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姥爷的唐山梦

文/肖殿爱

我的舅姥爷是唐山开平区人，在1976年那场举世震惊的唐山大地震浩劫中，他永远失去了自己最挚爱的亲人：一双儿女和结发妻子。那一场几乎击垮他灵魂的梦魇，伴着心酸、遗憾的泪水和钻心、彻骨的内疚，整整折磨了他四十年，可他心中永远不息的是那春暖花开、带着强大生机和璀璨至极的唐山梦。

时光如梭，往昔浮现。1976年，舅姥爷还是一个健硕的小伙子，在开平区一家国营商店上班，他为人质朴，礼貌对待顾客，兢兢业业，憨态可掬的笑脸是他那时特有的标志，舅姥姥那时候年轻漂亮，是一名小学老师，他们的一双儿女更是活泼可爱，一家四口享受着天伦之乐，可是这一切都在7月28日3时42分53.8秒那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据舅姥爷回忆： 7月27日晚上，他在单位值班，没有回家，7月28日凌晨，天空飘起豆大的雨点，气势煊赫，吵得他难以入睡，雨势渐渐变小后，沉闷的大地突然间剧烈颤抖，舅姥爷意识到这是地震，他敏捷地逃出了摇摇欲坠的商店，当他跑到大街上，却发现周围已经是断壁残垣，哭声、喊声回荡大地，他本能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路上布满残石瓦砾的巷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小心地想绕开这些障碍物，因为他归心似箭，他惦记着自己妻儿的安危啊！可是，一位中年妇女从不远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说：“大哥，快！快救救我丈夫，他被压在屋子里了，求你了！大哥！！……”舅姥爷纷乱的思绪，被这位妇女脸上的泪痕一下子定住了，他忙跟着一起来到倒塌的房屋前。没有工具，他就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搬开石块，一块儿、两块儿、三块儿……舅姥爷的手鲜血横流，满脸是汗水和布满焦虑的眼神，他心里此刻太痛苦了，他实在非常担心自己的妻儿啊，可是不管怎样，也不能见死不救，不能把压在废墟下的陌生兄弟放弃啊。“不管了，先救人再说”，他咬咬牙，内心对自己坚定地说。他坚毅的眉毛在扭结中蜿蜒，在焦急中，他又加快了搬移石块儿的速度，渐渐地，瓦砾中传出伤者越来越清晰的呼救声，凭着一己之力以及中年妇女在旁边的帮衬，他成功地将被废墟掩埋近两个小时的伤者从死神的手中拽回。

可是，当他迈着灌铅的双脚，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己的家门前，才发现自己的房子已经夷为平地，妻子和儿女三人因为被掩埋得时间过长，伤势严重，没能及时得到救援，而永远离开了人世……

舅姥爷哭了，那嘶喊声足以震彻天地，唐山的天空在那一刻也为他动容流泪，这个失去亲人的场景，在此后无数个日夜轮回中折磨着他，他恨自己没能及时赶到家，想想自己年幼的儿子、女儿，在地震房屋倒塌前那一刻，该有多么害怕啊，两个可爱的小天使平日里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因为在孩子们眼里：他就是英雄，能保护他们的大英雄啊！“可是爸爸没能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我算什么父亲，我的儿子、女儿啊……”他用粗大的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那绝望的泪水似乎永远也不会干涸……“亲爱的妻子，我也对不起你，你嫁给我之后，为这个家操心受累，我没让你享清福，你陪我吃苦受累，却毫无怨言，总是默默地理解我，支持我，我的妻，你最喜欢的那件红色连衣裙，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买回家，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亲爱的，请你带着孩子们在那个世界等等我，好吗？！来生我们还要做夫妻，我要好好报答你，今生我不会再娶妻，因为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啊！”舅姥爷，一个平时坚强如铁，情感不外露的汉子，在那一刻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要和自己已经逝去的妻儿温柔倾诉……

时光荏苒，岁月匆行。从失去亲人的那天起，舅姥爷更加努力工作，　　　一心一意投入事业……每天清晨，他都要去墓前看望自己的妻子、儿女，无论风吹雨打，　　　　一年365天从未间断过，他为妻儿带去每一季盛开的娇美鲜花，带去每一季特有的新鲜水果，这份沉甸甸的亲情，绝不因时间蹉跎而改变。

今早，他从亲人的墓地归来，步履蹒跚，来到美丽的凤凰山，天光明媚，他静静地登上山顶，眺望唐山全市风貌：高大挺拔的建筑群，熙熙攘攘的车流，繁华欣然的市场，欢快奔流的人群……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唐山，我的家园，你经历了那场剧痛，但时间已彻底治愈了你的伤口，而我的伤痛也已经渐渐被你抚平。感谢你，我的唐山！感谢780万唐山同胞和我一起共同为家乡努力奋斗！感谢全国各族同胞的坚定支持！美丽的凤凰城，你一定会越来越好！你能繁荣昌盛，这就是我的唐山梦！我相信自己的妻儿现在已经含笑九泉，因为如今的唐山笑傲东方，因为我们都是热爱唐山的唐山人啊！”

舅姥爷脸上开始从容地绽放出最灿烂的笑颜，他和我约定一起去唐山世界园艺博览会品味全球花香，共祝辉煌的唐山梦走向世界，红遍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