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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不同的地震经历

时间:2022-0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在唐山大地震时受伤,带伤组织救人,造成伤势恶化,被转往辽宁省抚顺县治疗,是1976年底最后一批返唐的伤员,这些难忘的经历至今仍历历在目。抚顺县医院共收治了50多名唐山地震伤员。中学的赵老师则把学生们组织起来,进行分工,每间病房安排两名学生,24小时对伤员进行全面护理。第二天早上,救护车把我们最后一批伤员送到抚顺火车站,专列火车把我们送回唐山。

文/吕树凯口述阳刚整理

我叫吕树凯,1936年生人,今年80岁。我在唐山大地震时受伤,带伤组织救人,造成伤势恶化,被转往辽宁省抚顺县治疗,是1976年底最后一批返唐的伤员,这些难忘的经历至今仍历历在目。

1976年,我家在开滦马家沟矿新工村工房居住,全家七口人,住一间半平房,我和妻子、老儿子住半间,别的孩子们住一大间。7月27日晚上,天气闷热,不知为什么,我家养的一只奶羊老是“咩咩”地叫个不停,吵得人难以入睡,我以为羊饿了,半夜起来割草喂羊。28日凌晨三点多钟,似乎刚刚入睡。突然,大地剧烈摇晃颠簸起来!不好,地震了!我一把将惊醒的妻子推出窗外,又抄起老儿子往外递。这时,房子已经开始坍塌,东南角的墙壁先倒了下来,砸伤了我的左腿。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房子坍塌下来的同时,我从窗户部位跳了出去。回头一看,一间半房全坍平了,大儿子、小女儿正从废墟中往外爬,没见到二儿子小民。我忙大声呼唤,他只哼一声,便再无声息了。我摸到小民刚刚出声的位置,先扒开压住他头部的废墟,又扒开压在他身上的砖石木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出来。小民已经浑身瘫软,不省人事,经拼命按摩才苏醒过来,再晚扒一两分钟,他肯定就没命了!这时,妻子问大女儿小云咋办?大女儿小云在五艺香饭店上夜班,饭店离家五六里地远。我说:“饭店离家这么远,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听天由命吧!”

这时,天刚亮,我左腿膝盖上部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已经淌到脚面上。抬头一看,整个工房区成了一片废墟,惨叫声、呼救声响成一片。我想: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大灾大难面前,应当挺身而出,带头抢救群众!就没顾得上包扎左腿上的伤口,也没顾得上大女儿生死,抓过一把铁锹拄着,一瘸一拐地找到后排住的街道干部徐殿清大哥,跟他商量:“咱们赶紧组织扒人!我带头,组成党员抢险救生队,叫大家有工具的带工具,没工具的用手扒!”徐大哥完全同意我的建议,立即组织了一支以党团员为主的抢险救生队,由南往北开始扒人。

大地震发生后,人们处于自救互救状态,人少力量小,救人速度慢。我们这只抢险救生队人多力量大,扒人速度大大加快。当扒到四栋甲一号时,已经扒出了十几个人。呼救声就是命令!我心急如焚,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腿伤,拼命扒人,十个手指都磨烂了。由于在废墟上站立不稳,深一脚,浅一脚,使左腿上的伤口不断撕裂扩大,肌肉外翻,鲜血淋漓,废墟上留下来许多血脚印。有一次,我救人心切,用力过猛,一脚踩空,又重重地摔倒了!这一下,左腿伤口撕裂外翻更严重了,又蹭进去了不少脏东西,我根本顾不了这些,爬起来,继续带领大家扒人。直到上午十点多钟,扒人才结束。工房区内已经听不到呼救声,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好似绷紧的弓弦松了下来,这才感到伤口疼得厉害,简直寸步难行了。

等我慢慢挪到家的位置,大女儿小云已经回来了。原来,她上夜班,正在准备早点,大地震突然发生,饭店也全坍平了,两名夜班职工震亡,小云躲到桌子下面,侥幸逃生。

第二天,29日,我的伤势恶化了,左腿红肿,伤口感染发炎,人也开始发烧。当时是既无医又无药,连条裹伤的干净纱布都没有,很多脏东西留在伤口内,造成伤口感染溃烂,问题相当严重。到29日下午,我已经疼得支持不住了。隔壁闫大哥的两个儿子玉臣、玉锁,见我情况不妙,用自行车把我推到了地震伤员聚集地——马矿医院柏树林,抬到帐篷里,等待转往外地救治。 下午五点多钟,一辆大客车把我们拉到了滦县火车站,几百名重伤员聚在一起。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来了一列火车,解放军和工作人员把我们重伤员抬上火车,汽笛长鸣,火车启动,开往辽宁省抚顺市。

30日早晨七点多钟,奔驰了一夜的火车开进了抚顺火车站。早已守候在站台上的医护人员迎过来,立即把我们抬上救护车,那情景非常感人。伤员们见了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救护车在公路上疾驰,终于开到了抚顺县医院。医院门前挤满了迎接伤员的人们,有县医院的院长、医生、护士,还有县中学的赵老师和中学生们,“欢迎唐山地震伤员来我院治疗”的横幅标语异常醒目

抚顺县医院共收治了50多名唐山地震伤员。伤员们到达后,立即分病房安排住院,医生随即对伤员进行全面检查,该输液的立即输液,需手术的马上安排手术,救治非常及时。中学的赵老师则把学生们组织起来,进行分工,每间病房安排两名学生,24小时对伤员进行全面护理。

我的腿外伤感染非常严重,已经溃烂到了骨头,如果引发破伤风败血症,就有生命危险。伤口经过清创处理,去除腐烂组织,每天除大量输液,还要换药,往伤口内下不少药捻子,并把两腿抬高吊起来,为的是让伤口内的嫩肉芽顺利往外长,这个姿势一吊就是一个月。

在我卧床养伤的一个月时间里,最难忘的就是近半个月未解大便,吃药,打开塞露等办法都试过,无济于事,那种痛苦真是无法形容,坐卧不宁,痛苦不堪。负责护理我的中学生小刘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挽起袖子用手抠,终于用手指头把干硬的粪便一点儿一点儿抠了出来。这件事让我非常感动!素昧平生的一位中学生啊! 自己的亲生儿女又能怎样呢?

由于医护人员的精心治疗,加上中学生们的细心护理,我的伤势一天天好转,烧退了,人也精神了。我们发现伤员们身在异乡疗伤,时间久了,情绪有些失落,思念故乡,思念亲人。就把大家组织起来,读报学习,为大家讲解时事政治,和大家聊天谈心,做思想工作。使大家明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可能总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要一味埋怨自己命运多舛,比起震亡的24万多亲人,我们还是幸运的。面对伤病,我们要勇敢面对,甩掉悲伤,选择坚强。我们三位伤员代表帮医院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如发放慰问品,发放群众捐献的衣物等,我总是把好的先发给大家,受到伤员们一致好评。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天凉了。抚顺县领导怕我们伤员受冻,给每位伤员发了一件棉大衣。随着伤势好转,开始有伤员陆续出院返唐,一批又一批,住院的伤员越来越少了。我是年底最后一批出的院。临出院的那天晚上,医院夏院长、陈大夫、陆大夫、中学赵老师和学生们都来病房送行。四个月的朝夕相处,我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大家互赠纪念品,依依道别,难舍难分。

第二天早上,救护车把我们最后一批伤员送到抚顺火车站,专列火车把我们送回唐山。我们在开平站下车,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负责接送我们的马矿汽车早已等候多时,把我们伤员一位一位分别送到家。我拄着双拐走进了解放军帮助盖的简易房,全家团聚,百感交集!我想,是党和人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无以为报,明天就拄着双拐去上班,投入到抗震救灾、恢复生产的工作中去。

第二天早上,我拄着双拐去上班,恰巧遇见了几月不见的街道干部徐大哥,他说:“树凯呀,你可回来了,真想你呀!街道把你在大地震中的表现向开平区政府做了汇报,区政府非常重视,决定推荐你去北京参加抗震救灾英雄会,中央领导要接见英雄代表。可惜你转院去了外地,没能去成啊!”

虽然没能去北京参加抗震救灾英雄会,有些遗憾,但我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报答党和人民的恩情。

岁月匆匆,时光如流。转眼唐山大地震40年了。我也由当年40岁的中年人变成了80岁的老人。年已耄耋的我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找到当年抚顺县医院的医生护士,特别是护理我的两位中学生,邀请他们来唐山游玩,看一看涅槃重生的新唐山,表示一下我的感激之情。为此,我专门找了报社编辑,晚报也刊登了记者专访,并与抚顺联系,希望这一愿望能早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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