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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阳崖堡村纪事

时间:2022-0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清朝至民国时期,处于古平惠路交通要道上的崖堡村,逐渐由一个小驿站发展为彭阳境内“第一商埠”,人流密集,商运繁荣,皮影戏夜不绝唱。2015年3月,一部记录宁夏彭阳县王洼镇崖堡村百年村情的《崖堡村志》被国家图书馆和北京大学图书馆分别收藏。《崖堡村志》的编修者,彭阳县退休教师高荣峰也因“百年村情”进入“中国网事·感动2014”年度网络人物候选名单,并在最终评选中,位列全国第18位。

乔建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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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高荣峰带我们回到他的家乡崖堡村。崖堡村是彭阳县王洼镇一个普通的小山村,海拔1600多米,地势较高,山势险峻,沟壑纵横,因而才有“崖堡”之称。它算不上彭阳县最偏远的山村,村子所在地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道。由于眼下穿村而过的203省道正在修建,我们只能沿着另外一条山路曲折抵达崖堡村。如此更好,崖堡村的全貌由远及近,在我们眼前慢慢清晰。

崖堡藏着历史风云

车子在山路上拐了无数弯,才进入崖堡村的地盘。作为一个行政村,崖堡村下辖崖堡、南湾、大寨、崾坝4个自然村。我们眼里别无二致的山梁沟壑,在高荣峰那里却藏着历史风云。

20世纪70年代,崖堡村村民在南湾村一处被称为马圈梁子的地方平整农田时,挖出了一处面积100多亩、堆积层厚达1米的马粪。后来,围绕这处马圈梁子,人们又发现了一座古城堡,史书记载为高建堡,为明时所建的朝廷牧马基地。今天,那座百年古堡的轮廓还在,在它西北方的山头上,还矗立着两座烽燧。还有各种记载表明,先秦时期,以游牧为主的北方少数民族就在崖堡活动。秦汉时,随着中原王朝统治区域的向北扩展,有移民在此定居,繁衍生息,农耕文明逐渐影响到这里。到了唐代,这里就是朝廷防御鞑靼入侵的前线和重要的牧马基地。只是这些在《崖堡村志》里一笔略过,高荣峰的村志记录是从有确切文字记载的清代开始的。

清朝至民国时期,处于古平惠路交通要道上的崖堡村,逐渐由一个小驿站发展为彭阳境内“第一商埠”,人流密集,商运繁荣,皮影戏夜不绝唱。这些,高荣峰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们绘声绘色描述过。这一时期,北上宁夏、内蒙古,南下甘肃东南部、陕西省运送货物的骆驼客和赶着毛驴的脚户必走平恵路,崖堡村就处在平恵路交通要道。崖堡村人充分利用有利的地理位置,开挖深大窑洞,开设骡马店、设立集市。最繁荣时期,崖堡村设有骡马店数十家,每晚可圈毛驴300多头,骆驼几十连,一晚能卖出骡马、毛驴饲料一万多斤。

“村子声音复杂着呢”

崖堡村以前是什么样的?68岁的村民刘兴和的回答挺有意思,“村子的声音可多了”。可当记者进村,除了听到几声狗叫,如今的小村子并无其他特别声响。

“哎,我们村原来可不是这样。”刘兴和说,一大早,唤醒村庄的是“羊群哗哗哗下山的声响、娃娃们上学的脚步声、村民扒拉柴火的声音”,曾经那些司空见惯的声音如今都让刘兴和怀念。曾有2000多人口的大村子,如今只剩下70户人家,除了两个上学的娃娃,其余全是老人。

让刘兴和念念不忘的还有曾经在崖堡村夜唱不绝的皮影戏、秦腔和过年时红火热闹的崖堡社火。崖堡村有自己的皮影戏班子和秦腔戏班,戏台就是一孔能容纳500多人的大窑洞。因为地处交通要道,戏班子很容易请到陕甘的秦腔名人来助兴,几个戏班子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都经演不衰。

那孔打着戏台子的窑洞,如今是堆放杂物的仓库,“村子现在静得很,人孤的嘛。”刘兴和的老伴说。

“娃娃读书都争气着呢”

别看崖堡村几成空村,崖堡村完全小学每天还是能传出清脆的读书声。村小只有两个学生,一个8岁,一个10岁,姐弟俩是这座小学眼下存在的最大理由。

高荣峰在崖堡村完全小学执教近30年,50岁以下的识字人大都是他的学生。“村里娃娃都争气着呢。”高荣峰说,解放后到现在,崖堡村先后走出了30多名硕士、博士生,崖堡村的上学娃,成才之路一点没被深山阻隔。这和崖堡村自古注重教育密不可分。民国初年,崖堡村人董世清就办起了私塾学校,成为当年整个固原地区为数不多的私塾之一。从此读书习字、耕读传家的传统就在崖堡村深深扎下根,延绵至今。

在崖堡村村民眼里,名誉、声望、财富都是看书识字才能得来的。村民们给我们介绍的朱建堂一家,便是教育孩子的典范。52岁的朱建堂有学问、脑子活,在村口的交通要道上建了个加油站,大儿子是华为公司驻印度尼西亚分公司经理,二儿子是村里考出去的第一个博士生。“老朱才是我们村里的成功人士。”高荣峰说。朱建堂连忙摆手,闪在了一旁。

村庄的颜色

高荣峰的大儿媳妇一开始把我们当成赏花的游客,一见就惋惜地说:“你们来晚了,早一两周,满山都是杏花、桃花,漂亮得很呢。”10年前,高荣峰眼里的家乡,“四季基本一个色,满眼土黄”,山梁上寸草不生;贫瘠土地上觅食的羊群,连毛皮都是灰的。2003年开始,宁夏实施封山禁牧,崖堡村村民学习圈养牛羊。十多年时间,崖堡村植被得到迅速恢复,常年干旱的山沟里有了水声,山间有山鸡、野兔跳跃。

由高荣峰家的院落,可眺望崖堡村村景:梨花散尽,山坡上百树绽芽长叶,树下是成片的沙打旺草和柠条;山头上,连绵的松柏林泛着绿色;崖堡村的梯田正被一片片鲜嫩的玉米苗层层覆盖。如此景致,正是得益于十多年退耕还林、生态移民政策的实施,留守家园的少数村民每天都在经历这种变化。

“夏天、秋天来崖堡村,有树有水,凉快。”载我们前来崖堡村的司机小杨说:“现在,崖堡更像城里人休闲度假的好地方。”家园美了,人却少了,这种变化让一辈子生长在崖堡村的刘兴和等老人心里不是滋味。刘兴和想不通,现“路修好了,走的人少了;房盖好了,没人住了;地铲平了,没人种了”。

“但我们还是要听科学的。”高荣峰挥了挥手说,“如果不种树,不移民,山就还是荒山,地还是穷地,我们还得过穷日子。”

刘兴和沉默,过了会他也说,“能不能继续住(崖堡村),估计也由不得我。”眼看着城里孙子大了,他和老伴也得像高荣峰一样搬去城里替年轻人照看孩子。眼下他说他只想在崖堡村多待待,哪怕冷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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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3月,一部记录宁夏彭阳县王洼镇崖堡村百年村情的《崖堡村志》被国家图书馆和北京大学图书馆分别收藏。《崖堡村志》的编修者,彭阳县退休教师高荣峰也因“百年村情”进入“中国网事·感动2014”年度网络人物候选名单,并在最终评选中,位列全国第18位。

崖堡村是一座正在伴随退耕还林、宁夏生态大移民政策实施慢慢萎缩的村庄,也是高荣峰口中最念念不忘的故乡。一部村志、一个老人、一份村情,让崖堡村这个普通的村庄首次进入大众视野。村志笔端触及之处,老人脚步踏寻之地,村史延伸之深处,让人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一个村落百年顺延中的不断得到与失去,还有一个老人面对家园逐渐消逝时伴生的复杂情感和尽力挽留。

九年多,七旬老人修村志

崖堡是彭阳县一个普通的村庄,是高荣峰嘴里最难舍的家乡,高家祖祖辈辈在那里生活了至少一百年,而高荣峰也是在最近两三年才离开家乡来到彭阳县城,离开了那个窑洞老宅,住进了楼房。人人都有一种叫家乡的情怀,只是,72岁的高荣峰将这种情怀在9年的奔波中变成了24万字的《崖堡村志》。该村志编写篇目除序言、概述、大事记、附录、后记外,共有18章,包括自然地理、基层组织、地方治安、俗语传说、节日习俗、衣着出行、特色饮食、民居建设、民间技艺、民间艺术、宗教信仰、文物古迹等,主要记录了清朝后期至今一百多年间崖堡村历史演变、山川变化和物事兴衰,展示了崖堡村独特的地域文化和风土人情。

高志涛,高荣峰的二儿子,在彭阳县林业局工作。他眼中的父亲一生坚毅执著,带领一家人度过了诸多生活难关,却依然乐观自信。父亲的这些个性,在他修志的几年间表现得淋漓尽致。高荣峰不会使用电脑,24万字的村志是他用毛笔一笔笔写出来的。在高荣峰县城的家里,记者看到了《崖堡村志》的原始手稿,但仔细分辨内容,发现它远比成书文字详尽,更像是一个采访记录,时间、地点、人物、讲述内容,有时就连采访人的语气、神情,高荣峰都一一作了记录。

“你怎么看你父亲做的这件事?”记者问,高志涛沉默不语。但记者后来得知,《崖堡村志》的打印、初审稿、评审稿,再到正式出版发行,全是高志涛替父亲承担的。高志涛母亲大字不识,她支持丈夫写村志的方式,就是“从不让他吃冷饭喝冷水,安心写书。”崖堡村人的这些可贵品质像村子的百年纹理,被高荣峰用冷静克制的语言记录了下来。这些,史料里找不到,它们就散落在崖堡村世世代代的口口相传中。高荣峰帮村民找了回来。

村志在,村落的根就在

《崖堡村志》是崖堡村村民近来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透过这本村志,村民可以发现很多不被记起的东西,百年来村子人口的迁徙,自然环境的变化,群众生活观念的转变等等。“呵呵,秀才(高荣峰)写得真呢,我终于知道我的根在那褡儿了。”68岁的崖堡村村民刘兴和说他可能有一天也不得不离开村子,但是他有“东西”告诉子孙们,刘家曾是崖堡村的原住民,大姓人家,曾经耕种糜子谷子百亩,他曾是村里的兽医,全村的牛羊都得他治。

“我对家乡,既留恋又希望它能发展得更好。”这是采访中高荣峰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高荣峰说,现在年轻人对家乡没有多少留恋,认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生活好、挣钱易。很多风俗、传统也变了。他记得过去村子里哪家有困难,全村人都会帮忙,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现在这种感情很淡了。以前过春节,村里是很热闹的,有社火有秦腔戏,现在这些民俗文化活动都没了,连娶媳妇都去县城,找个宾馆饭店吃个饭,人就散了。

人该越活越好,高荣峰说这是自然,村子里现在虽说人越来越少,“但也好着呢,公路通到村口,植被也恢复得很好”,高荣峰担心的只是,伴随着村落消失,随之消失的还会有耕读传家、节气耕作、传统民居技艺等在崖堡村传承上百年的风俗传统、文化习俗等。“这才是崖堡村的根。”

彭阳县史志办副主任张文明说,未来几年,村落消失的速度、村庄走向何方,确实很难预料,但是通过个人编修村志,留住家园文化,记录村庄历史演变、文化余脉,确是挽留村落文化的一种全新尝试。

“不管未来如何,有一部村志在,村落的根就在。”张文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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