去找，马戏团的狗说，马戏团里已经没有格尔沁草原的香气了。马戏团的小丑只好在晚上宣布，那子的节目取消了。为什么呢？因为那子回格尔沁了。怎么回去的呢？是被风，被种子，被雷带回去的吗？马戏团的小丑说，只有等那子，或者那子的弟弟来讲这个故事了。

那子，或者那子的弟弟来了吗？来了，而且两个人一起来的。他们也是非常突然地来的吗？是的，但这是另外一个马戏团兔子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