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至月日

最亲爱的玮：

你好！

你20号写的信，北京22号才离开，可我在5月2日才在新的地点收到，真遗憾不知为什么转了这么久。我们婚后我是第二次较长时间地离开你，可是这是第一封使我读得较为愉快的信，谢谢你。

首先我对你写信的态度和出发点是满意的，我并不否认我的某些重大错误。你愿意叫我发表不同的看法，这种态度是平等的，你指责我，我也没有意见。这封信中只有一句话我气恼和费解。就是“我只感到我这傻瓜做的方法不对”，这其中寓意是什么呢？是不是说你认为我是对你不“忠诚”的（我否认），你就要有意对我不忠诚呢？如果是这样，你会良心有愧，在灵魂里留下污点。请原谅可能这是我小心眼的疑想。另外，我从信中知道了你的工作、学习情况，知道孩子的情况，得到了对生活等方面的关心，我非常高兴。你知道我多么想念家里，想念你呵！一想到家，就想到一年多长呵！现在还只刚刚过了两个月，我们那可爱的小家伙，多令人喜欢呵！我把她举起来时，她会哈哈大笑。她最早学会喊的是爸爸，你说是吗？像我像得很，可她的肤色同你一样美，哎呀，我可真想念你们呵！别那么狠心，一定要定期给我写信，难道真的要分别两年吗？可真是天不由人，可怜的小宝贝要这么久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还是先谈家务事吧！我想说明如下几点：第一，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很多，特别是打你，骂你，我要诚心诚意向你检讨认错，保证以后永远不犯，请求你最后一次原谅我。可是你信中说凭什么担保未来呢？这个问题只能从两方面来解决。首要的是我诚心诚意检讨认错，挖自己的思想根源，你也可以帮我挖根子，我自己挖出来些什么呢？主要是资产阶级思想和作风。妈来后，我认为你晚上跑到我床边来要钱，去洗冷水，我认为你太不懂事，更主要的是伤了我在妈妈面前的“威信”和“面子”，我从来没有在我家里人面前说过你的半点毛病，我过去给家里人写信，没有一次没有夸过你，说你好。你的表现，使我难堪了。同时，我也不是完全没同你商量过事。可是你凶我，不愿意同我商量，在生气。我这样做只是希望采取主动，缓和关系，但我没商量。那天要你叫妈来吃饭，你简直是杀气腾腾地回答我“你别想，永远也做不到”，当时我真的心都要跑出来了。当我们两人坐下吃饭，我咽不下，吃不进，想不通。结果气不由人地出来了，结果动手打了你。其后我不准你出去，当然你理解我太狠心，而我呢？确实是自知理亏呵！我有什么权利呢，旧社会这种夫权^[6]思想要反对，当前的任何家中也是不许有的呵！这当中集中地表现了我的封建夫权意识和粗暴的思想作风。说到这里你可能又像过去一样问我的出发点是什么，我可怎么回答呢？有了孩子我们又苦又惊，这是我们共同的第一个小生命呵！父母来了，妻子解胚坐月子，我既想好好地对待父母，又想更好地对待妻子呵！但后来矛盾出现了，我用生硬粗暴的态度对待它，不但没解决问题，而且加深了矛盾。我承认自作自受，我承认归罪于我，但是我始终还是认为你是能起到和解作用的人，虽你没有主要责任，你可以说没有错，但是可以起到好作用的。

筱玮，总之是我错了，虽然我想对你好，在某些方面也确实对你好，但是我的罪恶掩盖了我的好心。这一点前面说了是自作自受。另外，为了今后搞好对你的责任，我认为你应当信任我（你别急，后面有说）。过去的矛盾也由于你对我有许多错误的误解，猜疑多加上还有的个性强的毛病，说这些我并不是对你要求过高，说真的，我知道现在我没有权利，也不想要求你什么，对今后搞好家庭，我决心用自己的行动来担保。对于家庭，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只有去年短暂的时间里真有过听天由命的想法。但我从来没有过坏的出发点，我的心意永远待你都是好的。当时我为什么说有“原则”分歧呢，主要是当时我认为你待父母的态度不对，你说过父母不勤快，怎么能这样看待老年人呢？

对打人骂人，现在我能做的是检讨认错，接受你的批评，你可批判和帮我挖思想根源，今后我保证改邪归正，你可以相信我。看今后的行动。

第二点，除打人骂人的错外，我承认我的思想作风有问题，伤害了妻子，但我不承认故意要怎样待你，好比对女同学的事、五一的事等（当时我对你有意见，我觉得你同我在一起时，总像我丢了你的人一样，不愿高兴地同我玩），都反映我的思想作风是有问题的。但有时有些问题也由于你心胸狭隘，个性怪引起的多疑多想，不少事也是“说话做事人无意，听话人有心”的结果。好比在颐和园坐车回家的事，事情是这样的，抢着上车以后，你站在我前面，我护着你，不让人挤你，空气不好，热（车内），但后面挤，进来人多，我看这件事你生了气，我好久还不知道，问你的话呢，我有意见。看后面推你往前一点儿，但谁知你已经往前了呢，一推推的是个有辫子的女的，我知道错了（手触到辫子），我告诉你我错了，就是这样，你又疑心了。对于这事，我想总得告诉你一句，过去那位同学她主动提出解除关系的，主要是她看出了我对她感情不好。（我在政治思想基础上认为她不巩固。）她不解除关系，我不会提，但我也不会同她结婚的。除非她有一天入了党，而我们关系还未断线。在这问题上我是禁得起考察的，我没有任性，我依靠了组织的。

其他事情上也是由于爱你，在你面前计较、闹意气，没有注意自己的思想作风和注意到第三者的存在。

第三，关于同父母已闹下的僵局，你说的都是对的，但如何解决，除同意你的意见外，我照做（并同意看法），我还有一点儿看法和意见（或要求），你以后也隔一段时间给我家写写信，对母亲写信，你可把为什么不写信，对我的意见，打你伤你心，对他们讲，我愿意承担责任，老年人也得哄一哄，适当地检讨检讨，我冷静两天，再给仙桃写信。现在我气母亲，她的那套搞法我都知道，什么以父亲的名义写信哪，霸道口气啦，拼命啦，（对她我有什么留念的呢！有什么可念念不忘的呢！既念着她又拖住你，我是这样卑贱的人吗？）我真怕这些。你也可以给哥哥嫂嫂写封信，可以把你对我的意见谈给他们听，他们会批评我的，何必让他们误解你呢？我希望这样，是不愿意他们误解你，虽然我已给他们写信了，哥哥不是坏人，嫂嫂也不坏，但据说她对哥哥不忠诚（听说），我气恼，妈妈在这事上也有责任，沉旧思想太重，你以后也应付应付就行了，反正不在一起（据说哥哥揍了她，她赔礼，认错检讨了）。这个意见只是希望你考虑着办，我不是强求，请你考虑一下。尤其是哥哥爸爸，他们没有坏的政治素质和坏的历史社会背景和根源，受穷受苦一辈子，妈妈经常说她做童养媳受爸爸一辈子欺，但我不太相信，她脾气厉害，个性特强，本来她理家有功，但好像爸爸赚钱也毫无功劳。虽然她能干善良，但个性不好。旧意识太重。

今天收到了你五一的来信，寄药的事，没有槐角丸，就把化痔丸多寄几包就行了，电池可以不寄了。听说电池放久了没用了。同时，现在县城里有小电池卖了。

另外，我们都要冷静地讨论问题，朝好的方面共同努力，互相为对方考虑。过去的事情是千头万绪的，你承认你没说过“求医……”的话，但是你也是这样做的，怀孩子没几天你说因为孩子是我的，你感到可耻，动不动有两句争吵，你深更半夜就离开家。而我呢？我认为我有错的话，只应当好好谈，不能采取这般态度，更何况我觉得我是真心诚意地待你的。这段时期中，我一方面总想以行动感动你，另一方面则有些争吵时，我忍不住不和你说。我总感到我全心全意，你可半心半意。你对我要求计较得多，而自己不注意待我心平气和一些。

另外，我又不是无赖，只要你平等待人、耐心。不能一开口就咒人，我觉得是可以商量好的。另外你太不相信人，你既然相信你对我的估计看法是对的，那又何必要我解释谈我的想法呢？

我们这里邮递员两天来一次，为赶上明天的邮差，只写到这里，等两天再写。

另外，再写两件事：

（1）托我买棉袄的事你在北京买了寄给他，这里没卖的，同时队里不准私人寄钱。

（2）生活费不要增加，以后要增再告诉你，让债还清或你去南京后再增也可以。

（3）一定定期来信，讨论家庭的事，也一定要谈谈工作、政治学习、生活情况。

（4）对锻炼好我是有决心的，像这封信一样常提醒我注意一些问题。现在这里情况我并不落后，但待人生硬的毛病还有（骄傲的表现之一），一定重视，注意改正。

同时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一定要冷静，片面性（都有）给我们家庭造成的损失太多了，互相都只看到对方的不好的一面，把对方的不好的一面，断章取义地系统起来，这样问题总是严重得不可原谅。我过去是这样，特别是争吵的时候，现在我不这样了，至少是不完全这样了。

我的毛病，重要的是简单粗暴，我总不会记老账，而你是要多一些。谁也不愿意把家庭闹成这样呵！难道谁开始就抱着这样的主观愿望吗？

另外，我没有瞧不起你，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我对我的亲人、亲戚、朋友、同事、同志等，不论任何人面前我从没有说过你半点毛病，都是夸你的，这是出于自己的感情，我觉得娶到你这样的妻子高兴，自豪。我倒觉得你瞧不起我，说得我一钱不值。你所谓说我什么好呀（好比来信上说的）是空的，你在骂我时，解决家庭问题时，什么“无用”“没志气”“你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你说的。我说过你什么“你也瞧不起我”“你有什么好看”等，我都是同你躺在一起，撒娇似的说的，根本是相反的意思。

唉，我心情还是不太冷静，以后我慢慢地谈，一点点地讲，你也别急。说实在的，除了我犯错有罪以外，你也应当多肯定我一点，除了信上说的，在感情方面难道一点儿好的地方也没有吗？一定要功是功，过是过，像你现在这样，把一切我的错的地方，系统化连贯起来，那我就是漆黑一团了简直是个畜生，不是人了。那你在感情上是宽恕不了我的。但我并不承认我是坏人，我不坏！永远也不会堕落！家里问题主要责任者是我，但我没有有心造乱子，我是有好心的，但好心、心急，方法、作风造成了乱子。照你过去说的，我是一个什么女人都行的人（请原谅我提这个，你不全记得你说过多少这样千斤锤一样的话），这样我们分别一年，（可能还有两年）看来我是过不了关了。

我也不要一个表面凑合的家，我是为了解决问题，我谈的问题都是真的，没有虚假的，你应当相信我说的。这样才可慢慢解决问题。对于我们有了孩子我是无愧的，因为不是我爱的妻子，不会产生孩子的（请原谅我是反驳你前面说的）。

现在夜晚还是难熬呀！讨来的几句安慰，称不了心呵！求你以后不要去跳舞，可多看几场电影或戏。（这不是处于啥歪心眼。）

希望你想法下月给人家皮衣买了寄去，45元以上的也行，把发票寄给他，他会寄钱给你的。

他的通信地点是：〈略〉

下月不要给家寄钱了，看能否集中精力把这件事解决，想点办法。

请原谅，我信中仍有情绪，请别计较。但谨防急躁。

你一定要冷静顽强地对待政治进步、业务学习和身体健康，我现在过得还好，别挂心。虽然心情和牵挂多一些，我一定要把工作搞好，现在想业务没什么好处。

祝你

进步

亲你

一定要常来信

你的可怜的

军瑞

此1964年5月6日～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